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勇翔是上海博物館研究員,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他在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從事文物進出境鑒定期間,利用中國傳統的金石傳拓技藝,對過眼的一些文物精品進行傳拓留影,積攢下玉器、銅鏡、扇骨等數千紙拓稿,如今已成為一筆寶貴的文物資料。
2021年,許勇翔從數千紙拓稿中整理出482張名家竹刻扇骨拓片,集結成《箑邊珍拓——名家竹刻扇骨拓片集》出版;此外他還有200餘紙良渚玉器墨拓精品正在對外公益展出。許勇翔說,這些墨拓是他過去工作的印記和成果結晶,而如何将其變成文字和圖譜,服務于社會則是當下的心願。
許勇翔
無心插柳,留下數千文物拓片
1972年,剛剛參加工作的許勇翔進入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與沈令昕、萬育仁、鄭為、馬澤甫等老一輩長于文物鑒定的老先生們一起,從事上海口岸文物進出境鑒定工作,成為把守文物進出國門邊境上的一員。
中國真正加強文物進出境管理是在1949年之後。當年為了防止珍貴文物外流出境,國家經貿部和文化部在廣州、上海、北京、天津設立了四個文物圖書及特種手工藝品進出口岸,作為文物進出口鑒定監管部門。四口岸彙集了全國主要的文物鑒定專家,從事文物進出境鑒定工作,并将不能出境的文物收歸國有。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
據許勇翔介紹,當時的工作主要是參照1960年制定的《關于文物出口鑒定标準的幾點意見》,對文物進行把關。按照規定,“以1949年為主要标準線,凡在1949年我國人民革命勝利以前制作、生産或出版的具有一定曆史、科學和文化藝術價值的文物原則上一律禁止出口,但是對于有計劃組織出口的一般文物,應根據文物的類别依法劃定以下兩個年限:一部分以1795年為限(即清代乾隆六十年為限,凡1795年以前的一律不準出口;)一部分以1911年為限(即清代宣統三年辛亥以前為限,凡1911年以前的,一律禁止出口)。
唐代玉帶飾 墨拓
具體工作中,碰到名家竹刻扇骨,1911年以前的是不能出口的,玉器、瓷器則以乾隆六十年為限。“但是什麼叫名家并沒有具體的名單,隻能在工作中去摸索,玉器、瓷器的斷代也是靠眼力。”許勇翔說。通過上海口岸的鑒定,那些不能出境的文物(過去叫舊工藝品)歸入“文留”,由上海市文管會接收,它們通過複審或進入上海博物館的收藏,或劃歸上海市文物商店。
“這其中就截留下很多很好的東西。那個時候照相機并不普及,想要給文物留影主要就是靠傳拓。”許勇翔說,當時的文物工作規定沒那麼嚴格,鑒定的時候随身就帶着工具,看到好東西就拓個拓片,也作為工作資料留存。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展示現場
金石傳拓在中國有着一千多年曆史,是把紙覆蓋在器物的紋飾、銘文上,将其拓印在紙上的技藝。拓片對于學術研究、輔助展覽都非常重要。尤其在攝影術誕生前,傳拓是留存實物文字、紋飾乃至器物形制等信息最重要的記錄技術。我們現在能夠看到古代兩漢、魏晉、唐宋時期的很多碑文石刻,其石刻本體可能早已不存,但因為有了傳拓技術,這些資料因之都保存下來。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展示現場
上海博物館的金石傳拓有着比較悠久的曆史,從最早長于傳拓的萬育仁、李鴻業,到第二代傳承人韋志明、謝海元,如今已曆經三代傳承。許勇翔在博物館和文管會雖然并非專職從事傳拓工作,但是每天跟老先生們在一起,耳濡目染,手上功夫自然也不在話下。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
1987年,負責浙江餘杭良渚遺址考古發掘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要整理考古發掘報告,需要在考古報告中附良渚玉器的圖片,特邀許勇翔幫忙為他們傳拓了一批良渚玉器。“每一件玉器都拓了兩份,給他們一份,我自己留一份。”随着良渚遺址成功列入世界文化遺産名錄和良渚文化内涵的不斷深入發掘,許勇翔手上的這批良渚玉器精品墨拓也愈發顯得珍貴。
在崗三十多年,許勇翔從未停止拓印,當年“無心插柳”積累下的數千紙文物拓稿可整理出多個不同專題,其中以玉石、銅鏡、扇骨三類最具規模而成系統。2008年,許勇翔從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流散文物管理處處長的位置上正式退休,這些還留存着手心餘溫的墨拓也成為他格外珍視的回憶被收納進箱底,多少年來原封不動地保存着,一紙都沒有流失。
良渚玉器紋樣墨拓
“一紙難求”的墨拓如何回饋社會?
随着時代的變遷,文物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文保理念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如今想再對庋藏于國有機構的文物進行傳拓也幾無可能,拓片的收藏賞玩價值也在回歸,變得“一紙難求”。
去年,許勇翔從自己的數千紙文物拓稿中整理出名家竹刻扇骨拓片482張,集結成《箑邊珍拓——名家竹刻扇骨拓片集》出版,受到專業人士和一些愛好者的喜愛。
支慈庵刻扇骨拓片
支慈庵刻扇骨拓片
在許勇翔看來,除了竹刻扇骨,自己幾十年來悉心保管的良渚玉器墨拓也有着重要的藝術價值和文物史料價值。因為良渚文化玉器是良渚文化最突出的成就之一,其玉器形制多樣、品種豐富、雕琢精美,均達到史前玉器的高峰。玉器上的神人獸面紋更是以其獨一無二、極富神秘色彩和豐富的内涵成為良渚文化的标志。
金西厓刻扇骨拓片
金西厓刻扇骨拓片
“這些拓片它都是原大的,器物細部纖毫畢現。”許勇翔說,通過它們,可以了解到良渚時期玉器制作的工藝水平,直觀呈現良渚文化玉器紋樣的變遷,同時也為良渚文化玉器的研究和鑒定提供學習材料,“古代玉器紋飾都是手工雕刻出來的,每個工匠的手勢都不一樣,所以沒有一模一樣的兩件玉器。”
近期,這批良渚文化玉器精品墨拓正在上海一家拍賣公司公益展出,算是初次比較大規模的集體亮相。“公益性展示,服務于社會。”許勇翔說。即将步入杖朝之年的許勇翔一直為如何妥善安置并令其發揮最大價值而神傷。
漢 東王宮銘銅鏡 墨拓
唐葵口雙虎紋鏡 墨拓
今年是上海博物館建館70周年,距離許勇翔踏入上海博物館工作也已過去50載。守着這些墨拓,偶爾看看老上博人的昔日合影成為許勇翔追憶過去的一種方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從來沒想在這些文物拓片中獲取任何實際的利益。”“我隻想怎麼把它們變成文字和圖譜,讓其有益于社會,也算完成我們這一代文博人為社會服務的使命。”許勇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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