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賦圖》與《洛神賦》就差了一個字，它們之間有什麼聯系呢？

簡單說來，《洛神賦圖》是由東晉“畫聖”顧恺之根據三國時期曹植的《洛神賦》繪制而成，演繹 了一場人與神的愛情故事，兩幅作品之間隔了一百多年，無論是賦還是圖，在中國古代藝術史上，都是燦爛而重要的一筆。

就從先誕生的《洛神賦》說起，《洛神賦》是曹操的兒子、建安文學的集大成者曹植所著，沒錯，就是寫了那首有名的《七步詩》的可憐男主角。

關于《洛神賦》的創作背景，流傳着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其一是說，曹植與哥哥曹丕愛上了同一位女子甄姬，甄姬後來嫁給了曹丕，但最後又失寵被處死，在甄姬去世的第二年，曹植路過洛水時睹物思人，将悲思之情盡彙筆端紙上，寫下了《感甄賦》。

昭明太子《文選》記載，《洛神賦》原名為《感甄賦》，後來魏明帝（也就是甄姬的兒子）為避母名諱，下令将其名改為《洛神賦》。在這裡要說明的是，曆史上的甄姬真實名字已不可考，隻知道她姓甄，至于“甄宓”這個名字隻是現代電視劇杜撰出來的。

《洛神賦》的創作背景的第二個版本說法就要簡單的多了，也就是曹植自己在《洛神賦》開篇所說的，他經過洛水時，偶遇洛水的一位女神，傳說她是伏羲之女宓妃，因為溺死在洛水中而成為洛神，于是有了這篇984字的《洛神賦》，當然按照這個說法，這篇賦隻不過是他心中一番天馬行空的想象罷了。

在曹植作下《洛神賦》一百多年後的東晉，出了一位有名的畫家顧恺之，他是南北朝時期最重要的畫家，也被認為的奠定中國畫基礎的鼻祖人物。

某一天顧恺之偶然讀到了曹植的《洛神賦》，他立刻被其中無限惆怅的情意所感動，遂潑墨揮筆，畫下了這幅傳世名畫，在現存的中國畫中，《洛神賦圖》是第一幅改編自文學作品的繪畫。

但遺憾的是顧恺之的親筆《洛神賦圖》早已遺失，現存的幾卷都為宋代摹本，分别藏于遼甯省博物館、北京故宮博物院及美國華盛頓弗利爾美術館，也幸得有這些摹本，讓今天的我們還能一睹當年的風采。

《洛神賦圖》是一幅近6米的長卷畫，采取了連環畫的形式，按照時間順序描繪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洛水初遇、互相傾慕、人神殊途、黯然離别、怅然而歸，這也是曹植在《洛神賦》中描寫的故事情節，畫中前後出現過兩次燭光，表明故事過程長達三天兩夜。

在畫中，我們能看到不少比例失常的小山、岩石和樹木，這些是山水畫的典型元素，但東晉時人物畫盛行，此時山水畫還是萌芽階段，這裡出現的山水元素是用來分隔故事情節、烘托人物的。

這種以連環圖畫來講述故事的形式，是漢魏以後佛教從印度帶來中國的，因為在漢代之前的繪畫藝術中幾乎看不到連環畫的元素。

當我們緩緩打開畫卷時，就仿佛走入了一場愛情電影中，你準備好了嗎？接下來就讓我們走進這幅近6米的奇幻長卷。

1、洛水初遇

進入畫卷，我們首先看到的是曹植一行人在洛水畔停下歇息的情景，馬兒或吃草、或打滾，一派放松惬意的景象，再往前就看到被一群侍從簇擁着的人，這無疑就是畫中的男主角曹植了。

他站在洛水邊，面向左方凝視，我們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越過水面，就看到了淩于水波之上的洛神，在《洛神賦》中曹植說，他在洛水邊漫步時，忽然覺得神思恍惚，結果一擡頭就看到洛水中站着一位佳人，佳人如何？翩然若驚飛的鴻雁，婉約若遊動的蛟龍，容光煥發如秋日的菊花，體态豐茂如春風中的青松……

他忙問侍從此女子是誰？誰料侍從卻說自己并沒有看到任何人，接着侍從又說自己倒是聽說過洛水有一位神女叫宓妃，莫非就是眼前這位隻有曹植能看到的神女？

曹植生怕驚動洛神，輕輕地用雙手攔住侍從們，眼神中充滿了初見洛神時的驚喜，而畫中的侍從目光呆滞、神情木然，是因為《洛神賦》中說，隻有曹植能看到洛神，其他人看不到。

2、互相傾慕

曹植對洛神一見傾心，于是解下玉佩贈給她表達傾慕之情，幸運的是，洛神也以瓊玉為報，接納了曹植的感情，從上面第二張圖中洛神飄動的衣帶可以看出，她在主動走向曹植，并且似乎有話要說，她想說什麼呢？

《洛神賦》中說洛神“指潛川而為期”，說的是洛神指着洛水邀請曹植來水下約會，到這裡，這個故事來到了轉折點，這個邀約一下子給曹植潑了一瓢冷水。他想起了楚懷王和巫山神女的故事，想起那些神女背棄諾言的前例，不禁猶豫起來，怕自己也被欺騙，于是他委婉地拒絕了洛神的邀約。

3、人神殊途

被拒絕的洛神心神動蕩，輾轉徘徊，欲走不走，她怅然長吟，聲音哀惋而悠長，引得衆女神紛紛而至，衆神有的戲嬉于水流之上，有的在采集明珠，有的在俯拾翠鳥的羽毛，最後洛神感歎道：“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

洛神說，隻恨她與曹植人神有别，彼此雖然都處在最好的年華卻不能相守，說着掩面而泣，淚水漣漣沾濕了衣襟。洛神又哭泣道：不曾有機會以柔情表達過自己的愛慕之心，隻能贈以美玉作為紀念，雖然今後兩人就此分别，但她會一直懷念着對方，說畢便離去了。

4、黯然離别

從一組神靈開始，畫家鋪張出洛神即将飛離的場景：“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娲清歌”，風神屏翳收斂了飄蕩的流雲，水神川後伸手止息了洶湧的波濤，半人半獸的女娲伴着馮夷擊鼓的節奏發出清冷的歌聲。

洛神最終登上了六龍雲車乘風而去，她回望着岸上的曹植，面上流露出濃烈的不舍與依戀，此處畫家以豐富的想象力畫出了許多珍禽異獸，駕車的海龍長着鹿角、馬臉、蛇頸、羚羊身子，水中跳躍的怪魚長着豹子頭，像是從《山海經》裡走出來的上古異獸。

5、怅然而歸

最後一段故事場景是，洛神走後，曹植忽然又感到遺憾和不甘心，于是乘船溯流而上奮力追趕，但洛神早已不見蹤影，隻留下曹植站在船内凝目遠望，第二幅圖是表現曹植思念洛神而長夜不寐，最後一幅是惆怅萬分的曹植乘坐馬車踏上了歸途，在馬車上他依然頻頻回首，期盼能有奇迹出現。

這段場景的描繪完美地呈現了《洛神賦》的最後一段：

“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将歸乎東路。”

但畫家顧恺之在這裡還留了一個微妙的細節，就是本來一直握在洛神手中的羽扇，此時卻出現在了曹植手裡，這是曹植在賦中所不曾描寫的。

《洛神賦圖》用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擺脫了魏晉時期人物畫多用于說教的傳統，塑造了一個完全為藝術審美而誕生的女性形象。全圖共畫了六十一個人物，五個場景，展示了從曹植與洛神相遇、相伴和别離的全過程，他們的歡樂和哀怨都躍然于紙上。

顧恺之又根據曹植的《洛神賦》原文，生動還原出了鹿角馬面的海龍、豹頭的飛魚、六龍駕駛的雲車等奇妙景象，營造出了一個充滿飄逸浪漫、詩意濃郁的奇幻仙境。他把虛構的故事變成了一幅具象的畫面，這是國畫對文學最早的一次跨時空緻敬。

最後奉上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完整版《洛神賦圖》宋摹本。

注：文中講述用的《洛神圖賦》分别為北京故宮博物院和遼甯省博物院所藏的宋摹本。

參考資料：

《中國繪畫中的女性空間》巫鴻

《古畫的故事》李曉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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