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鳥過。

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多。

不寝聽金鑰，因風想玉珂。

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

杜甫千辛萬苦抵達鳳翔，“麻鞋見天子，衣袖露兩肘”，天子憫其赤誠，任杜甫為“左拾遺”，這是個“從八品上”的官職，仍然相當于副科級吧，“拾遺補缺”的性質類似于現在的“人大政協”，但貴為天子近臣，能夠參加例行朝會，除宰相外不必讓道他人，未來發展自然可期，是杜甫一生所任官職中含金量最高的。

但杜甫仆就任，就犯了個重大“失誤”——營救房琯。這使他卷入一件長期的政治鬥争旋渦，并被影響了後半生的仕途和生活。

房琯是何許人也？以《封禅書》受賞識入仕，曾因判案不當而獲罪，安史之亂時追随唐玄宗而成為宰相，之後作為前朝舊人輔佐唐肅宗，主導軍事時兩次潰敗。五代後唐宰相劉昫評價說：“琯好賓客，喜談論，用兵素非所長，而天子采其虛聲，冀成實效。琯既自無廟勝，又以虛名擇将吏，以至于敗。”北宋副宰相宋祁評價說：“高談有餘，而不切事。”北宋宰相司馬光評價說：“房琯喜賓客，好談論，多引拔知名之士，而輕鄙庸俗，人多怨之。”

杜甫此前沒有朝堂仕宦經曆，缺乏政治鬥争經驗；又與房琯地位懸殊，素無私交，對房琯并沒有全面深入的認識；僅憑着個人觀感，就在剛剛到中央工作、兩眼一抹黑的時候，旗幟鮮明地支持剛剛吃了兩大敗仗、唐肅宗嫌厭貶斥的房琯。杜甫因此觸怒唐肅宗，被勒令審訊，雖經營救無罪，但随即被命令離開鳳翔探親去了。

然而，因為危難時期冒生命危險投奔皇帝的光輝經曆，杜甫有驚無險，在唐肅宗還京後依舊擔任左拾遺官職。其時，賈至任中書舍人，王維任太子中允，岑參任右補缺，嚴武任京兆少尹兼禦史中丞，杜甫與他們并肩出入，互相酬唱，最為知名的事件莫過于“早朝大明宮”的唱和，賈至先幹為敬，王維、岑參、杜甫均參與。就作品成色而言，王維呼聲更高：“九天阖闾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杜甫則工穩妥帖、其餘乏善可陳。

《春宿左省》就是在大明宮門下省值夜班，被唐元竑評價為“五言近體中之精妙者”，颔聯氣象宏大，頸聯意旨精微。天子近臣的經曆，相當于近距離觀察一個朝代最精英的那批人的一言一行，體察國家和社會最高管理者們的思維舉措。知乎上有人回答問題說，在國家部委任普通公務員最大的收獲是“經常參與能影響一個行業、一個區域的政治和經濟決策”，杜甫卻是在“國務院”當值，當然更能夠學習如何宏觀地看待社會和曆史問題。詩詞之道，心胸格局最是難以修煉，君不見，晚唐時期的江湖詩人，“閑敲棋子落燈花”，隻剩花花草草，氣力衰微，與盛唐詩人相比何器小哉。

這段經曆清貴而悠閑。杜甫的詩風都因此不同過往及以後：“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穿化蛱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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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洪波

詩人、編輯、作家，就職于中國作家協會《詩刊》社。北京師範大學文學學士，并獲碩士學位，中華詩詞學會及北京詩詞學會、河北詩詞學會會員，曾獲2015年首屆詩詞中國最具影響力詩人獎，參加2016年中華詩詞學會青春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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