記程采玉 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争芬

記得很多年前我曾經因為看了《翡翠娃娃》而感慨，竟然有一部劇裡同時出現幾個說服力十足的大美人，個個都令人心向往之，尤其是葉童的胭脂和劉玉婷的程采玉，當得起那句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如果說年少時候我更喜歡胭脂野玫瑰一樣的濃烈與奔放，那麼現在則更欣賞采玉的甯靜緻遠。

司馬潇曾贊美胭脂，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态，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

其實在我看來這一大段的比喻最适合的恰恰是采玉這樣的姑娘——蕙質蘭心，玲珑剔透，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負雅志于高雲。

《情人保镖》系列三部曲中唯有《翡翠娃娃》裡的采玉，聰明絕頂，果敢堅毅，外柔内剛，明達巧妙，當得起這樣的盛贊，《情人保镖》和《天之驕女》裡的采玉頂多是個靈慧的姑娘，既撐不起場面也經不住風雨。

有時候會因為這個系列太動人，自己太喜歡這個虛拟的江湖，這段蕩氣回腸的故事，而太過執着。那時心想，昆山片玉、舉世無雙的谷樵若遇到的是《翡翠娃娃》裡的采玉，不知還會不會有這一段若有似無的情思牽絆了。

《翡翠娃娃》中人物的年齡設定偏大，郭程兩位局主去世是20年前的事，按這個設定，采玉怎麼也在25歲左右了，所以劇情中，采玉對胭脂、楚楚都是以姐姐自居，與翁惜珠倒是年紀相仿。明朝時期，女子14歲就可以婚配，超過20歲還未出閣的就是被耽誤了的“黃金聖鬥士”了。

同時，劇情中，翁惜珠強邀采玉喝茶，進而軟禁，武林傳言沸沸揚揚，均說郭旭連自己的情人都保不住，可想而知采玉作為長風镖局的大小姐，地位之尴尬。

可是，采玉從來沒有逼迫過郭旭做任何事，哪怕面對胞兄的關懷，也隻是輕輕帶過，不願多談，她說，有的人敢愛敢恨，有的人不敢愛也不敢恨。前者羨慕的是胭脂的自由，後者喟歎的是自己在感情上的怯懦。

什麼事都要打鐵趁熱，過了那個合适的時間點，說什麼、做什麼似乎都不得要領，這或許就是采玉對郭旭的感情。

守了那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終于等到郭旭不再當一個“不能富貴、難成大器”的風流大少，回來撐起長風镖局的這杆大旗，采玉是欣慰的，可是她真正想等的，又豈是一個镖局的當家人？

郭旭形容自己和采玉的關系，是一對好朋友，一個不斷挖坑，一個不斷默默填補。郭旭不是看不到采玉的付出，隻是他不明白，采玉這麼多年來填補的何止是一個镖局的營生和他郭大少在外的花名？她更是抛付了所有的青春與全部的能量，去填補情感上的無底洞。

這麼多年來我始終很難接受郭旭在《情人保镖》裡說，自己隻拿采玉當妹妹。這種兄妹情，他要不起，若不是裝聾作啞，這個妹妹都已經從青春少艾為他熬成了老姑娘了，他卻何曾着過急？真正的哥哥是程鐵衣那樣的，舉起砂鍋般大小的拳頭就要痛打負心人。

采玉為什麼不正面突圍？從她為人處世來看，這絕不是個畏頭畏尾的性格。雖然手段通變、心思靈巧，但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選擇沉着冷靜正面剛的，也隻有這樣的性格才能做保镖這一行，用她的話來講，過得同樣也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那為什麼，面對感情，采玉始終逃避呢？

我想答案其實很殘忍。就跟她等郭旭回镖局一樣，該付出的她都付出了，偏偏她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總有一天郭旭會回來，這個姑娘的剛強與驕傲絲毫不遜于胭脂、崔婷，從始至終，她不願作任何勉強，不肯拿自己付出的東西去交換郭旭的愛，因為她所付出的都是她所甘願的，她所期待的也必須是郭旭所甘願的，無從交換。

十幾歲的時候她也含羞帶怯，盈盈期盼，二十幾歲的時候，她選擇默默守候，無怨無悔，這就是程采玉，既不是詩歌也不是章回小說，也不是散文也不是哲學，就是程采玉而已。

這時候才發現，程采玉果然是程鐵衣的親妹妹。

雖然在感情方面，她寸步難進，漸漸陷于逃避，但是在其他事上卻散發出享譽江湖“女諸葛”超強氣場，平債務掌大局、代翁惜珠交贖金、正面應對翁泰北的挑釁、豪氣救助雲三楚楚、冷靜對付翁惜珠的軟禁、識破唐門投毒、處理六爺叛變等等都讓人心向往之。

我最喜歡的是三個小情節：一是面對翁泰北錦衣衛的威逼利誘，冷靜果敢，為救胞兄隻身入虎穴，侃侃而談面不改色，兩次說服翁泰北的能力連郭旭也自歎弗如。尤其是在程鐵衣與百裡奔校場比武時，以一屆平民的身份凜然走上點将台的傲然不群，以柔弱之軀絲毫不堕父兄威名。

第二是在勸慰郭旭的時候，她說對聯摘不摘隻是形式，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到底有沒有做好準備。這番話說得透徹，既把郭旭的猶豫不安點穿，又勸他以坦然的心态從容面對人生。人生并不是流連風月才是潇灑，真正的潇灑是敢于承擔，有能力承擔。可以說，采玉是郭旭的人生導師也不為過。也難怪郭旭不敢愛她，真正的可遠觀不可亵玩焉。

第三是在程鐵衣的口中，充滿驕傲地一聲嗤笑“她所懂的又何止一個小小的七星劍陣而已”。一個望重江湖的大幫派依之為生的劍陣，曾經困住多少江湖猛人，連霹靂飛刀封平都困在陣中，可是在程采玉那裡隻是“小小場面”，不值一提。當七星堡堡主又驚又怒地問“這個女孩是誰”的時候，其實這個問句就告訴我們了，這個女孩舉世無雙，天下少有。程鐵衣的自豪寫在臉上，比怕他誇他還得意：舍妹，程采玉！

每次看《翡翠娃娃》，都蕩氣回腸。一個真正的女中豪傑，不靠武功，單靠智慧的力量就能讓人理解巾帼不讓須眉的道理。

還是再感歎一聲，《情人保镖》裡哭哭啼啼的采玉，《天之驕女》裡聽壁角的采玉，都不是當初我心目中那個程采玉，編劇功力一瀉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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