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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珍皮影演員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9 21:11:23

袖珍皮影演員(袖珍演員重生)1

故事的最初,隻是一對外地夫婦想在北京創業。他們來自皮影世家,夫妻倆商量,皮影戲的香火不能斷,成立了一個皮影劇院。然而老派皮影戲的唱腔、方言難以适應現代人的審美,皮影戲不僅無人觀看,學習者也寥寥無幾。王熙夫婦一度陷入困局,機緣巧合下,他們将目光投至袖珍人這一特殊群體。

與侏儒症不同,李炟橙身體比例和諧,隻是成年後個子也如幼童一般,除此之外與正常人無異。醫學上普遍解釋為,這是腦垂體激素水平分泌不足所緻,這類群體也被稱作“袖珍人”。

這個來自雲南的姑娘在電視上看到袖珍人皮影劇院的時候,像一隻迷路的羔羊,找到了羊群。她和很多袖珍人一樣,選擇背井離鄉投奔王熙。

曾經他們難以躲避那些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經常有人指指點點,和别人說話也得仰視。李炟橙覺得,自己的自信和尊嚴都“跌到了塵埃裡”。

而在劇院,一群袖珍人互幫互助,抱團取暖。最多的時候,王熙和丈夫同時養活着99位袖珍演員,幾乎入不敷出,王熙堅持了下來,她隻是“想讓他們換種人生”。

就像一場賭局,王熙賭赢了,李炟橙也是。如今,千年皮影的傳承,在這群袖珍人柔弱的肩膀上擔了起來,而他們,也在皮影劇團獲得了重生。

袖珍皮影演員(袖珍演員重生)2

王熙(中,穿白衣服者)與北京龍在天皮影藝術劇院部分演員的合影。受訪者供圖

沒落

2006年,創辦劇院時,王熙沒有想到未來自己會與袖珍朋友結緣。

王熙彼時33歲,來自山東,生活在一個皮影戲之家。小時候她不知道“啥是皮影”,懵懂的印象裡,爺爺手裡有一些“紙片兒似的小人兒”,經常看到爺爺收拾這些老物件。

長大後,她知道了那是皮影,且面臨失傳。回想起小時候拿着皮影在太陽底下看的場景,王熙覺得,不該讓這門藝術沒落下去。

“如果咱們不管皮影,它一定失傳了。”她決定和丈夫林中華一起創辦一個皮影劇院。巧的是,在内蒙古赤峰長大的林中華也是個皮影愛好者。

2006年10月,夫妻二人在西二旗租了個三居室,請來幾位老藝人住下。三居室被改造成了工作室,在這間房子裡,他們制作皮影人物、設計皮影劇目,演出舞台都是自制的——王熙找來幾大塊布,用縫紉機把它們做在一起,就是個簡易舞台。

籌備兩個月,第一場表演就铩羽而歸。12月的北京,老藝人站在寒風裡敲鑼打鼓地吸引觀衆,賣力表演,但新鮮勁兒過後,人群漸漸散了,“當時演的都是老戲,唱腔都是方言,越唱人越少。”

小區居民或許不是受衆,王熙又把劇院搬到了前門大栅欄。她從河北、哈爾濱、内蒙古等地請來了更多有經驗的皮影戲藝人,把場地打造成了皮影博物館,裡面設立了專門的表演劇場。

但前來參觀的人十分有限。每天表演完,老藝人從後台走出來,看着空空蕩蕩的觀衆席,心裡大受挫折。他們告訴王熙夫婦,“不如找些年輕人,我們把新人培養出來就回老家了,大城市的生活也不适合我們。”

袖珍皮影演員(袖珍演員重生)3

2008年,王熙與皮影藝術劇院的老藝人們在前門大街上招攬觀衆。受訪者供圖

王熙夫婦開始從來參觀的大學生中尋找感興趣的人,“偶爾和幾個人聊到皮影戲沒人傳承,他們聽到後都很遺憾,便說自己可以試試看。”

現實終究還是打敗了興趣。由于沒有演出,工資不高,他們堅持不了幾個月,王熙從老家找來的學曆不高的年輕人也是如此,“他們看到身邊的年輕人做美容美甲、電腦維修都能掙錢,卻想不到皮影藝術未來有什麼出路。”王熙說。

轉機

轉機發生在2008年初。王熙無意中看到一位名叫吳小莉的袖珍人的故事,第一次了解這個群體受人歧視、找不到工作的困境,就動了請袖珍人來演皮影戲的念頭。

第一次見到袖珍人,王熙心裡莫名地難過。當時她已為人母,自己的兒子3歲了,但和這些成年人比,隻矮了幾厘米。“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孩子一輩子長不高,父母該多麼心疼。”

吳小莉帶來了四位袖珍人,王熙的皮影劇院開始和袖珍人結緣。

自卑、内向,是王熙對大多數袖珍人的第一印象。王熙記得,剛來的四位袖珍人演員不愛說話,總低着頭,回答問題聲音也很小。

但他們踏實、認真、能吃苦,很珍惜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隻學習了三個月,就已經能夠表演簡單的皮影戲。

2008年8月,在前門大街的皮影藝術館,袖珍人的兒童皮影劇《鶴與龜》赢得了滿堂彩。也是在那個月,袖珍人演皮影戲的消息受到了媒體關注,王熙夫婦也正式宣布北京龍在天皮影藝術劇院成立。

謝幕的時候,台下掌聲不斷,台上卻遲遲不見演員出來。王熙在後台看到,幾名袖珍人演員滿臉通紅,低着頭。他們告訴王熙,長久以來受盡歧視和白眼,在大庭廣衆之下展示自己的“缺陷”,需要勇氣。

果然,他們收到了一些探究的目光,被上下打量,“竟然18歲了,為什麼看上去這麼小?”袖珍演員的頭越來越低。

王熙預料到了這一幕,她告訴觀衆,皮影藝術沒人傳承,年輕人不願意來,隻有這些袖珍演員願意來演皮影戲,他們雖然個子小,但已經接過了皮影傳承的重任。

掌聲越來越響,袖珍演員們漸漸敢擡頭看看台下,他們發現觀衆隻是不帶惡意的好奇,放松地笑了起來,台上台下有了互動。

回到後台,他們還在叽叽喳喳讨論着這一幕,有人跟王熙說,“剛才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違的尊嚴。”

袖珍皮影演員(袖珍演員重生)4

袖珍演員們在後台操作皮影。受訪者供圖

“重生”

2009年初,李炟橙從電視上看到袖珍人皮影戲後,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組織。隻考慮了幾天,她辭掉老家的文秘工作,坐了三天三夜的綠皮火車來到北京,投奔王熙。

腿因為一直坐火車腫了,身上的薄外套被刺骨的寒風穿透,但在踏入劇院大門的那刻,李炟橙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自在。身邊都是一群和自己一樣的袖珍演員,有人替她扛包,有人給她指路,“沒有奇怪的眼光,反而是個很溫馨的環境,讓我覺得心裡挺暖的。”

面試過程很順利,李炟橙喜歡表演,從小唱山歌,音色還不錯。當晚,她就被安排到了劇院宿舍中,“還記得當時有個東北小姑娘特别熱情,讓我睡她的床,我心裡面就更暖了,覺得大家真的是互幫互助,抱團取暖。”

訓練枯燥又辛苦,李炟橙卻從沒想過放棄。王熙總能看到袖珍演員身上不服輸的一面。每天晚飯後是加練時間,所有袖珍演員都主動到劇場練習掰杆和唱腔,而李炟橙則會在集體加練兩小時後再延長半小時。

“掰杆”指的是用雙手操控連接皮影的木杆,左手拿一根,右手拿兩根,通過手指的轉動,讓木杆可以旋轉到不同的角度,這是皮影戲的基本功。這對于袖珍人而言很難,剛學習皮影時,王熙發現袖珍人的手比較小,便将木杆換成了筷子,方便他們操作。

同時,王熙還針對他們的身高問題,為他們搭建了專門的戲台。正常的戲台高75厘米至80厘米,袖珍演員演皮影戲時雙臂要高高舉起很不方便。王熙便重新做戲台,将高度控制在65厘米至70厘米之間。

杆掰多了,手指關節處不免磨出水泡。有時掰着掰着,泡磨破了,血便順着傷口浸到杆上。李炟橙隻是停下來吹吹傷口甩甩手,繼續練習。這樣磨破、愈合,反複幾次,直到磨出老繭。

為了讓皮影人物表現得更自然,李炟橙會留意觀察周圍人的動作與神态,走路時也會模仿皮影人物的動作,“有時候我會去觀察撿垃圾老太太,看她都是弓着背的,撿東西的時候手腳如何配合,印在腦子裡一遍遍地琢磨。演皮影時皮影人物怎麼動我就怎麼動。”

不到兩個月,李炟橙便能登台演出了。劇院的生活沖散了她的孤獨感,李炟橙有了好朋友,越來越開朗愛笑,她覺得自己宛若“重生”。

袖珍皮影演員(袖珍演員重生)5

北京龍在天皮影藝術劇院袖珍演員李炟橙。受訪者供圖

傳承

在這裡找到自己的,不止李炟橙。

張展(化名)在電視上看到劇院的報道後,跟家人說,他一定要來。姐姐不放心,陪張展來北京面試,她告訴王熙,弟弟從小成績優異,但由于身高隻有1米2左右,被周圍人歧視,高中畢業就辍學了,天天在家呆着也不愛說話,看上去悶悶不樂的,請求王熙多多照顧。

但王熙看到的是,張展主動和袖珍演員一起聊天說笑,姐姐說,她在弟弟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他眼裡有光。

“在這裡,我就像是羊找到了羊群一般。”不止一位袖珍演員和王熙說過這樣的話。王熙覺得,皮影戲帶給他們最多的,是自信。

尊重是自己赢來的。受困于身體條件,袖珍演員們很難搬得動裝道具用的航空箱、行李箱,那就像“螞蟻搬家”一樣,你拿個插線闆、我捧個火燈,一點一點地将道具從大巴車運到表演場地裡。

有時候場地負責人瞧不上他們,覺得這群平均身高不超過1米4的演員搬道具都這麼費勁,能演出來什麼,就坐那看着他們布置。

但很快,袖珍演員們便用一場專業的皮影表演令大家心服口服。演出結束後,現場工作人員争着幫他們擡道具,期待着他們下次再來。“這個時候,演員們充滿成就感,我也是。”王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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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1日,北京龍在天皮影藝術劇院為袖珍演員們舉行集體婚禮。受訪者供圖

截至目前,龍在天皮影劇院先後培訓的袖珍人近300人。小小的肩膀,承載起了千年文化的傳承。他們不僅在這裡找到了工作,有了熱愛的事業,很多人還找到了終身的伴侶,在王熙夫婦的撮合下,已有22對袖珍演員結為連理。

如今,劇院已經搬到了海澱區上莊鎮一處近50畝的大院裡,成為了一處非遺皮影藝術園,它如今也是北京社會實踐大課堂資源單位,每個月都有學生來到這裡學習皮影知識,了解皮影藝術。

每天,在這處幽靜的大院中,都會有悠揚的皮影唱腔傳出。

新京報記者 慕宏舉

編輯 劉倩 校對 賈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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