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地處秦巴之間，長江第一大支流漢江在這裡起源，漢中由此得名。2021年全市實現生産總值1768.72億元，同比增長8.2%，相比于關中陝北的地市，漢中的經濟體量一直處于在陝南三市中領先，但又低于關中、陝北主要地市的水平。

去年七普數據公布，漢中以全省老齡化程度最高刷了一波存在感。陝西十個地市中，漢中是老齡化程度最高的一個，并且不是高出一點。

以65歲以上的老年人口的比重來看，陝西省老年人口占比13.32%，漢中市則達到了17.71%，高出全省4.39個百分點，而且，對比陝西其他地市，漢中也明顯高出一截。

老年人口有60歲、65歲兩個門檻，再來看60歲以上的人口比重，陝西全省是19.2%，漢中是24.31%，漢中高出全省5.11個百分點，同樣，對比陝西其他地市，漢中60歲以上人口比重也明顯高出一截。

■ 數據來源：陝西七普數據

漢中并不是人口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城市，在全國，老齡化程度最高的是江蘇南通市，60歲以上人口的比重是30.01%，65歲以上人口的比重是22.67%，相當于每3個人中就有1個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

但南通和漢中不太一樣的是，七普數據除了顯示南通是全國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以外，還提到了另一個現象，南通市七普常住人口772.66萬人，常住人口首次超過戶籍人口，實現淨流入16.61萬人。

常住人口的統計口徑中，包括戶籍人口和流動人口。常住人口大于戶籍人口，說明當地人口在淨流入，戶籍人口小于常住人口，說明人口在淨流出。

南通市地處長三角，由于當地産業門類豐富，吸引了大量的外來務工經商人員，近十年來戶籍人口明顯“回流”，外來人口逐年增多，外出人口逐年減少。

而漢中呢，截止2020年底，全市有戶籍人口380.38萬人，常住人口321.15萬人，且多年來戶籍人口大于常住人口，是典型的人口收縮型城市。可以這樣理解，南通市的人口老齡化随着人口“回流”可能會逐漸得到改善，但漢中的人口如果持續外流，可能會比南通更嚴重。

■ 數據來源：漢中市統計局

01

年輕人口由鄉村流向城市，而且越是經濟不發達的地方，比如縣、鎮、村，“空心化”現象越明顯，老年人口的比例越高，這已經是時代背景了。

漢中也不例外，除了漢台區的人口結構相對年輕，65歲人口占比15.58%，但依然超過全省平均水平（13.32%），其餘區縣的老齡化程度也普遍偏高。其中，老齡化程度最高的是勉縣，60歲以上人口達到26.55%，65歲以上人口達到19.17%。

對比來看，漢台區作為城區吸納了一部分縣鄉的人口，勉強維持了正增長，但這并沒能改善漢台區的老齡化。而且，根據七普數據，相對于六普，除了漢台區，漢中其餘10個縣（區）的人口都在負增長。

■ 數據來源：漢中市七普數據

從實際情況來看，陝南三市的城鎮化水平在整個陝西确實不算高，七普數據中，漢中、安康、商洛的城鎮化水平（城鎮人口占常住人口比重）分别是50.96%、49.92%、48.03%，在省内屬于偏低的水平。城鎮化水平不高，意味着當地的産業不足以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人口外流去經濟發達的城市謀生就不奇怪了。

■ 數據來源：陝西省七普數據 單位：%

那麼，城鎮化水平低導緻的人口外流，會是漢中老齡化全省最高的主要原因嗎？

從全省來看，七普相比六普跨越了十年，陝西十地市呈現出這樣的規律，西安、榆林、延安三個地市人口正增長，其餘地市負增長。

但是，在負增長的這些城市中，無論人口流失量，還是流失比例，漢中都不是最高的那個。從量上來說，渭南是人口流失量最大的（鹹陽因涉及西鹹行政區劃調整暫不對比），十年間人口減少了59.73萬人。人口流失比例最大的是銅川，十年間人口流失了16.31%。

僅從人口流失的比例來看，漢中反而是這些人口負增長的地市裡，情況不那麼嚴重的，十年間隻流失了5.99%，隻比安康（-5.19%）多了一點，陝南三市裡，人口流失量和流失比例最嚴重的是商洛市，十年人口流失量30.05萬，流失比例12.83%，而且，商洛的常住人口還是陝南最少的一個。

問題來了，為什麼人口流失量和流失比例在省内都不算高的漢中，反而老齡化程度最高呢？

這裡插一句，人口負增長的城市，補充人口基礎的唯一來源是人口的自然增長。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公布的數據，2021年中國人口自然增長率為0.34‰，七普數據中沒有公布人口自然增長率的數據，但從2009年-2019年漢中的自然增長率數據來看，基本維持在2.5‰左右的低增長水平，這就是說，人口外流是漢中人口負增長的主因，陝西其他人口負增長的地市也是同樣道理。

總結一下，人口外流隻能是漢中老齡化的附加因素，但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02

自然增長率等于出生率減去死亡率。既然外流人口不能完全解釋漢中的老齡化程度全省最高，那麼不妨從人口的自然增長率來看一下。

從2009年-2019年，漢中近十年的人口自然增長率最高是2.8‰，最低是2.25‰，一直沒有突破3‰，有意思的是，這種情況隻出現在安康、漢中兩市。另一個人口自然增長率比較低的地市是銅川，2019年人口自然增長率首次跌破3‰。銅川的人口流失嚴重，人口自然增長率一路下滑直到跌破3‰，關于銅川的情況，「貞觀」之前曾經撰文寫過。

■ 數據來源：陝西曆年統計年鑒

這還隻是截止2019年的數據。2020年七普，全國人口出生率8.52‰，首次跌破10‰，同期人口自然增長率僅為1.45‰，創下1978年以來新低。目前陝西省2020年、2021年的人口出生率、自然增長率數據暫未公布，我們隻能以截止2019年的數據來分析。

為什麼銅川經過十年滑坡才使得自然增長率跌破3‰，而漢中、安康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輕松“破3”？而且，大部分年份裡，安康的人口自然增長率高于漢中。

這裡還有一份漢中市“十一五”（2006-2010年）期間的數據。十一五期間，漢中市常住人口出生率穩定在8‰左右，自然增長率低于2‰。

■ 數據來源：漢中市衛健委

也就是說，從2009年再往前推一點，漢中市的出生率和自然增長率，早在15年前，彼時全省的自然增長率為4‰的時候，漢中市已經率先跌破2‰。而且從出生率來看，盡管全國的出生率在2020年才首次跌破10‰，但漢中的出生率早在十多年前已經跌破9‰。

随着生育政策的逐漸松動，漢中市在“十二五”期間将人口自然增長率的目标定為了5‰，出生率目标定為12‰，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以往過低的生育率。但如今已經可以看到成效。近十年漢中的人口自然增長率一直徘徊在3‰以下，離目标很遠。當然，伴随而來的是全國人口出生率的萎縮和自然增長率下滑。

03

再來看七普中的另一組數據，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比重，以及平均家庭戶規模（人/戶）。從字面意思來看，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比重，代表一個人以家庭戶（而非集體戶）成員存在，在常住人口中的比例。

一般情況下，随着人們婚育觀念的變化，越是發達的城市，家庭戶人口在常住人口中的比重就會比較小。比如在七普中，省會西安的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比重為85.35%，為全省最低（未将楊淩示範區納入）。

值得一提的是，漢中的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重，在各地市中排名第一，而且陝南三市的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重，在全省均排在前列。之前「貞觀」曾發表過一篇文章《陝西的年輕人已經不想把愛情的牢底坐穿了》，其中提到，在離婚率普遍升高的情況下，漢中市近年的登記離婚對數增長是各地市中最少的，這也從側面作證了，漢中人的婚姻狀況相對比較穩定。

■ 陝西省及各地市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重（%） 數據來源：七普數據

平均家庭戶規模，是用家庭戶的人口除以家庭戶戶數。按理來說，越是穩定的婚姻裡，平均家庭戶規模應該是比較高的，反之亦然。比如西安的家庭戶人口占常住人口比重比較低，低生育觀念也比較普遍，平均戶規模（2.45人/戶）就相對比較低。

■ 數據來源：陝西及各地市七普數據

但是在七普數據裡，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家庭戶人口比重居全省第一的漢中，平均家庭戶規模為2.4，全省最低，不僅低于全省綜合水平2.53，而且排在了婚育觀念比較開放的省會西安（2.45）前面。

把五普、六普、七普的數據都拿出來做對比，看陝西、西安、安康、漢中的平均家庭戶規模，會發現，從五普到七普，無論省市，平均家庭戶規模都在縮小，“小家庭”的模式越來越明顯，但漢中的平均家庭戶規模從3.2人/戶降到了2.4人/戶，僅在六普時略高于西安，其餘均低于全省、西安市、安康市。

■ 數據來源：曆次人口普查數據

唯一的解釋就是，漢中的低生育觀念早在很多年前，已經深入人心。

這裡還有一張2010年各市衛健部門的數據，2010年，漢中市領取獨生子女證人數僅低于西安市、渭南市，高出安康、商洛兩市一倍以上，西安、渭南兩市是陝西人口最多的兩個大市，漢中市低于這兩個市并不奇怪。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漢中的平均家庭戶規模低于包括西安、安康在内的其他地市。

而安康的自然增長率不高，則在于安康當年的生育政策并沒有漢中執行得那麼嚴苛。漢中市當年被授予“全國計劃生育先進集體”，勉縣、鎮巴縣被命名為全國計劃生育優質服務先進縣。如今勉縣、鎮巴縣是漢中市65歲以上老人比重最多的兩個縣。

2009年，發表在《漢中日報》上的一篇文章《我市人口計生事業發展30年回眸》中這樣寫道，“在1979年到2009年這期間，經過30多年的努力，漢中市人口出生率和自然增長率由70年代的29.58‰和22.02‰分别下降到目前的4.39‰和0.77‰，婦女綜合生育率一直穩定在1.6以下，全市累計少出生151萬人，是全國至今人口尚未翻番的地市之一……”

所以，當時間來到2000年五普時，彼時漢中市65歲以上人口占比首次超過7%，達到7.5%，同一時期，陝西65歲以上人口比重為5.9%，全國65歲以上人口比重為6.96%，漢中進入老齡化社會的時間，比全國提早了三年，比全省提早了十年。

作者 | 圖圖 | 貞觀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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