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鈴·寒蟬凄切》是宋代詞人柳永的代表作,寫的是戀人的離别,作者在傾訴難以割舍的離情的同時,也抒發了自己坎坷不遇的感慨。
柳永,原名柳三變,家中排行第七,又稱柳七郎。他所出生的家庭,是傳統的士大夫之家,父親與兄長均有功名。柳三變自然也是走的無數讀書人要走的老路,他二十九歲過了鄉試,才有機會去京城應試。
據記載,北宋天禧三年(1019)以及天聖二年(1024)年的科考柳永都去參加了,但卻都以陪跑落幕,于是他寫下了著名的《鶴沖天》,這首詞之所以名氣大,藝術水平倒是次要,這首詞給柳永的前程帶來巨大的阻力。
《鶴沖天》裡柳永不僅自封“白衣卿相”,而且宣稱“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白衣”就是平民的意思,還把功名利祿視為浮名,不如淺斟低唱的生活逍遙。
年輕氣盛的樣子着實可愛,但在皇帝看來,這卻是大不敬。既然你看不上當朝為官,那就填你的詞去吧。
“奉旨填詞柳三變”是柳永的自封,更是自嘲。命運啊,就是這樣魔幻。
從此之後,柳三變就混迹教坊或者更下層的娛樂場所。直到很多年以後他才好不容易考上進士,改名為“柳永”,那都是後話了。
長期出入娛樂場所,正襟危坐的士大夫也要與他這樣的“俗人”劃清界限。柳永的知己好友,反而是那些地位卑微的歌女。
柳永與那些歌女交往,不全是水月鏡花幻夢一場,他能看到那些女子不自由的痛苦以及對正常生活的向往。柳永也的确與一些紅塵女子相戀,但是為了仕途他不得不去往南方,這首《雨霖鈴》寫的就是柳永與戀人分别時的感受。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秋天到了,一場秋雨一場寒,蟬兒的叫聲變得凄涼又急促,到了傍晚,在長亭處,驟雨剛停。
古代城市間交通幹道上,每隔一定的裡程,建有亭舍,供行人休息。近郊的長亭,往往是人們送别的場所。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在京都城門外設帳餞行,卻沒有心情飲下美酒。兩個人還在依依不舍的時候,船家已經催着出發。
這裡的“都門”,指的是京都的城門,北宋都城為東京(今河南開封),東京東南的東水門,下臨汴河。宋時汴上送别,猶唐時灞上送别。
這裡的“蘭舟”,是船的美稱。北宋時,自東京南下,主要走水路。其路線是經汴河入淮,再經運河,渡江到江南。可見,柳永此行路途遙遠又充滿颠簸。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心中有千言萬語,在這分别時分,握着對方的手,終于爆發出來,含着淚對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無語凝噎”,此時無聲勝有聲,戀人之間心有靈犀,有些話不必說對方也能懂。
兩個人都知道這次分别意味着什麼:柳永因奔赴前途而必須出遊很久。古代交通不便利,到達目的地就要月餘,而在因緣際會下,兩個人可能永遠不會再見。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往往不随主觀意願就走到了盡頭。
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想到這一去,就是天各一方了,千裡迢迢的路程,煙波渺茫;長江一帶的天空被一片夜霧籠罩着,晦暗不明,不知盡頭。(楚天,指的是長江一帶的天空。)
前方的路,似乎并不明朗。這說的是實際的路,也暗示着柳永對自己前途的迷茫。
詞的上片寫的是現實中的分别場面,下片則是寫想象之中分别之後的境況。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黯然銷魂者,為别而已矣”(江淹《别賦》),自古以來,多情之人總是為離别而傷感,更何況是在這凄冷的秋天!
“多情自古傷離别”,性情中人,自古以來就難免在離别之際感傷。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今夜酒醒時我會身在何處?恐怕會在楊柳岸邊,面對凄厲的晨風和黎明的殘月了。
楊柳岸:隋炀帝開大運河,沿堤遍植楊柳。白居易《隋堤柳》:大業年中炀天子,種柳成行夾流水。西自黃河東至淮,綠蔭一千三百裡。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一去長年相别,我料想即使遇到好風景,也沒什麼意思。即使有滿腹的情意,又去與誰訴說呢?這裡的“風情”,指的是觀賞風景時人的心情與意境。“千種風情”與“良辰好景”正是一個美麗的呼應。
這“千種風情”加上上一句中的“多情”,不愧是柳七郎的手筆。
誰說,“多情”的人不能“癡情”呢?
馮夢龍在《喻世明言·衆名姬春風吊柳七》中寫道:
不願穿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中柳一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
柳永流連秦樓楚館,過着酒香舞影的日子,與衆多歌女都有往來,固然有風流浪子的名聲。但他也确實與歌女們真心交往,看到她們的情緒,尊重她們的人格。
柳永的詞中歌女,執著地追求愛情、自由與幸福。他常用“芳蘭”“好花”“美音容”“蕙質蘭心”“雅态妍姿”這些美好的詞彙來形容她們。
也就是說,在柳永心中,那些世俗眼光中低賤的風塵女子,不僅有美麗的外貌,而且有獨立人格,與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樣平等。
《雨霖鈴》中難舍難分的情緒正是柳永珍視愛情、重視歌女的宣言。
仕途依然充滿不确定性,前方路上無法預知有什麼樣的困難。此去一别,就是永别了。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唐詩勸人們不要在離别之際太傷感,抹眼淚是年紀小的男女才會做的事情。而柳永的這首《雨霖鈴》卻是酣暢地抒發感傷,給壓抑的心情一個出口。也許正是這樣的“多情”,才更容易引人共鳴。
縱然已經知曉這一生,有些人隻能陪我們走過一陣子。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期然間就盡了,怎能不感傷呢?
“如果今生不會再見,請你一定要記得我。”分别之後有情人的念想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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