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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拳宗師講解太極拳搭手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28 14:26:15

一、領悟太極

(一)承領派系

1、吳式拳

上世紀三十年代末至四十年代初由王茂齋、吳鑒泉兩位宗師的共授大弟子趙鐵庵師爺傳于家父李經梧,趙鐵庵師爺在謝世前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太極拳譜》秘抄本(外界亦稱《太極秘本》、《太極秘宗》)一并授予家父。家父在趙鐵庵宗師謝世後于一九五六年又拜在同門師叔楊禹廷師爺門下繼續深造。在太極推手方面,又得以推手見長的王茂齋宗師次子王子英師叔的細心指點。因家父急公好義,尊師重道,虛心好學,悟性高敏,深得各位宗師鐘愛,遂傾囊傳授其真功奧技,家父亦能勤學苦練,從而功夫大進,而立之年就已名冠京城,當時便被京城武術界譽為北平太廟太極拳研究會中的“太極五虎上将”之一。家父自我八歲始将所得吳式拳傳授于我。

太極拳宗師講解太極拳搭手(太極拳大師李經梧之子李樹峻口述領悟太極)1

期間同樣是機緣的關系,在一九五五年春節我随家父到陳發科師爺家拜年時,我練習的陳式拳得到陳發科師爺的首肯,并同意對我單獨培養。于是,從一九五五年初至一九五七年陳發科師爺仙逝,我晨昏不綴跟随陳發科師爺進一步全面系統地學習了陳式拳一路、陳式拳二路、陳式拳推手以及陳式拳初、中階段的單式拆招練法。

(二)承領紀事

1、從師家父李經梧,始練太極我8歲時即跟随家父李經梧從抻筋拔骨、拳架等基本功練起。父親言傳身教,要求嚴格,近于苛刻。隻要他一有空,就看着我練拳,手裡拿着木劍,哪個動作不規範,如肩肘未松開,或勢子沒下去,“啪”就是一劍。有一次一劍打的我渾身直哆嗦,至今還記憶猶新。為了增加我練拳的興趣,家父特意将我表哥劉雲寬等叫過來與我為伴,一起培養。練站樁時,家父先将我的姿勢擺正,如“抱七星樁”、“攬紮衣樁”、“登山樁”等,定好不動,再來擺我表哥和其他夥伴的姿勢,都擺好後,再統一看表定時,如果定時為5分鐘,我則已經多站了2分鐘。還有一種練法,就是“疊羅漢”式壓腿,能夠20左右人一起壓,家父指定我當排頭兵,我的腿先放到支撐物(樹杈、矮牆或窗台)上、第2人的腿放在我的腿上、第3人的腿放在第2人的腿上……20多人全放完,壓一會兒,再從最後面的人開始松腿,我最後放松,這也已經比别人多壓了好些時候。有時因為鍛煉的時間過長,腿痛得無法走動,往往由姐姐抱到床上休息,惹得母親、姐姐常常心痛地落淚。但是那時候父親就是我的楷模,再苦再累我都能堅持下去。就這樣無論嚴寒還是酷暑,按照傳統武術的修練方式,從站樁到拳架,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細緻研磨,精雕細鑿,嚴格訓練,一晃就是5年。5年中我不但有了紮實的基本功,而且還系統的學習了傳統的吳式拳、陳式拳一路、太極拳基本的打輪推手,并修習了太極内功的初級功法。且小有所成。

說到太極内功這裡面還有一個小插曲。在我11歲的時候,山東老家有一位中學校長叫索振山、一位壯年農民叫曹德勝,前者是三期肺痨,後者更是幾乎癱瘓。家父特别尊重文人,也非常看重鄉情、親情,他急人所難,破例先傳“内功”後教拳,挽救了前者的性命,也使後者成為了健全人。如果不練太極功,這兩個人的命運将不知道會如何。為什麼他們的情況在我的印象裡這麼深呢?因為索振山學“内功”前先舉行了拜師儀式,并同我們家人一道在堂屋祭奠李家祖先。祭奠儀式後,女人退去(我媽領我姐、妹回避),由家父向索振山親傳内功。我當時在場,雖然不是專門教我,但沒有回避我。因為已經有了3年太極拳基本功的練習,就這樣,我早早地學會了太極内功從調息、吐濁氣到凝神、采物、吐納的初級練法。經過不間斷偷偷的練習,命門處也有了強烈的氣感。

後來到北京後,父親見我的太極拳基本功已經很紮實,且小有所成。就要傳授我太極内功,我告訴父親我已經練到吐納階段,父親很是吃驚,我就将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邊,父親聽後哈哈大笑說,那你吐納我看看。我就調好呼吸,吐納充實命門,命門處明顯的有了反應,鼓起了象饅頭一樣的氣囊。經過父親的檢驗,我的吐納功夫确實已經達到了吐納階段的要求。于是父親就繼續傳授了我太極内功中級階段的吸貼抓閉、充帶脈、充前丹田直到神通于背。由于有了幾年吐納的練習加之當時年齡還不到青春期,心無雜念。我在練習太極内功的過程中,沒有出現父親提起的“走火入魔”的症候,進步也很快。

太極拳宗師講解太極拳搭手(太極拳大師李經梧之子李樹峻口述領悟太極)2

經過一段時間吸貼抓閉的練習,整個的帶脈已經出現了“外示柔軟、内顯堅剛”的現象。因此在練習神通于背的時候非常的順利,幾乎是水到渠成。有了系統的太極内功練習并内氣充盈後,父親開始傳授我如何将内氣與拳架結合,也就是門内所說的“帶功練拳”。之後在和父親推手研勁的過程中,父親又把如何能讓内氣産生“鼓蕩”并和推手結合,最終達到“接手鼓蕩起,發勁鼓蕩氣”的辦法,對我進行了詳細的傳授、指導。

經過對“太極内功”系統全面的學習,并運用到實際的盤架和推手。我對太極拳的認識和理解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在“帶功練拳”時,會自然的有一股内在的氣達到手指和足趾的末端,這股内在的動力同時會催動兩上肢活動,而自己并不用力,這時練拳動作更是連貫自如,行如流水滔滔不絕,且很少疲勞。同時因為氣血的運行加快,會感覺全身發熱,有“流汗而不氣喘”效果出現。簡直就是一種妙不可言的享受。這股内在的動力如果在實際中運用,就會引起精神狀态的改變,自感力氣倍增,有增強好勝的情緒出現。

2、得傳陳發科師爺,打磨太極要說陳師爺的功夫境界,得從我父親說起。記得我跟陳師爺剛學拳時,有一次在陳師爺家,家父跟師爺二人推手,七八個勁後,有個勁家父沒化開,被騰空摔在距離二人推手有四米左右陳照奎師叔的床上,床闆斷裂,書本都震得飛起來,我父親忙起身,雙手抱拳,笑着說:“打的好厲害呀”,可見當年陳師爺功夫之深。

經過五年紮實的基本功訓練及傳統陳、吳式太極拳的刻苦練習,在一九五五年正月初二,當時年滿13歲身高已經一米八零的我跟随家父第二次進京。适逢農曆的春節,便随父親到前門附近的騾馬市大街,陳發科師爺家中給陳師爺拜年。陳師爺一米七多點兒、偏瘦身材,是個很樸素和善的老人。由于幾年不見,此時見我從小孩子長成了高高大大的少年,陳師爺很高興地問我練拳沒有?還讓我練給他看看。家父便讓我為師爺演練了一趟陳式拳一路,陳師爺見後贊許有加,當即征求我父親的意見:“作魁,把樹峻交給我,我再給他打磨打磨,加點東西,你放心嗎?”家父聽了喜出往外,高興的對我說:“還不快給師爺磕頭!”。

太極拳宗師講解太極拳搭手(太極拳大師李經梧之子李樹峻口述領悟太極)3

1946年陳發科收李經梧、孫楓秋等5人為徒時合影

就這樣我和父親從星期一到星期六,每天早上6點到北京中山公園木頭亭下練拳,然後吃點早餐我就到附近的景山小學上學,晚上再到陳師爺家去學拳。有時父親不能脫身,我就和義弟孫伯彥(義父孫楓秋之子)一起去。星期天,也是早六點随父親到木頭亭下練拳,然後再到與我們一牆之隔(當時有個月亮門)的藤蘿架下跟楊禹廷師爺和他的徒弟們練習推手。9點鐘我們回家,陳發科師爺這時會準時到我們家教館。教我練拳、推手,一練就是一上午。吃完中午飯後,師爺在我家休息一會,然後由家父雇一輛三輪車再把陳師爺送回家。陳師爺每次來我家教館回去的時候,家父都給陳師爺一些現錢。

有時星期天,我和家父也坐着三輪車到陳師爺家去練拳。在兩年的時間裡,陳師爺将陳式太極拳的套路重新為我整理了一遍,又教我陳式推手和套路中的拆招。陳師爺平時少言寡語,但教起拳來卻是一絲不苟,非常之嚴格。陳師爺河南地方話的口音特别的濃厚,像陳式拳有一個動作現在大家都叫做“攬紮衣”,而用河南口音發音“雀”是近乎發“紮”的音,“尾巴”河南的地方話是發“衣巴”,所以這個動作的名稱現在我理解應該是“攬雀尾”,少年的我對這種發音很是好奇,因此印象也很深刻。

而更加深刻的是陳師爺在二年之中傳授給我的,對陳式拳一路、陳式拳二路所有分解動作的用法,也就是對陳式拳一、二路所有招式逐一分解的拆招訓練。

在具體的動作“纏絲勁路”和拆招練習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像“金剛搗碓”,要求做到手帶動腿同時起落,右手在泛起的時候左手要有對拉下沉的意,右手的泛起要有一種卷闆機卷鋼闆的氣勢,然後身體和意識整體下沉,表現在外在的現象就是沉拳沉腳(注意不是砸拳跺腳),骨肉意識同時下沉。要知道,跺腳同沉腳是有明顯區别的,跺腳所發出的聲音是很脆的單聲的“啪”,而沉腳所發出的聲音是很沉悶的、有餘音的“咚”。用陳師爺的話說就是“當你提起一袋子面粉,松手面袋子落地,金剛搗碓就是要達到面袋子落地的那種通透的松沉勁,頂還不能丢”,而這種通透的松沉勁如果沒有太極内功的輔助,僅僅是靠經年累月的苦練一般是很難達到的,以下所說各式也是如此。

再如“掩手弘拳”着重體現“運勁如開弓,發勁如射箭”,掩手弘拳的開始動作要有一種挽弓的氣勢在裡面。“運勁”-合,“如開弓”-開,“發勁如射箭”-合即出,合即出并不是單純的用力将拳打出,而是運用太極内功的鼓蕩氣配合腰跨的纏絲象“炮仗炸開一樣把拳炸出”——陳師爺語,陳師爺在示範這個動作的時候氣勢很是驚人,連衣服的袖子都會啪啪作響。

“攬紮衣”在動作将要結束時應體現出在腰跨纏絲帶動下“下蹋外撚”而形于手的整體纏絲勁。“小擒打”的動作現在絕大多數人的練法是轉身推掌,然後掏步再推掌。家父也是這樣教我的。陳師爺解釋說因為這個招式在實踐當中太容易重傷于人,所以在他傳授的時候改成了上面的練法。而傳統陳式拳的原始練法不是掏步、右手推掌,而是掏步、左手直接肘擊對方的軟肋。不用我多加解釋大家肯定會想象得到,原始的陳式小擒打在實際的運用中威力要比現在的練法大出許多倍。

“六封四閉”,其核心用法就是叼其手、撚其肘,在對手感覺不适撤步後退之時,跟步擊敵腰肋。“在叼手撚肘時,要向上叼、向外撚對方的肘關節。如果不上叼其腕,就不能拔其根基,如果不外撚其肘,就有可能被對方乘虛而入肘擊當胸;跟步推手擊敵腰肋時,手分前後,後手護在前手手腕之處,起到加強擊打力和前手手腕的作用,兩手不可過高,過高則失去封其要害擊起腰肋的實際意義。”——陳師爺語。

經過陳師爺兩年的細心傳授,特别是在陳師爺給我規範拳路之後,我對陳式拳的認識更深刻了,尤其是陳式二趟炮捶,我認為那是很霸道的拳。無論是氣勢還是招勢,勢勢急、招招險,仿佛有一種俠者之氣,有一種“遇敵好似火燒身”和“得理不饒人”的感覺。陳師爺的功夫是臻于大乘的,在其演練陳式二路炮捶時,讓你覺得陳式拳那種架勢特别大氣,招式特别霸氣,神态特别靈氣。從陳師爺那裡,我體悟到了陳式拳的内外合一以及纏絲的内涵。

在我未接受陳師爺指點前,我練拳的偶像是我父親,尤其是他打“掩手肱捶”的那個氣勢,衣袖像甩鞭子那麼“啪啪”響,我很羨慕也常常背地模仿父親的動作練,但總也打不出那麼大的響來。接觸了陳師爺,覺得更是别開生面,陳師爺“野馬分鬃”的抖勁,真是氣勢驚人,就像駿馬在地上打滾兒起來後抖掉全身塵土那種感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都想象不到,一個年界不惑的老人怎麼會發出如此非凡的驚炸勁。在練拳方面,像陳式二趟拳中“渾身裹面”這個動作,陳師爺教我時一再講,當跳起時,後腳跟必須打在後屁股上,這才叫動作到位,現在幾乎沒有人這麼練了。

3、得傳王子英師爺,圓潤太極王子英師爺功夫超人,他推手功夫極高,從不以力勝人,純以意、氣、神、形的變化去化發,與人接手常使對方有泰山壓頂之感而又捉摸不定其力點。自四十年代始,在全國推手圈中,他的技術屬一流,無人能出其右,但他深藏不露,非常有個性,不苟言笑,門内人對他都很敬畏,除了李子固李師爺外,沒人敢跟他開玩笑。可謂“武林怪傑”(就是這樣一位響當當的武林頂尖高手,也逃脫不了那個人人為之痛恨的十年浩劫,橫死山東老家。由于當時的信息閉塞,沒能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面,成為我一生的憾事!每每想起都會心痛的落淚!)。

應該說我能有幸跟随王子英師爺深造,這完全得益于王培生師叔,那個時候我除了刻苦練功,還經常和王培生等師叔們推手,在他們的研磨和帶動下,進步很快。有一天,王培生師叔到我家去,對家父說:“師兄,我看樹峻這孩子是個練武的苗子,咱别耽誤了他,再把他送到王(子英)師叔那裡,讓師叔給指點指點吧。”就因為王培生師叔的一席話,父親才領着我去拜見了王子英師爺。

王子英師爺是我們的山東老鄉,和家父有些交情,也知家父功夫很深。在家父帶我去王師爺家見面時,彼此相同的鄉音,一下子拉近了我們的距離。王師爺讓我打了一趟吳式拳後,破例答應我每天晚上可以去他家的後花園練拳。他家住在現在的東城區東四錢糧胡同,離我家很近,也就五、六百米遠,他家開了一個麻刀鋪,叫“同盛福”,王師爺是這個鋪的掌櫃的。他家是個典型的前店後宅,有個後院,是專門練拳用的。他家後宅是二層樓,二樓是專門用來練功的房子,想當初王茂齋與吳鑒泉二位師祖就是在這二樓上切磋研勁的,他們關着門,除了王子英師爺之外,誰也不讓看。

王師爺是王茂齋的次子。他的兄、弟皆早逝,獨得家傳絕技。少年時得武林名師傳授,習武有成。

他身壯力大,後随父學太極拳更是如虎添翼,我跟王師爺練拳主要是學的吳式拳的四角推手(抻份)。現在大家練的太極拳推手,大都是四正推手,也就是俗話說的“打輪”。可以說王師爺教我的四角推手,現在沒人練了。我正是在四角推手的訓練下,基本功練的很紮實,在與别人推手時,我這個一米八七的大個子,可以順勢作到屁股幾乎挨着地後馬上順勢而起,而不失中氣。

這也正是我受到“太極五虎”器重,并被太極史學家唐豪先生稱為“太極神童”的原因之一。記得有一次在練完拳和唐先生一起乘車(記得是有軌電車)聊天時,他問清我的名字是哪兩個字後,說了句“大樹應該長在峻嶺上”。我爹在旁邊聽得用心,他跟唐先生交情不錯,也非常尊重文化人,事後就按唐先生的意思把我的名字“樹駿”改成了“樹峻”。

家父傳授于我的吳式拳架由于是王子英師爺的師兄趙鐵庵師爺所傳,王師爺未在姿勢上做任何改動,隻是幫我增加了行拳中的氣勢和神韻,但這一加,使我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王師爺一邊教我推手,一邊給我講解了許多拳理,例如:“搭手如有膠,起腿不過腰,發勁箭射雕”;“太極本無手,渾身都是招”;“接手鼓蕩起,發勁鼓蕩氣”等。當時我跟陳發科師爺學,受楊禹廷師爺教,加上家父精心指導,還經常跟當時的吳式拳“太極五虎”(趙安祥、李硯之、李經梧、孫楓秋、王培生)中的家父以及孫楓秋、王培生兩位師叔推手打磨。在什錦花園我家的院牆上,常年挂着一件皮袍,那是父輩們在推手時發放我的地方。然而,與王師爺學推手時,摸來摸去根本就摸不到他的勁,處處落空。

此時平素不苟言談、卻對我和藹可親的王師爺就會笑着說:“哈哈,落空了吧!”——真是大家風範!

值得一提的是,跟陳師爺推手是一種磨練摔打,勁兒化不開時非挨摔不可,一摔就是重的,所以沒幾個人敢接陳師爺的手;跟王師爺推手是一種磨合享受,你越想找他勁兒時越找不着,越被落空而跌出,但跌得很舒服。期間,我還有幸學了王師爺的“太極十三刀”。有一天我和父親一塊到王師爺家練推手,進門看到王師爺正在練刀,王師爺演練這趟刀時洋洋灑灑、人刀合一、古樸老到、神采飛揚,那個氣度,俨然是地曠天遠、深山古刹的一位得道高僧的非凡氣度——他使我感動了、震撼了!在我看的入迷的時候,王師爺已收勢了。看我癡迷的樣子,王師爺拍拍我的頭,樂呵呵的問我“樹峻,是不是想學啊?”我毫不猶豫痛快的回答“想!”師爺和父親哈哈大笑。那天沒有推手,在我父親離開後,王師爺傳授了我這趟其家傳的太極刀。

正因為王師爺這非凡的氣度感動了我、震撼了我,所以在我所學的武術器械中,這趟刀我記得非常清楚,練得尤其紮實與娴熟。

如果要把陳式拳和吳式拳這二個風格不同但同屬一個拳種的拳放在一起比較的話,我認為陳式拳雄渾豪放,吳式拳則含蓄細膩;陳式拳就像高山流水、長河落日,吳式拳則如平湖秋月、微風拂柳。總之,陳式拳具有古色古香的鄉土氣息,吳式拳則是匠心獨具的書卷氣派。無疑,它們都是中華武術中的精品、珍品、極品。如果把當時分别代表陳式拳和吳式拳這二個風格不同,同屬一個拳種的兩位代表人物陳發科師爺和王子英師爺作一個比較的話,我的看法是:就像楊樹和柳樹,各有各的豐采;也像草書和楷書,各有各的風格。如果說陳師爺的功夫是出神入化,王師爺的功夫就是爐火純青。這是陳式拳和吳式拳兩個拳種的區别。二位師爺既可以說具有可比性(都是頂尖高手),也可以說不具可比性(各有各的風格)。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是從小科班出身,都是家教密傳,是時代和家庭造就了他們。

也許是因為自身固有的山東人豪爽耿直性格所決定,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我比較喜歡練陳式拳時那種淋漓盡緻的暢快。但是應該說,我在吳式拳的練習上下的功夫絲毫不差于陳式拳,可以說是伯仲不分。

正因為有了兩位師爺不辭辛勞的栽培和家父及孫楓秋、王培生等諸位師叔的打磨,我在1958年和1962年剛滿16歲和20歲時,兩次奪得北京市武術比賽太極拳冠軍。那時候的比賽和現在的比賽有着本質的區别,沒有什麼規定套路,完全是按照自己所學的傳統武術去發揮,評委都是當時一些眼睛裡揉不進沙子的傳統武術大師,競争很是激烈。1958年的比賽記得還有門惠豐(現在北京體育大學任職)、成傳銳,門惠豐是長器械冠軍,成傳銳是長拳冠軍。現在我們都已60歲上下,但每當提起往事,對比現在,總是感慨萬分。

太極拳宗師講解太極拳搭手(太極拳大師李經梧之子李樹峻口述領悟太極)4

總而言之,青少年時的我對陳式拳的深造在當時的京城太極拳界是人所共知的,但是由于曆史的原因,學習的過程又是相對封閉的。而我對吳式拳的修習過程卻是比較開放的,這和當時的環境有一定的關系,上世紀的四、五十年代,京城練習吳式拳的人比較多,且不乏一些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師爺輩的有王子英、楊禹廷、吳圖南、崔毅士等諸位師爺,而師叔輩的就更多了有孫楓秋、高瑞洲、王培生、馮士英、李秉慈、鄭時敏等諸位師叔。因為家父的關系,我和他們都有一段時間密切而又深入的接觸;再者由于我已經在山東老家跟随家父系統的學習了吳式拳及四正推手,因此很快就溶于了這個高手林立的圈子。

(三)承領精華

由于武術的傳統性強和諸多的特殊因素,往往門派觀念較重。對此家父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各家的武術都有長處,太極拳也一樣,既然每個門派都能存在于社會上,就都有各自的長處,學武的人要打破門派觀念,才能博采衆長。他常對人說:“我沒有門派思想,凡是好的,我都要學。”家父在掌握了吳、陳兩家太極拳的基礎上又廣泛學習各式太極拳。

解放後,由于工作需要,父親花功夫研究了楊式太極拳,并參與了“24式簡化太極拳”和“88式太極拳”的編寫工作。對在楊式太極拳基礎上創編的“簡化太極拳”和“88式太極拳”非常精通,以緻國家體委有關部門邀請他示範簡化太極拳,由當時的八一電影制片廠拍成電影科教片廣為流傳,他的示範動作被太極拳愛好者奉為楷模。

五十年代末,家父在帶功(太極内功)練吳式拳到“抱七星”時,總是感覺内氣的運行不太順遂,随之和我探讨原因,我們經過反複的演示讨論,最後慎重的将趙鐵庵師爺所傳的“抱七星”前掌“立掌”掌心向外,改成了前掌“抱掌”掌心向内,并且在傳授的時候加以說明,兩個掌式的練法都是對的,練“立掌”利于技擊時的接招,“抱掌”内氣的運行比較順遂很容易達到指尖,利于養生。後來家父根據實踐又将“白鶴亮翅”彎腰九十度轉身,改成了半蹲轉身,這個改變和“抱七星”是同樣的道理。

六十年代初,孫式太極拳名家李天馳(李天骥先生的哥哥)到北戴河氣功療養院學氣功,其父(李玉琳先生)是孫式太極拳創始人孫祿堂的徒弟,家傳孫式太極拳。兩人一見如故,互相切磋技藝,李天馳将孫式太極拳傳給了家父,家父轉以陳式太極拳相傳。這樣,父親集吳、陳、楊、孫四家太極拳于一身,融會貫通,把自身的太極拳功夫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除了要具備一定的素質外,還需要機遇,需要成熟的思想品質和對太極拳藝孜孜不倦的追求。

1、由牛推磨而“悟”《太極圈》

家父作為一代太極拳大師,在數十年的練拳和教學中有着許多精辟的見解。他認為,學太極拳要有“悟”性。有的人練太極拳練了很多年甚至練了一輩子都悟不開,悟不開,功夫就練不到身上。而有悟性的人,通過練拳甚至不通過練拳,通過别的事一下子就悟開了,一旦悟開了,就會豁然開朗,功夫上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記得父親對我說過一件促他“開悟”的永記不忘的事:有一年,父親回老家。因為很久不回家。奶奶見到他非常高興。家中有個小磨房,奶奶是個勤勞的人,母子倆在磨房裡一邊聊天,奶奶一邊吆喝牛推磨。牛也是有靈性的,母子倆一說話,牛就伺機站住不走了,磨也不轉了。牛一站,奶奶就吆喝一聲,牛又走了。但兩人一說話,牛又站定了,如是多次。奶奶生氣了,對家父說:“你給我打!”父親遵命拿起旁邊的一個草料杈子,一隻手扶在磨盤上,舉起杈子打牛,不想牛一跑,父親被順勢甩了出去,父親眼前一亮!趙鐵庵師爺傳的古典拳論《太極圈》中的奧妙立時頓悟。《太極圈》訣為:“退圈容易進圈難,不離腰頂後與前,所難中土不離位,退易進難仔細研。此為動功非站定,倚身進退并比肩。能如水磨催急緩,雲龍風虎象周旋。要用天盤從此覓,久而久之出天然。”過去父親對此訣也讀過無數次,但體會不深,而今牛的牽力轉磨而磨催人,使父親對這一拳訣産生了新的認識,理解到了太極圓轉圈化、引進落空之妙。父親感到,太極拳講究以腰為軸,這個軸就象磨心,磨是原地轉,而軸不動,軸雖不轉動,但磨一轉就把碰到它的力化去了。人的腰軸和四肢等部位如磨心和磨盤那樣密切聯系,就能在推手和技擊中自然地化解對方的勁力,從而使發放随心所欲。父親的這種認識一産生就象烙在心上一樣永志不忘,在以後的推手中父親應用這一拳訣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家父在對太極拳藝的追求中處處做有心人,通過許許多多日常生活中似乎與拳藝無關的事來悟出太極拳的真谛。父親常說,悟性的産生離不開下功夫,但光練無悟不行,有悟性,又能下苦功多練,功夫才能長得快。

2、繼承傳統,創新太極内功

在中國現代武術史上,苦練某一門武術,從而達到爐火純青地步的人不少見,但既繼承上一代的練法又能根據自己數十年的體會有所發展、有所創新而又能用文字留傳下來的人卻不多見。

《太極内功》是家父在原始太極内功的基礎上結合自己對《太極陰陽颠倒解》這一秘訣的理解而創編的。從六十年代起己在内部流傳。這一秘訣的核心内容是用一種方法使人體的陰陽颠倒,達到水火既濟而産生内氣,這種内氣旺盛、充盈,可以健身,也可以增強太極技擊力量。人體中的“火”是往上走的,“水”是往下走的,現在要不讓“火”往上走,不讓“水”往下走,就得通過中間的“鍋”隔住,“火”燃鍋,“水”在“鍋”裡遇熱化為氣,即實現内氣生,水火既濟。

3、對抽絲、螺旋、纏絲三勁的獨特見解

太極拳的勁别,林林總總,數百年來各派高手都有不少精辟的總結并應用于較技、擊敵。對抽絲勁、螺旋勁和纏絲勁這三個具有代表性的太極勁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少太極拳家和研究者對此費了不少心血去體會研究,并發表自己的見解。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在中國太極拳界引起了一場對這三個勁别的激烈争論。這時父親已經調至北戴河工作。國家體委有關部門給父親來信,請他談談對三個勁别的認識。父親根據自己對各流派太極拳的研究心得寫了一篇文章,發表在1964年10月21日《體育報》上,使這三個勁别的含義清晰化,也澄清了一些模糊的認識。

家父認為,“抽絲”不應單作一種“勁”,還是以“運勁如抽絲”的說法比較恰當,它是各式太極拳的原則要求之一。運勁如抽絲,這在楊、吳、孫等式太極拳中的形象比較明顯,陳式太極拳對此也有嚴格的要求。它在推手技擊運用中起着重要作用,但不是用以制勝的一種“勁”。螺旋勁是呈螺旋運動發出的勁,是用以制勝的一種勁别。螺旋勁隻擊對方一點,令對方失勢或仆倒,這種勁存在于各式太極拳中,這種勁是轉着往前走,往後走,不是直來直去,也不是轉了以後再走,走了以後再轉,往外發人非要用這種勁。發纏絲勁時,腰腹旋轉的運動量大而方法多變。在腰轉動的同時,腹肌也在左旋右轉,呈大小不同的圈交替旋轉,并與意結合。由腰發動的勁,經脊背帶動上臂、前臂旋轉貫達于手指,臂向裡轉,小指扣勁為裡纏絲,臂向外轉,大指扣勁為外纏絲,下肢也要有纏絲動作的配合。纏絲勁和螺旋勁最明顯的區别在于應用,纏絲勁達到手指後并不結束,不是以擊中對方一點為目的,而是使對方的被纏之處,因被纏成“擰麻花”樣而失敗。纏絲勁是陳式太極拳所獨有的勁别。父親的這些見解在當時來說起到了一定的統一認識的作用。

4、技擊的最高境界,應物自然

數百年來,無數太極拳家都在追求太極拳技擊的最高境界。但到底什麼是太極拳技擊的最高境界呢?古典太極拳論上說;“由懂勁而階及神明。”但神明是什麼樣的境界,難以用文字說清。現代有人說條件反射是太極拳的最高境界,但很多太極拳家對此說法不以為然。

家父對太極拳技擊的最高境界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應物自然。何謂應物自然?父親經常講這樣一個故事,來說明什麼是應物自然。王茂齋師祖是做買賣的,一天晚上,他踟躇獨行在陰暗的胡同裡。這時有一個人從後面走來,在王茂齋肩上輕輕地拍了拍說:“問。。。”王茂齋回頭一看,人飛出去不見了。原來這個人是向他問路的,但當這個人觸及王茂齋的肩膀未講完自己要說的話時己被王茂齋身上的自然反應打了出去。父親說完這個故事後說,所謂應物自然是指不是故意或有準備地把人發出去,而是與人接觸後的自然反應,引進落空,借力把人打出去。這種發放已不受人的大腦指揮,沾着何處何處擊,沾觸點反應打人,而不是用固定的招數打人,這種功夫在身,則處處可以發人,這就是太極拳技擊的最高境界。

父親自己在應物自然方面也有過體會。一九八八年四月,父親回山東老家。老家有不少人也練太極拳,有些是父親的弟子,有的是同為掖縣老鄉的王茂齋師祖以前傳下來的門人弟子。他們聽說父親回來了,很高興,紛紛前來請教。縣裡有一位中醫,練太極拳有四十多年了,對父親十分尊重。我老家門前有一條小胡同,他們一行人坐車到胡同口下車,這位醫生走得快,先其他人走到父親面前。父親坐着,見他們來了,想起來迎接他們,那醫生用雙手輕輕一按,意思說,你不用起來了,不要客氣。父親在觸及對方的手時,已站了起來,那醫生騰空飛了出去,摔到院子裡的水泥曬谷場上,兩個胳膊肘都捧破了。其他來人大吃一驚,以為父親生氣打了他,其實不是,那是一種應物自然的本能反應。

日本投降後,設在太廟的太極拳研究會很活躍,在那裡學太極拳的人很多,當時北平政府管武術的官員叫張之江,曾送給太極拳研究會一塊匾(上題“健康樂園,’)。送匾那天,委員們都在研究會等候張之江的到來。等了很久,還不見人來,人們就到研究會的房子外面喝茶,抽煙,聊天。此時正值冬天,人們坐冷了就站起來,走動一會兒再坐下去,不少人翹首望着門外,希望張之江快點到來。其中有一個姓張的委員,50多歲,個子高大,體重200斤左右。他趁父親擡頭向外望的時候,突然抓住父親的一條臂膀往後下采帶,要給父親開個玩笑。在他雙手欲發勁的瞬間,父親碎然借力發放,對方騰空躍出,重重地摔到地上。大家很快地圍過去把他拉起來,一疊連聲的問:“怎麼樣,跌傷了嗎?”張說:“今天就是摔死我也高興,我知道了經梧師弟有如此深厚的功夫。”

還有一次,在中山公園,父親正與師兄弟們一起推手切磋,王子英師爺從後門進來,大家對他十分敬重。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他身上了。這時有一個姓劉的師叔,他的力氣大在師兄弟中是出了名的。他趁父親的注意力集中在王子英師爺身上時,冷不防從後面攔腰抱住父親,要把父親摔倒。父親在不知不覺中沉身轉腰,隻聽“啊”的一聲,對方的肘脫臼了,後來劉師叔吊着臂膀一個多月才好。父親說,他們對我都不存惡意,我對他們也不存惡意。他們是想試試我在無防備的情況下功夫如何,而我也是自然反應把他們放了出去。假如他是在我有準備的時候攻我,我可能不會那麼巧的把他們打出去。這是一種應物自然的本能反應。“這種應物自然的功夫比起前輩來差多了。他們己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我隻不過學着做而已。”

一九八五年隆冬季節,一位日本友人由河北省衛生廳介紹到河北省北戴河氣功療養院學氣功。這位日本友人在學氣功時接觸到了太極内功,還聽氣功老師說,創編太極内功的人叫李經梧,在本院工作。他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提出要見家父。在院領導的陪同下,日本人在體療室見到父親正在和徒弟、學生推手。他對推手不以為然,認為是互相配合鬧着玩的,不相信這推手是“功夫”。同時提出要與父親試手。父親通過翻譯問這位日本人學過拳術沒有,沒有學過就不必比試了。日本人說,在日本跟老師學過陳式太極拳,老師的老師是台灣的,也學過少林拳和其他武術。父親聽了,答應同他試試。兩人一搭手,這位日本人很内行,懂勁功夫不錯,守靜不妄動。用父親後來的話說:“他聽住勁,一點也不給。”太極推手,對方若一點也不給勁,就借不到對方的力,自己的力也難起作用。相持片刻後,父親稍一引,對方馬上起了反應,用力抗住,李經梧立即順勢借力,一下子把對方制倒于地。這位日本人不服氣,把身上一的羽絨衣脫掉,再度交手。這下日本人不再守靜,一上手就發勁攻來,這剛好是父親所需要的,他雙手朋住對方,沉氣轉腰,手上纏絲勁爆發,對方又應手而倒。還沒等旁邊圍觀的人回過神來,那日本人從地上站起來,向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還未看到您是如何出手的,我就倒了,您的武功真高超。”

在與人推手較技中,家父嚴格的要求自己和徒弟重口德與手德,不出口傷人,不出手傷人。父親晚年曾經深有憾意的向我述說過這樣一件事情,五十年代末期的一天,在中山公園,楊禹廷師爺因故沒有到拳場,父親正在和諸位師兄弟練拳、切磋。這時來了一位操外地口音,身高一米八以上魁梧健壯的漢子,廢話不說,指名要找“五虎上将”較技。當時氣氛很是緊張,大家面面相觑,最後将目光都集中到了父親身上。父親也是心中忐忑,不知此人是什麼來頭,就好言相勸,想隻做一下簡單的交流,不想較技。但此人非但不聽,且出言不遜。萬般無奈父親隻好出面接招。當時父親的技藝雖然在本門師兄弟裡面已經出類拔萃,且已經将太極内功融入了推手,但是卻很少和外人過招,即使有過過招,大家也是彼此熟悉,切磋一下點到為止。這樣的實戰經驗很少。為了不為人所制,父親沒有妄動,隻是采取太極起式虛虛站定。那人二話不說突然發招,拳腳相加,父親擡手一個“抱七星”,隻見那人騰空而起,砸向拳場邊上的一個照壁。無巧不成書,照壁上在擡手的位置釘了幾個一虎口長的鐵釘,是大家平時用來挂衣物用的。那人的頭部就撞在了其中一個鐵釘上,鐵釘撞入後腦,當時就很痛苦的捂着後腦勺蹲在了地上,大家馬上圍了上去,那人勉強的站了起來就要離開,父親看到那人已經受傷,二話沒說趕緊和幾個師兄弟叫了一輛黃包車将其送到了就近的醫院,辦理了住院手續後又留了足夠的押金和聯系方式。後來再到醫院看望,據醫生講,那人隻是做了一下簡單的包紮就帶着餘下的押金離開了醫院,後來不知所蹤。

講到這裡父親滿含悔意的說,如果事情發生在現在,這個事情就有可能避免,但當時因為自己的功夫還沒有達到收發自如的境界,加之那人來勢洶洶,也隻好全力而為之。才出現了這種不想看到的結局。

此後的數十年來,他與人推手比試,都是點到為止,再沒有發生過傷人的事情。也因此他經常告誡徒弟,象“捧、擠勁”這類勁,能打散别人的内氣,很可能會傷及對方内髒,除非萬不得已不準使用。

特别是在友好推手切磋時更不準發。有一次,一位有一定推手功夫的太極拳愛好者,在北戴河見到了家父。他早聞大名,這次一見面非要搭搭手見識一下名家風範。兩人一搭手,父親就用粘勁蓋住方,使其不能動彈,然後家父稍微一動,在對方即将跌出時收了手。父親後來對學生說:“對方明白就行了,不要讓人難堪,别人學到這個程度也不容易。”

父親晚年對推手的認識和實踐已入化境(這在現在珍藏的一些音像資料中可窺一斑)。比如,過去推手講引進落空,通常是接來勁時坐腿轉腰,把人帶過來再打出去。父親在青壯年時是這樣教我的,在實踐中也是這樣做。父親在晚年認為這樣易出破綻,容易讓人順勢借力打過來。他認為在沾着點作很小的旋轉即可引進落空,不用坐腿退回,也能達到“合即出”制人的目的。也就是前輩太極拳家所說的“動之至微、引之至長、發之至驟”的藝術。

一九五八年受國家體委委托,家父與李劍華、李天骥、唐豪、顧留馨、陳照魁等同志共同編寫《陳式太極拳》一書。其中“陳式太極拳”傳統一路動作說明,由家父和李劍華執筆,本應家父示範拍照,但家父謙和不肯,推薦陳師後代陳照奎師弟拍照圖示,并親自指導拳架,陳式太極拳一路書寫完稿後,因某些原因未能及時出版,稿件由顧留馨同志帶走。在後來出版的《陳式太極拳》一書中被采用,但隻字不提家父及其他參加編寫者的名字,武術界知者為之不平,父親卻坦然一笑。父親的這種坦蕩胸懷、淡泊名利至今影響着我。

二悟

(一)解悟太極

太極拳的學習、進步過程是對自己肯定-否定-再肯定的一個過程,也就是“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的一個過程,并且要“損之又損”。

嚴格說來,練太極拳的過程,也是一個以技入道的過程。“道”才是太極拳(乃至世間一切現象)的本體。老子曾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這句話說出了修道的兩層次第,也是我們學習太極拳的“加減法”。“為學日益”是指在初學時,我們不但要勤學苦練,還要多向老師請教,平時要細細揣摩老師的拳架細節。要多交手,多接觸高人,從多方面吸收營養。因為隻有見多識廣,閱曆豐富,才能促進我們拳藝的進步,才能更深刻的領悟太極拳的道理,才能在對拳法的一招一式的錘煉中,把我們練拳中的錯誤習慣、錯誤觀念看得更清。通過閱曆豐富和知識修養的積累,來促使對太極拳的豁然開悟。所以要多下功夫,多思考,乃至于多讀書多曆練,這就是“為學日益”的道理。是加法。

“為道日損”則是說當我們領悟了太極拳的本質規律之後,随着領悟的深入,你會發現,我們練拳或推手過程中的“頂、偏、丢,抗,浮,重等弊病,都來之于我們自身的妄念(主觀臆測),這些妄念使我們不能形神合一。回頭看看自己練拳的每一點進步,并不是我們在身心上增加了什麼,而是扔掉了許多,扔掉了我們由偏執、妄念、所帶來的種種毛病。使我們原有的本能得以活潑潑的顯露出來。扔的越幹淨,自然的功夫越顯露,進步也越快。所以,練拳到了這一層是一個去習氣,去障礙,“去僞存真”的過程,是減法。

這一步是讓我們學會扔掉,扔掉來自身心的一切束縛,所謂的拳法、拳論,不過是引導你領悟太極奧妙的方便法而已。是渡海的船。所以老子說:“為道日損”,還要“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呢!

記得家父李經梧常說這樣一句話:“動手的功夫,一過腦子就晚了”這句話足以讓我們悟出太極拳的三昧。打個比方,我們在餐桌上吃飯,有時不小心會把筷子碰掉,在筷子掉落餐桌的一瞬間,我們往往會一把将它接住,這種瞬間的反應,我們靠的是什麼?是大腦嗎?不是,是本能的自然反應,我們在打拳或與人交手時,為什麼就不能有這種自然反應呢?因為我們的心不能純一,不能無分别,也就不能顯露自心的本能。所以,太極拳的修煉過程就是一個返本還原的過程,由回歸自心的本能,達到應物自然的境界。

要想達到應物自然的境界,光從肢體的訓練是不夠的,更要從修心上下功夫。如果沒有修心的功夫,太極拳就不會達到上乘的境界。因為一切萬事萬物都要靠我們的心去鑒别,然而,我們的心怎樣才能純一而無分别呢?無分别又如何能應萬變呢?

佛家有将“鏡”喻“心”之說法,神秀大師有篇偈語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正道出了心地功夫的修行方法。“菩提”即是“覺悟”的意思,我們日常不斷的盤架子,推手,就是要通過身體這棵“菩提樹”,以“時時勤拂拭”的方式,來省察我們存在的毛病,來“拂拭”掉我們心上的主觀分别和執着的塵垢。讓心體如明鏡一樣,一塵不染,對内能照清自己,對外更把對方照的清清楚楚,哪怕對方有一點意動,透内透外,達到“知己知彼”的功夫。

我們在交手時,隻有達到純淨.無分别的“照見”的心境,才能不産生盲動,才能将對方控制在我們的朗照之中。若一犯主觀,就象鏡子上蒙了灰塵,就照不清對方,更照不清自己,就犯主觀“有為”,就要失敗。這種心境上“無分别”的狀态,就是太極拳的“無極”态。無極才能生太極,以無為用,這才是太極的本體。我們若時時處處不離本體,自然妙用無方,無往而不利。所謂“人不知我,我獨知人”并非是把我們的動機藏起來,不讓對方知道,而是我本來就“無所動”,一有動機對方焉能不知!太極拳也是一點一點的由“漸悟”而“階級神明”的。

鏡子的照物,隻是如實來,如實顯;不存分别,不留痕迹,是因為鏡子的“無心”,将鏡喻心,就是要讓我們的心像鏡子一樣,學會“無心之用”。去掉自我的一切主觀和先入為主。

但是,把我的心像明鏡一樣還不夠,六祖慧能大師更有一首悟道的偈語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說,我們還要把心這面“鏡”空掉,去掉你我的分别,更不需“照”。到了這個境界,是主觀與客觀的統一,法不是法,拳不是拳,一法不可得。對方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我的一切就是對方的一切。我與對方完全溶為一體。心歸于“空”的狀态,則感應極為敏銳,外力自然不能相強。這才是真正的“舍己從人”,你會感受到一種無挂無礙的大自在,會領略到那種“英雄所向無敵”的大境界!這時的聽勁隻是一個感應而已。我見家父及陳發科、王子英二位師爺晚年練拳,都極空靈、極簡潔,平淡天真,如孩童嬉戲一般。略看似無拳意,卻拳意自在其中,真是美極了。與人推手,有時空靈之極,使對方如“撲風捉影”,無處下手;有時則重如泰山,使對方如“螞蟻撼樹”,堅不可摧。

代表着我國古老文化的太極拳,究竟該如何領悟和發展,很值得我們深思,非有慧根,不能悟得。“知行合一”是我們傳統文化的古訓,練拳亦然,貴在能知而能行,否則總不免自欺欺人,若練拳者不明宗義,人雲亦雲,茫然一生,則會使流弊橫生,為道日遠,想來令人扼腕。你是否真懂太極拳的奧秘,接手便知,這裡面來不得半點虛假。

太極拳宗師講解太極拳搭手(太極拳大師李經梧之子李樹峻口述領悟太極)5

我認為太極拳非常之深奧,所謂深奧指的是這個拳種有着很深的曆史文化内涵和背景。它的構成包括了太極術(基本而又複雜的身體運動)、太極功(深邃的内功心法)、太極道(高級階段的修身養性)。它是一門藝術,一門可以讓你窮其一生去深研的高級藝術,它有自己一套系統而又科學的鍛煉方式和方法。但又絕非玄而又玄的神話。

這門藝術若沒有真正的明師指點、陪練,沒有堅強的毅力和吃苦耐勞的精神以及悟性,恐怕連“門”都摸不着,更别說“登堂入室”。傳統傳承的太極拳不是因為你是某位大師的直系親屬或者拜某位大師為師父,跟某位大師吃了頓飯、拍了張照片、學了遍套路也就成了大家大師了,遠遠不夠。不蹬壞幾雙鞋、磨壞幾雙襪子,不經過老師的再加工、像戗面饅頭一樣往裡加内容,不經過推手抻份,所練的拳充其量不過是比較複雜的廣播體操而已。而好多練太極拳拳的人就是在這個淺層次上,再多的東西他就不知道了。如果僅僅是“不知為不知”,也好,複雜體操的健身作用還是達到了;就怕“不懂裝懂”,神話太極,最後也糟蹋了太極。

(二) 釋悟太極

這又引出了太極拳是否神話的問題。應該說太極拳不是神話,我接觸的太極大師像陳發科、王子英等,他們都是普通的人而不是神。他們的所謂“神功”是怎麼來的呢?歸納有以下幾點:

1、 科班出身得真傳

他們的師傅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父輩。隻要兒子可塑,沒有父親不教真東西的(學生可塑,老師亦教真東西)。陳式拳對誰保密也不會對陳發科保密。據說吳鑒泉經常在王茂齋家切磋功夫,他們在切磋時回避誰也不會回避王子英。

2、得明師後肯用功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對哪一行而言都是真理。武術練家更講“人前顯貴、人後遭罪”。我曾給人講:同樣一個“勁”或招法,有人練一遍就會了,有人練十遍也會了——同樣是會,功夫不一樣,後者好于前者。

3、肯用功兼有悟性

家父教拳和推手時,常提示學生“走走腦子”,就是讓學生别傻練、蠻練。要把練體和練心、習武和修道結合起來。這樣才會漸悟或頓悟。

4、在練拳過程中要不斷加工俗話說“學拳容易,改拳難”。這裡說的加工,是在嚴格按照拳架的要求弄懂、練熟以後基礎上的再加工,和“改拳”有着本質的區别。我把這個不斷加工的過程稱為“戗面”理論。北方的饅頭好吃,是因為在揉面的過程中不斷往裡戗面。練拳也是這樣,先是盤拳架子(和面),再不斷地往裡加意、氣、神(戗面、揉面),幾反幾複,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往下進行,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偷懶減少程序。

以上這些步驟是個遞進關系,如果拳沒練好找原因的話,可一步一步往前推,看是在哪個程序上出了問題,再來解決。

現在有很多練家寫了很多關于太極拳中、高級階段修煉的文章和練習的體會。對太極拳練習過程中内氣的産生、運行和應用也有很多的表述。但是對如何系統、正确的修習太極内功以及如何正确的将修習太極内功産生的内氣運用于套路的練習和實際的技擊,很少有人去表述。即使有一些表述,也緊緊是局限于“引經據典”“為我所用”。

還有的練家提出,練習太極拳的過程本身就是修習内功的過程,太極拳按照規矩練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會産生内氣等等。對于這種說法,我感覺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如果沒有極高的悟性是很難做到的,對此我也沒有具體的實踐過程。我太極鼓蕩氣的産生是通過嚴格的太極内功訓練而得。因此不妄加評論,在此存疑。

綜合我數十年的練功體會,我認為太極拳的修煉過程,簡單的說,應該是一個從基本的套路、推手練習,到正确單獨的内功練習,再到把内功、套路和推手相結合這樣的一個過程。 如果沒有正确單獨的内功練習,很難去理解和解釋一些古拳譜的說法。

比如在古拳譜中有這樣一些論述,“氣宜鼓蕩,神宜内斂”,太極拳練習的基本要求“虛領頂勁,氣沉丹田”,“氣沉丹田”後又如何才能做到“鼓蕩”?“運勁如百練鋼,何堅不摧”太極拳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節節貫穿的“松”,而這裡所說的“運勁如百練鋼”又是什麼意思呢?“氣如車輪,腰似車軸”“命意源頭在腰隙”氣是通過什麼途徑,如何象車輪一樣的運轉的?而這裡說的“腰”是簡單意義的腰部嗎?“力由脊發”力是怎樣由脊發的,如果這裡說的“力”是後天的拙力,即使可以做到“力由脊發”,在實際的運用中這種力又有多大的威力呢?

在古拳譜中還有二篇論述《十六關要論》(作者不祥)和《十三勢說略》(武禹襄),經常有練家、學者在文章中作為行拳的基本要求而引用其中的部分内容,在這裡很是值得一提。《十六關要論》全文如下,“蹬之于足,行之于腿,縱之于膝,活潑于腰,靈通于背,深貫于頂,流行于氣,運之于掌,通之于指,斂之于髓,達之于神,凝之于耳,息之于鼻,呼吸往來于口,渾噩于身,全體發之于毛” ;《十三勢說略》“… …氣宜鼓蕩,神宜内斂… …其根在腳,發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

由腳而腿、而腰,總須完整一氣,向前、退後乃能得機得勢… …凡皆是意,不是外面… …”被引用的主要是“蹬之于足,行之于腿,縱之于膝,活潑于腰”“其根在腳,發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由腳而腿、而腰,總須完整一氣”。

如果你修習過“太極内功”就會發現《十六關要論》中的論述,幾乎完全就是對内功心法的概括總結;《十三勢說略》所表述的也是在修習内功産生内氣後,充盈的内氣在體内運行的路線及要求。兩篇論述對行拳的基本要求提及不多。

因此我的理解,如果把以上二篇論述中的部分内容“其根在腳,發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斷章取義”的拿出來,硬說是單純指導套路練習的基本要領,是錯誤的。而把其解釋為“太極勁就是通過蹬腳産生的反作用力,通過腿、腰傳輸到手”,更是一種誤導。

因為隻要你有了蹬腳的意識,就不會做到意氣的輕靈和骨肉的松沉,隻會産生一種拙力。用于一般的技擊可能會有一些用處,但絕不是太極勁!真正的太極勁,是按照傳統的規矩經過長時間的盤架子,結合内功練習産生的内氣,此時将身體的重量“松沉到地下”,自然會有一股勁力從腳下傳導到全身,松沉的越好這股力量就越大,直至将身體繃圓,讓你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這就是拳論中提到的“極柔軟,然後極堅剛”。

孫式太極拳立派宗師孫祿堂先生在論述其所創孫式太極拳時,有這樣一句話“消息全憑後足蹬”。這裡所說的“後足蹬”指的是“進步必跟退步必撤”中的進步要求,即在進步時後腳的跟步要“暗含蹬勁”,和前面我們所提到的有人誤以為“太極勁就是通過蹬腳産生的反作用力,通過腿、腰傳輸到手”的讨論具有本質的區别,希望大家能夠詳辨。

以上所舉的例子還有很多,在此不一一列舉。從以上所舉例子可以看出,如果沒有專門的太極内功練習,不結合内功心法去研讀古拳譜,是很難理解其中的真實含義的。如果僅僅從字面的意思去理解,不但無益,反而不知拳譜所雲,導緻“南轅北轍”。

現下還有一種說法,就是關于太極拳快練、慢練的問題。前面提到過太極拳是一門高級的藝術,有其獨有的系統、科學的鍛煉方法和方式。縱觀現在有記錄的一些曆史資料,結合自己的實踐,我認為練習陳式、吳式太極拳套路的時間長短基本是一定的,陳式拳一路的練習時間在5、6分鐘;陳式拳二路(炮捶)的練習時間在3分鐘左右;吳式拳整趟套路的練習時間在13分鐘左右。這樣的練習時間不是人為的,是有其科學規律的。拿吳式拳來說,如果你的套路練習時間大大的短于13分鐘,那麼套路的練習就會流于形式,就無法體會出吳式的拳圓活柔和;如果練習時間大大的超過13分鐘,肯定會在練習的過程中出現“缺陷處”、“凹凸處”、“斷續處”,也就是俗話說的出“點”,那麼吳式拳自然連貫、連綿不斷的特點更是無從談起。陳式拳也是相同的道理。

當然這是相對的,隻是針對在初級階段太極拳盤架子的一種要求。對已經得太極拳真谛的諸位宗師的套路演示不在此讨論的範圍。

(三) 淺悟拳譜

除了以上歸納的幾點,還有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特别是對那些已經掌握了太極拳的基本要領和練習方法,且有了一定的功夫基礎想繼續深造的人尤為重要。那就是,對以前流傳下來的一些古拳論和口決,要客觀、科學的去學去領悟,不要迷信,更不要“走火入魔”。

古人雲“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這裡的“真傳”指的是口授秘傳,而“假傳”也并非是說假話。因為在修煉太極拳過程中總結的一些經驗,本來就是很抽象的,隻能意會的東西,更别說要用文字去表達了,如果硬要用文字表達,往往會詞不達意。

有時即使老師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你,如果你的太極功夫沒有達那個層次,就不會理解其中的奧妙,更談不上為己所用,甚至有可能因為不能正确理解而适得其反。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這個問題,在練習陳式拳的最初階段,老師往往會反複的強調每個姿勢都要做到位,都要明确的表現出纏絲的勁路和方向。體現到套路的練習上,你就會感覺到,老師的行拳和自己所練的套路好像有所不同,其實這個不同隻是外形的不同,内在的東西還是一樣的。如果老師在初級階段就教授你中、高級階段的練法,試想你能真正的領悟到嗎?回答是肯定的,不能。這就是古拳譜所說的“功夫先練開展,後練緊湊。開展成而得之,才講緊湊;緊湊得成,才講尺、寸、分、毫。”

另外,古拳論的産生都有其特定的曆史背景,一般都是經過幾代人數十年甚至幾百年對太極拳的精心修煉,總結和提煉而成的,對太極拳的練習有很重要的指導意義。但是正是因為這種經驗的來之不易,因此總結這些彌足寶貴經驗的太極宗師,往往就不會輕易的示人,或者說而在一些古拳論中留下一些隐語或者似是而非、詞序颠倒的詞語。比如《十三勢行功心解》是一篇綜合性指導太極修煉方法的文章,開篇“以心行氣,務令沉着,乃能收斂如骨。以氣運身,務令順遂,乃能便利從心”直接講的是以意行氣,内氣的運行。試想如果沒有下篇“能呼吸,然後能靈活”“往複須有折疊,進退須有轉換”“形如搏兔之鹘,神如捕鼠之貓”“先求開展,後求緊湊”的基礎練習哪裡來的内氣的正确運行?再如《十三勢歌》又名《十三勢行功歌》中有這樣一句話“意氣君來骨肉臣”,按字面的意思理解應該很簡單,就是意識指導身體各個部位的運動。但是當一個人的太極功夫修習到了一定的程度,用“意氣均來骨肉沉”應該更好理解和運用,“意氣均”就是說内氣充盈布滿全身,而“骨肉沉”就是在虛領頂勁基礎上的全身松沉。再如《十三勢行功心解》的開篇“以心行氣,務令沉着”而結尾卻是“全身意在精神,不在氣,在氣則滞”。難道開篇的“心”不是結尾的“意”,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麼?如果是,是不是前後矛盾?以上的例子在一些古拳論中可以說還有很多。

在所有的古拳譜中,我個人比較推崇署名王宗嶽的《太極拳論》。如果你通讀了古拳譜就不難發現,其他的一些“決”“法”“解”“要”“論”“說略”等在《太極拳論》中都可以找到其影子。可以這樣說《太極拳論》就是所有其他論述的綱,其他的一些口訣、心法其實都是在《太極拳論》的基礎上對《太極拳論》的解釋和補充。

因此在學習這些古拳論的時候要從宏觀上全面系統、科學的去學。不要斷章取義。更不能犯主觀、想當然的去學。有的古拳論是有針對性的,是單純的用來指導初級階段盤架子用的,有的口決是用來指導推手、技擊的,有的心法是用來指導内氣運行的。要學會“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那就很容易犯主觀、想當然,從而“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四) 深悟拳宗

數十年來,除了太極拳,我還接觸過其他的一些拳種和中國式摔跤。我跟張立堂師爺學過“神槍李”的六合槍、萬聖刀;跟白玉溪師爺學過高瑞洲的五路太極劍;跟王子平師爺學過竿子鞭;跟李秉慈師叔學過吳式太極劍;跟當時天橋的跤王寶三學過傳統中國式摔跤。總之,凡是家父認為好的東西,他都盡力把能夠代表其門派最高水平的人物請來教我。這些凝聚了武林前輩智慧的器械套路都是好東西,當時我每樣練得都非常熟練、紮實。比如張立堂教我六合槍時,先在牆上畫個“點”,站樁用腰抖槍,再向“點”上刺,要槍槍不離“點”。王子平的“竿子鞭”是他的絕技,竿高齊眉,竿頭栓着鐵環連着鐵镖,鞭、棍兩用,招法非常絕妙。白玉溪的五路太極劍,劍法花哨,柔中含剛,忽隐忽現,梨花帶雨。

社會上流傳着這樣一種說法。拳術有内家拳、外家拳之區分,而内家拳的代表拳種有太極拳、武當拳、行意拳、八卦掌等,外家拳的代表拳種主要是以少林拳為主。内家拳講究内練一口氣,外家拳講究外練筋骨皮雲雲。我不太認同這種說法。

這段時間在練拳之餘翻閱《中國功夫》雜志的時候,看到一篇由少林拳派的代表人物朱天喜朱老師撰寫的系列文章“憶恩師,話少林”。經過反複仔細的閱讀,發現文章裡面表述的内容似乎和太極拳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少林拳并非世人所傳銅頭鐵臂… …而是鋼柔相濟,軟如棉花,硬如鐵,輕如鴻毛,重如泰山”“逐步理解少林拳滾進,滾出,代表勁化力,以巧制勝,四兩破千金,以柔克剛的拳量… …使其感覺不到阻力而落空”“少林拳… …是内外合一,禅拳一體的拳種… …而且到老也能練,有養老(養生)用途”“以意領氣,以氣促力,意動形随,形動意至的少林内功”。這樣的語句,随手拈來比比皆是。

太極拳入門階段的抻筋拔骨、站樁,少林拳更是不可或缺;太極拳有初級階段的盤架子,少林拳有繁雜的套路練習;太極拳有拆招練法及檢驗拳架正确與否的推手對練,少林拳有靈活的木人樁對練及多人散打;太極拳有不為人所共知的内功心法,少林拳有秘授的少林内功。試問又有誰能夠分的清楚那個是“内家”那個又是“外家”!

我比較贊同孫式太極拳立派宗師孫祿堂先生在其著作《孫祿堂論拳術内外家之别》中提到的觀點“……名則有少林武當之分,實則無内家外家之别… …少林,寺也;武當,山也;拳以地名… …彼不能沉所于丹田小腹者,皆外家也!”

萬法歸宗,不管是太極拳還是少林拳,雖然在練習方式和方法上有着一定的區别,但是其内在的、精髓的東西還是相通的。隻是因為有些東西屬于秘傳,不為衆人所知罷了。

據此我認為,所謂的“内家拳”“外家拳”不過是後人的一廂情願,而高層次的技擊術和養生從來都是修煉傳統拳術的不二法門。缺任一,就不能稱其為傳統拳術,至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傳統拳術。

三 “益壽延年不老春”

太極内功第五步功的修煉方法和其他四步功有着本質的區别。當王子英師爺告訴我第五步功的修煉方法時,我沒有太多的想,隻是按照師爺傳授的步驟和以往一樣細細的揣摩,很虔誠的去練。在修習的時候曾經發生了一件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有一天早上,我在打坐練功的時候,内氣按照師爺說的路線周而複始的運行,感覺隻是打坐了有一小時左右的時間,但收功後睜開眼睛,卻已時近中午!當時我很惶恐,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幻覺,或是“走火入魔”的前兆。為了解開這個疙瘩,我從市郊的618廠幾經周折趕到東四錢糧胡同王師爺的住處求證。在聽完我的叙述後,師爺面帶微笑很慈祥的看着我說“樹峻呢,不要慌,這是練功的正常現象,不是幻覺。我爹晚年的時候,在後院的二樓經常會獨自打坐幾天的時間,雖然期間不思飲食,但收功後仍然是精神矍铄,且滿身輕利。我呢,現在也經常會這樣,你能在短期内出現這種現象,說明你的内功基礎練的很紮實,你就放心的練吧,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除此之外,沒有再作過多的解釋。雖然得到了王師爺的肯定,但少不更事的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的并不是第5步功的練習方法和出現的一系列現象,而是其練習的目的-竟然是以修身養性為主!

随着年齡的增長、對《太極拳譜》的經常翻閱、以及在父親晚年通過和父親在思想上的一些交流。我徹悟“武以悟為得,以德為上,以技擊為末……”。

“益壽延年不老春”。這,才是修習太極拳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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