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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天姥吟留别内容賞析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6 16:07:24

三四年前,仙居人集吳昌碩字,于神仙居(韋羌山)景區立一“太白夢遊處”石碑,邀集四方,公然告之于衆曰:此乃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别》所謂之天姥山。彼時吾在京城之友人,亦多有前往覽勝者,某歸而告曰:“噫!真正之天姥山乃在仙居也。”我笑答曰:“此當今之戲作,或非事實也。”并舉曆代騷客所為詩文,皆無一言及天姥山在仙居者。友亦信我所言,乃勸吾撰文,或可澄清。初意以為,當今新昌與仙居,多有文史專家,自有他們分說,且此事所牽扯者更多是“旅遊”,而非“學術”與“文化”,非區區所能卷涉。而自謝靈運到李白,乃至宋元明清曆代詩詞文章,其所舉天姥山皆在古之剡縣,今之新昌。古史班班,稍通文墨者自可分辨,更無須我輩強說。天姥山或可有二,亦可有三有四。然則數載忽忽而過,颠倒之說愈演愈烈,更有甚者曰:天姥山在新昌不過是誤傳。彼等又将“神仙居”這個好名字改成了“天姥山”。嘗聞諸黃宣獻曰,山之名聞于天下者,以其人也。古之天姥因人而名,今之天姥亦賴人以說。雖或有颠倒衆說,然其來龍去脈,亦不可不明。遂草此文,以備于友人之來問者。天姥山之得名,今有多種想象,然而落于文字,則無可考證。蓋其所聞于世于者,或不早于兩漢,而見于文字者,實肇端于西晉。唐李善(630-689)《昭明文選注》:“《吳錄·地理志》曰:剡縣有天姥岑。”其所注者為謝靈運(385-433)《登臨海峤初發強中作,與從弟惠連(可見羊、何共和之)》,因其中句曰:“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隋書·經籍志》:“晉有張勃《吳錄》三十卷。”《舊唐書·經籍志》:“《吳錄》三十卷,張勃撰。”《新唐書·藝文志》:“張勃《吳錄》,三十卷。”這就是天姥山最早見于文字記載。張勃生卒不詳,而據《通志》,其為晉武帝(236-290)時太子仆,晉武帝司馬炎于鹹熙二年十二月(266年2月)篡魏自立,改元泰始,至太熙元年(290)在位,以此可想見張勃所處時代。而《吳錄》記東吳之事,則當在東吳天紀四年(280)晉滅吳國之後。《太平寰宇記》(976-983)曰:“天姥山,在剡縣南八十裡。《名山志》曰:‘山上有楓千餘丈,蕭蕭然。’《後吳錄》雲:‘剡縣有天姥山,傳雲登者聞天姥歌謠之響。’謝靈運詩雲:‘瞑投剡山中,明登天姥岑,高高入雲霓,還期奇那可尋’,即此也。”其中所引《後吳錄》,即張勃所撰《吳錄》,後吳者以區别于先秦之吳國,而《名山志》則是謝靈運所作《遊名山志》。

夢遊天姥吟留别内容賞析(夢遊天姥吟留别之破析)1

所謂“登者聞天姥歌謠之響”,登者即南遷之漢人,歌謠者即古越原住民。剡縣本是於越故地,後敗于楚,一并為秦所滅,秦漢時為會稽郡屬地,始有中原移民。《史記》: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王翦遂定荊江南地,降越君,置會稽郡。”《越絕書》:“是時,徙大越民置餘杭伊攻□故鄣。因徙天下有罪适吏民,置海南故大越處,以備東海外越。乃更名大越曰山陰。”其後中原移民紛紛南來,逐漸取代原住民。東漢以後,随着道教興起,乃将山上歌謠之人仙化,此蓋天姥之由來。即如《幽明錄》所言:“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經十三日,糧食乏盡,饑餒殆死。遙望山上,有一桃樹,大有子實;而絕岩邃澗,永無登路。攀援藤葛,乃得至上。各啖數枚,而饑止體充。複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便共沒水,逆流二三裡,得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子,姿質妙絕,見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劉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來。’晨肇既不識之,緣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舊,乃相見忻喜。問:‘來何晚邪?’因邀還家……”這固然是神仙家造撰的故事,然則亦反映出所謂漢人與原住民之交融。而古越遺民原本未必住在山上,可是随着中原政權之進逼,不得不退守到山上。此在東吳累次征服山越之戰即可見一斑。於越遺民,或自冒姓氏,融入漢人,或躲進深山,與世不相往來,成仙人矣。因聞山上歌謠之響而傳為天姥,故天姥山原或并非實指某一處,而是個大範圍。甚而有多處,因為像那樣的古越遺民所居之山,古會稽郡(越國境内)在在皆是,而後來州縣越置越多,則其境中山川或各生其名,或異地而同名。如跨越甯紹的四明山亦名天姥山,《元豐九域志》曰:“天姥山,一名四明山”,惟九域志所言四明山在亦明言在新昌境内。杭州石甑山亦有天姥山之名,《太平寰宇記》曰:“石甑山,按《郡國志》雲:‘石甑山,一名天姥山,有石危如甑,三石支在下,一人揺之,輙動更加,千人搖之,終不落。”今之松陽縣(古代也屬會稽郡)也有天姥山,乾隆《松陽縣志》曰:“天姥山,在縣西南四十裡,高二百餘丈。其中煙雲五色,洞壑幽深,中有石佛、石鼎、石牛、石馬,背之上更有百鳥百獸迹,昔有道人結屋修煉于此。”而名相近者,更有長興獨姥山、浦城太姥山、福鼎太姥山,巧合的是這些地方都是古會稽郡亦即越國屬地。異地同名,不獨天姥山,其它如石城山、桐柏山、天目山多而有之。異地同名之山,或有後來附會的,亦或初時即因同一文化現象而起的。故而所謂韋羌山亦名天姥山,并不奇怪。《昭明文選注》與《太平寰宇記》所引,一則天姥岑,一則天姥山,或曰“新昌之山,天姥岑耳,非天姥山也”。咄!真無知之徒。殊不知《爾雅·釋山》曰:“山大而高,崧;山小而高,岑;銳而高,峤;卑而大,扈;小而衆,巋;小山,岌;大山,峘。”又曰:“多小石,磝;多大石,礐;多草木,岵;無草木,峐;山上有水,埒;夏有水,冬無水,泶。”釋山,其詳在特征。古之山各因其特征而别有雅稱,故謂天姥岑與天姥山,實則同名而異寫。岑者本就是擁有某種特征之山。山小而高曰岑,正是天姥山特點,正如銳而高者是臨海峤特點,謝靈運一代文豪,其曰臨海峤,曰天姥岑,實以文學家之銳筆,據山之特點而狀也。且在詩文中,亦有為了押韻之目的,“攢念攻别心,旦發清溪陰。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高高入雲霓,還期那可尋。傥遇浮丘公,長絕子徽音。”岑字若改成山,則沒法押韻。此則如在唐詩中,廬山亦稱廬山岑,泰山亦稱泰山岑。廬山岑、泰山岑是廬山泰山一岑,天姥岑是天姥山一岑,臨海峤是臨海山一峤。而在常人,則徑呼廬山、泰山、天姥山、臨海山,南朝宋何法盛《晉中興書》曰:“高陽許詢,字玄度。丹陽許玄,字遠遊。并清高不仕。詢有才藻,能清言。玄山居服食,志求仙道。遊會稽、臨海山,誓不歸家,乃與婦書令改适,後入深山,莫知所止。或以為升仙。 ”此臨海山,就是《登臨海峤初發強中作》之臨海峤,太平二年(257年),始分會稽郡而置臨海郡,先有臨海山,後有臨海郡,郡因山而名。所謂遊會稽臨海山,或謂會稽、臨海二山,或謂會稽之臨海山,臨海郡出會稽,後者乃從其舊亦通。而臨海山因溪而名,《太平寰宇記》:“臨海山,在縣北二百四十裡,有水合成溪,自臨海,一水是始豐溪,一水是東女溪,至州北兩相合,即名臨海溪,山因溪名。”

夢遊天姥吟留别内容賞析(夢遊天姥吟留别之破析)2

而剡縣天姥山,即後來的新昌天姥山,自從《吳錄》以後,唐宋以來至于明清曆代志書皆有記載。《元和郡縣圖志·越州》(813年):“天姥山,在(剡)縣南八十裡。”《元豐九域志》(1080年):“(剡縣)有天姥山,剡溪。”《輿第廣記》(1111-1117年):“剡縣,漢屬會稽郡,東漢晉隋皆因之,唐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嵊州,六年州廢來屬,有天姥山。”《輿地紀勝》(1227年):“天姥山,在新昌東南五十裡,東接天台,西聯沃洲。”《方輿勝覽》(1239年):“天姥山,在新昌縣東四十五裡,接天台山。”《肇域志》(1662年):“天姥山,在(新昌縣)東五十裡,東接天台華頂峰,西北連沃洲山。”《讀史方輿紀要》(1692年):“天姥山,(新昌)縣東南五十裡。高三千五百丈,周六十裡。脈從括蒼來,盤亘數百裡,至關嶺入縣界,東接天台,西聯沃洲,道書以為第十六福地,山之最高峰曰撥雲尖。”嘉靖《浙江通志》(1551年):紹興·新昌:天姥山,東接天台華頂峰,西北聯沃洲山。”而《太平禦覽》(983年)曰:“天姥山,《郡國志》曰:‘天姥山,與括蒼山相連,石壁上有刊字,科鬥形,高不可識。春月樵者,聞箫鼓笳吹之聲聒耳。元嘉中,遣名畫寫狀於扇,即此山也。’”《太平禦覽》所謂的《郡國志》為唐代志書,被後世廣泛引用,而今已失傳。《太平禦覽》列會稽東越諸山,範圍甚廣,臨海山、武夷山都在内,所言會稽東越者為古會稽郡。括蒼山之後,緊随天姥山,兩山相連,因言石壁有科鬥形文字,其所言或并非剡縣之天姥山(即今日新昌縣之天姥山),實為與括蒼山相臨的韋羌山。韋羌者或本與括蒼之音轉有關。《太平寰宇記》曰:“括蒼山,在州西四十裡,髙一萬六千丈,《神仙傳》:‘王方平居昆侖,往來羅浮、括蒼山。’相連石壁山,有刊字,蝌蚪形,髙不可識,春月樵者聞鼓吹箫笳之聲聒耳。元嘉中遣名手畫寫狀如圓扇,即此山。”《太平寰宇記》所述後半部分其實也是引用的《郡國志》,惟其将韋羌山稱作石壁山。據吾友仙居王巧賽考證,韋羌山一山而有九名,曰韋運、韋羌、偉羌、韋鄉、偉鄉、偉美、天鼓,天姥、王姥,其實還有一名曰石壁山。其中多是同音異寫而已。至如天姥王姥或是後世訛傳。巧賽兄曰韋羌者,在仙居方言讀作虞空(yukong),乃音轉自瓯羌與越羌,實為瓯時代之古音,其有《韋羌山讀音考》一文詳述音轉過程。此說可從,然則所謂韋羌山舊名天姥山可謂無稽。剡縣諸名山,天姥山海拔899.7米,嶀山海拔749米,嵊山海拔213.5米,剡山海拔146米。故韋羌山,乃臨海溪(即今台州椒江、靈江)域内衆山之高者,而天姥山乃沿剡溪衆山之高者。天姥山非特是新昌一邑之望山,即在新昌置縣前亦是剡縣一邑之望山。而所謂韋羌山與天姥山之混淆,則肇始于唐代中晚期之《郡國志》。《新唐書·藝文志》錄有:“《郡國志》十卷 ”,然未詳作者。《續通志》記有“貞觀《郡國志》十卷”,與《新唐書》所言卷數合,可知其修撰于唐太宗李世民時期。然則嘉定《赤城志》《大明一統志》《江南通志》《河南通志》《山西通志》《三國志補注》《後漢書八家輯注》《吳興新備》《至大金陵新志》《永樂大典(殘卷)》諸書所引,皆稱“元和郡國志”,宋代《通志》錄有“元和郡國志十卷”,宋王應麟撰《玉海》則謂“元和郡國志四十卷”,則此《郡國志》似成于中晚唐之元和年間,而宋代程大昌(1123-1195)《禹貢論》與《大清一統志》所引,則稱“李吉甫《元和郡國志》”,而李吉甫(758-814)所著實為《元和郡縣圖志》,又稱《元和郡縣志》或《元和郡國圖》,諸書引為《郡國志》則有所混淆也。而《太平禦覽》與《太平寰宇記》引《郡國志》,多載陸羽之事,陸羽大概卒于貞元二十年(804年)前後,可知《太平禦覽》所引之《郡國志》當成書于這之後,并非唐初貞觀《郡國志》。此《郡國志》或是《元和郡縣圖志》之訛,或是與《元和郡縣圖志》同一時期撰修的另外一部地理專著《郡國志》,比較内容,則後者為是。所以據這《郡國志》将韋羌山的特征嫁接到天姥山或者說将韋羌山混淆為天姥山,實則已至中晚唐,其時距李白遊剡中已過了七十多年,而據謝靈運遊剡縣天姥山已過了三百七十多年。設若韋羌山亦名天姥,然史籍所載至少比剡縣天姥山晚了數百年。焉知其不是在天姥山名聞天下之後,輾轉訛傳而緻相混淆。

2022年5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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