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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詩詞1000首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1-27 13:02:02

沈振亞

解讀詩詞1000首(在詩意的想象中追問)1

景凱旋教授近年來留在大衆視野中的,是一個東歐文學和思想研究者的形象。加上他1990年代作為米蘭·昆德拉作品的譯者之一出現,這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老本行——中國古代文學。他是程千帆、卞孝萱、周勳初諸先生的弟子,也是一個在專業分工日趨精細的今天,從不自我設限的學者。

印象中,除了稍早前出版的《唐代文學考論》,眼前這本《再見那閃耀的群星:唐詩二十家》,是景凱旋的第二本古代文學專著(他自稱為“詩歌随筆”)。除了“還債的心願”,作者在該書“後記”中提及,他的審美趣味更多偏向中國式,“每思生平所讀,雖廣覽外國文學,然于中國古詩卻更多共鳴,其可怪乎?質言之,唐詩自有其永恒價值,欲成意會,唯心遊詩中,與古人精神相往來”。

偉大的傳統可以不斷被喚醒,不斷被闡釋,也需要被不斷喚醒和闡釋。唐詩可以說正是這樣的傳統。近年來,市場上不斷有專業學者與流行寫手的相關著作,角度各有不同,足以證實唐詩具有永恒的魅力。這也是中國文化的永恒魅力。

景凱旋的這部作品,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讀過《唐代文學考論》,便可知他具備深厚的考據功底,但他并不以此為傲,似乎也不願在“章黃門下”這棵大樹上再結一枚果實,景凱旋更願意做的,是在前人的基礎研究上,以超越之維這把尺子,凝視和衡量處于曆史時間中的詩人心态、思維意識、詩歌文本及其價值。

比如在寫到陳子昂時,當然繞不開他的那首千古名作《登幽州台歌》。景凱旋将《登幽州台歌》與屈原的《遠遊》聯系起來,認為屈原的悲哀依然是原始神話的思維方式,一直到陳子昂之前,詩人們面對自然時間的流逝,總是表現出群體性的“無奈感傷”的一面,“隻有陳子昂将當下的自我置于無限的時空中,發出對天人之際的追問”。

“他是唐代第一個從群體意識中掙脫出來的詩人。他在曠野中呼喊的孤獨具有文化史上的意義,那不是生命的感傷,而是自我意識的覺醒。此後的詩人要想寫出傑出的作品,詩中有沒有自我便成為一個重要的标準。”景凱旋對陳子昂評價頗高,将其置于唐詩二十家中的第一家來進行闡述,詩人“自我意識的覺醒”是一個重要因素,這也是本書讓人耳目一新的地方。

在論及陳子昂時,景凱旋就談到中國遠古社會神聖觀念到先秦諸子時代的逐步世俗化、理性化,天人之間的關系既不是偏向于天的天/人對立,也不是西方文化的神/人對立,兩個世界不即不離,更偏向于人的一面。“這種宇宙觀淡化了兩個世界的二元劃分,并規範了中國古代士人的人生之路——通過人間事功去追求不朽,并将窮達榮辱歸于天命,以此慰藉自己執着于現實的悲劇性命運。”

本質上,漢語抒情詩歌都是時間之詩。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一出,漢語詩歌就從各種角度,不斷變換形式,追問時間的奧秘。不管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還是“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又或“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甚至“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将磨洗認前朝”,曆代詩人和吟唱者不管面對自然時間,還是曆史時間,都會生發出無窮的喟歎,以至于在某種程度上塑造了中國的文化品格,也型塑了中國人的精神世界。

景凱旋在多個場合反複提及兩首詩,用以比較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詩人們的思維方式和時間觀念:一首是陶淵明的《飲酒·其五》,還有一首是米沃什的《禮物》。這兩首詩堪稱“古今中外”,似乎很難讓人聯想到一起,但并不影響比較它們的意義。

陶詩為人稱道的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種“靜穆”“淡遠”一度被認為是陶詩的标簽。米沃什的詩則充滿了靜谧、恬淡的氛圍,“如此幸福的一天/霧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園裡幹活”。景凱旋認為,兩首詩同樣意境深遠,令人生出無限遐想。陶詩中的“南山”既是實景,也是一種物理意義上的阻隔,目光到南山止,代表着一種有限性思維;而米沃什《禮物》的最後一句,“直起腰來,我看見藍色的大海與帆影”,更有一種化有限為無限的詩思。這是兩者的不同之處。

在提及晚唐著名詩人李商隐時,景凱旋再次将之與西方詩人進行了類似比較。任何讀者都能體會到,“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意味着詩人在落日餘晖下感受到了生命的遲暮,對時間流逝的淡淡感傷,而面對同一個太陽,古希臘詩人侬努斯卻寫道:西沉的永遠是這同一個太陽。由于古希臘人對曆史意識的淡漠,循環時間觀在希臘人思維世界中占據主流。循環時間觀認為時間周而複始,周而複返,其間也蘊藏着對永恒和不朽的渴望。在這種時間觀的照耀下,詩人突出“同一個太陽”就不難理解了。

這兩種生命意識當然并無高下之分,但差别是顯著的。沒有人甘願一生碌碌無為“隻是近黃昏”,在時間之流上,中國士人的不朽意識是“通過群體生命的存在和延續實現的”,換言之,是通過進入曆史時間來實現自身價值的。比如豪言“我言秋日勝春朝”的劉禹錫,一生之中似乎沒有什麼能夠真正打擊他,在劉禹錫的詩歌王國裡,他永遠意氣風發,即使面對不斷的政治打擊,也絲毫不能消磨他的豪邁氣概,“他總是能從時間的流逝中看到事物新生的一面,而不是消亡的一面,從而始終保持着高昂的情緒”。

在唐詩讀物日漸增多的今天,景凱旋為我們呈現了關于唐詩的另一種讀法和寫法。《再見那閃耀的群星:唐詩二十家》,既有對詩人生平的概述,也有對詩人生命中具有命運特征時刻的精彩描寫和細緻偵探,還有對時代特征的總體把握,加之作者深厚的詩歌文本分析能力、卓越的具有哲學深度的思考、中西比較詩學的視野以及獨特的問題意識,讓這本著作成為了解唐詩、了解中國古代士人甚至中國文化特質的一扇小小的窗口。

此外,拿捏好詩歌讀物的專業性和普及性,更是此書的一大特色。純粹考據式的作品,可能讀者對象僅限于學院中人;而純粹随感式的作品,又會因缺乏紮實的材料,流于專業性不足。《再見那閃耀的群星:唐詩二十家》同時解決了上述兩個問題,在文本的可讀性上照顧到了讀者的趣味。比如,不管是探索李商隐隐秘的情感世界,還是探究溫庭筠在藝術上的開拓創新,作者都能以平實又不乏生動的語言娓娓道來,好像是一個老朋友在紅泥小火爐邊講故事,既感親切,也引人入勝,讓人不覺就沉醉到了唐詩的滿紙煙雲中。

《再見那閃耀的群星:唐詩二十家》,景凱旋著,南京大學出版社2021年11月第1版

責任編輯:黃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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