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雲山月夜

張淮程

2020年的疫情與廣東六月天的酷暑，把我逼回了老家望雲山腳下，盡情享受着故鄉月夜的靜谧生活。

天門寺

古曆七月十四日，正是我地風俗中元送祖回揚州街上看戲的夜晚。族長生偉公公忽然打來電話，約我今夜上望雲山，明天十五中元節山上廟會非常熱鬧。我正閑着滿口答應，立馬叫了金橋駕校教練陳啟田，我們是從小玩大的好朋友，他從小經過梅山武術薰陶，又在南甯當過幾年武警兵。坐上他的車開往鴉田望雲山山門入口等候。不一會便是傍晚七點，偉公車也趕到，然後我們尾随他的車，緩緩向望雲山山頂天門寺馳行。

至半山時，右邊有一條近路至山頂但未硬化，便走了左邊較遠的水泥道。經過彎彎曲曲左拐右繞終于到達了山頂的天門寺。下得車來幫偉公把些日用品搬到了新修的财神殿二樓房間，略事休息我便跟偉公說想去附近走走，看看望雲山的月夜。

我們來到天門寺老庵堂前，依舊是樸素無華的盧公真仙殿宇。楹聯石刻：

離光普照資陽久；

嶽色遙連首望高。

橫聯是：衡雲在望

盧公觀音殿

進得二重殿來，便見石刻隸書聯：

宋代修真刹亦古；

雲山在望天與齊。

這兩幅石刻古聯，少年時上來便立在廢墟未倒，複修時還是按它原來舊址基礎建成現在的風貌，是保存至今最完好的唯一古迹。

讀魏源楹聯時，也有他題過望雲山天門寺聯：

邱壑怡神，煙外青巒添畫意；

江山入韻，天邊白鳥助詩情。

南宋楊萬裡也寫過《曉行望雲山》的詩：

霁天欲曉未明間，

滿目奇峰總可觀。

卻有一峰忽然長，

方知不動是真山。

出得殿來，十四的圓月也正好從山下爬了上來。趁着月色走到殿前的風力發電場，俯視望雲山下的高坪羅洪，隐隐約約能看見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坪前下去一點便是裝香的龍頭岩，如果一不小心摔跤就會墜入龍頭岩下的萬丈深谷。

頂山堂月色

回到頂山堂，再爬上頂山堂後面的最高點，以前來時是座石頭磊砌的數層樓高的瞭望台，現如今隻剩下瞭望台的基腳石了。坐于幹淨光滑的古代基石上，陪着身邊皎潔明淨的月光，對着下面盧公真仙的聖殿，任着對面風力發電的機翅嘎嘎轉動。月與時光是如此靜谧美好，人與自然是多麼融洽和諧。心随思緒的翅膀仿佛又飛回到了從前。

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常思不老，便遣盧生和侯生二臣遍尋長生不老藥，未獲。二人商議空手回去等于送死，不如我倆隐居起來或免一死。于是盧生隐隆回首望山，侯生隐武岡雲山。因盧生思念好友侯生常坐于首望山頂眺望雲山，後來便把首望山更名為望雲山。

望雲山在婁底的新化縣和邵陽的隆回縣，還有懷化的溆浦縣三縣邊境之間，盧公成仙後聞名遐迩，男女老少信士香客從四面八方湧來，香火非常鼎盛。每年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四處的村莊七姑八嬸，呼兄喚弟，成群結隊于淩晨三點，在沒有月光的天氣便點起火把，打着手電筒，沿着鄉間的小徑，穿過無數的村莊，汗流浃背氣喘籲籲地爬山涉水，穿雲破霧，千辛萬苦地登上頂峰。但見各庵堂裡裡外外，人來人往水洩不通。信士香煙燎繞，商販擺攤雲集，誦經拜佛聲，敲鐘擊鼓聲，叫賣呼應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為的是來燒幾個冥包燃三炷清香，再裝上一瓶山頂的仙水，以求盧公真仙和壽佛爺爺顯靈，保佑一家平安幸福，丁财兩旺。

如今的公路已修到了山頂，來也一陣風，去也一陣風。遊客再多也看不到像以前那樣潮水般擁擠了。

想着想着，一陣涼風吹來，頓感些冷，便打算起身而下。走到南面草坡，竟然發現還有兩人坐于草地上聊的這般浪漫。朦胧的月色下也分不清孰男孰女，見有人過來便一溜煙無蹤無影。

下到硬化了的水泥路上，興猶未盡。我問朋友有沒去過野宜坪的壽佛殿，他說沒去過。那何不趁此幽美月光，踏上雪白的水泥路，一邊散步，一邊欣賞這千年難遇的良宵美景呢！

邊聊邊走邊拍夜景，天氣不冷不熱又沒雲霧，美美的心情美美的月色，無錢無勢也能享天福，良宵美景，權錢難換。達官貴人又如何，千萬富翁又如何，未必就能消受到我們今夜望雲山的幸福啊！

壽佛殿

走着走着路上不時有小車擦身而過，射來兩束燈光複又消失在山中。走着走着又感覺前面有說話聲，難道是追上了剛才斜坡上失了蹤的人影？可又是朝着上山方向迎面跑來的呀。漸漸走近時才發現是氣喘汗流上山朝拜的香客，問我們離山頂還有多遠，我們熱情告訴他不遠，就在前面不足一裡的路程了。還有一位男子遠遠地被甩在後面遙相呼應，顯然同我們一樣是兩個人同行的。

背馳了兩個朝拜者，前頭岔路口立了塊“壽佛殿”的指示牌，我們按箭頭所指的方向繼續前行。再緩緩散步至一岔路口，我見左邊的路比右邊的路要窄，便選擇了走右邊的大路。走了一裡多路就懷疑起來應該是走錯了吧。以前的山路我走過好幾遍記得沒這麼遠，就在這哪個山凼裡，這路是去風力發電場的。正猶豫間，忽從左邊山谷裡響起了鞭炮聲，才知真走錯了，隻好返回，走回剛才的岔路口再沿左邊的路走下去。隐隐約約便能聽到林子裡有人的說話聲音，繞了一個大彎，欣喜地到達了野宜坪的壽佛殿門前。殿有圍牆和門樓包圍着，門樓在剛來的一車人的車燈照耀下，顯得巍然壯觀。隻見上面雕龍刻鳳，五顔六色，還有八仙過海。雖然樹林裡的月色模糊，但還是讓我們流連駐足了一番。門聯：

孽海無邊誠忏悔；

靈山有路覺皈依。

拾級而進，“壽佛殿”三字的橫匾映入眼簾，兩邊是竹籬圍着我也不知她名的奇葩異卉。右邊是廚房，還有一口井，井的對聯是不通黃道的外行人撰寫的，就不值一看了。喝了一勺井水冰涼清甜。正殿門聯：

壽佛回雲山，民康物阜；

天平複聖殿，虎踞龍盤。

正殿擠滿了剛來的一大夥香客，正在虔誠燒香拜佛，求簽問卦，住持不厭其煩地一一解惑。

我倆出得殿來，殿外野宜坪的地勢平坦，筆直的杉樹和金錢松枝繁葉茂。

野宜坪傳說在唐玄宗二年，銅佛寺井内有一泥鳅修煉成龍，泥鳅欲化龍離去的先天晚上，給住持僧托夢，說在它出去之時，要給銅佛寺開墾一百擔谷的良田，囑咐住持僧看到大水漲至神像腳下，千萬别怕，也不要撞鐘擊鼓，不要放雄雞。

第二天果然狂風暴雨，洪水泛濫馬上漲至寺院門口了。住持僧非常害怕，趕緊拜佛，撞鐘擊鼓，放出雄雞。結果長龍退去，一百擔谷良田未成，便是現在幾十擔谷寬的野宜坪。

作者散步于月夜

壽佛爺爺，即無量壽佛，也就是湘山祖師，法名傳真大師，俗名周宗惠。是湖南資興市程水鄉周原山人。父親周鼎光，母親熊氏。生于唐開元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午時，自幼聰穎，神悟過人，熱衷于禅機理義。天寶二年拜别父母，到郴州城西北開元寺出家受戒。後經行僧指點來望雲山銅佛寺，他見周圍有個天子地，隻少了東面一堵牆。于是他便從遠地擔山趕石，至半途遇一孕婦。壽佛問：看到前面有一路肥豬在走嗎？婦女答：隻見一路石頭在滾。壽佛歎曰：此地無緣矣！

他總感覺望雲山不是安身之所，須另覓坐化地。當他離開望雲山至馬王界時，回頭一顧，對送行者說：望雲山有四面八方活像嶺南的羅浮山，把我自己坐的一方給忘了。不過，去了午台不入午台。

别處大旱，此處有收。

别處大難，此處無憂。

月夜焚香燒包

說罷去鹹陽拜谒唐玄宗，後去了廣西全州建立了苦立庵，大和八年，壽佛106歲，曾隐居佛釜山12年，創作了大量的偈語，牧牛歌，道教經，湘山百問等著作。壽佛爺爺166歲，圓寂于壽高，宋徽宗加封為無量壽佛，後又加封為慈佑寂教，任普惠大師。

隆回與全州結下了不解之緣，但壽福爺爺在望雲山也留下了許多傳奇故事，至今廣泛在民間流傳。如陡開車家橋陰河，大水沖走乘涼處，頭寨坪的仙人床。還有溆浦縣太華的小便處。更有離開望雲山去鹹陽路上贈與送行者帶回的一包禮物。壽佛爺爺當時囑咐送行者要等到了隆回地界方可打開。可是送行者在經過溆浦縣的龍潭境内，心想翻過青山界便到了隆回地界，在這裡打開也差不多了，就懷着好奇心，已急不可待地打開一看，哇，原來包的是一包大便，臭氣難聞。立馬扔到了田裡。自此龍潭的土地肥沃，物産豐富。諺語雲：填不起的半山，擔不盡的龍潭。

于野宜坪呆思了許久，朋友已來催我返程了，于是又乘着月色原路步回。至山頂天門寺時，已是15日淩晨1點多了。住持早已睡去，手下人幫我們安排了禅房。月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一夜美夢！

2020年古曆7月15日于望雲山

作者簡介

張淮程，号雪峰山，湖南隆回縣人。中國畫家協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編有《正氣歌》，著有《雪峰山詩畫集》，《張淮程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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