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文學永恒的主題，但在漫長的歲月裡，“性”卻被視為醜陋、庸俗的，乃至禁忌的。近現代以來，越來越多的小說家大膽打破禁忌，試圖通過“性”描寫達到創作目的，或抒發被壓抑的情感，或呼喚健全的人性，或展示真實的生活。

但無論從道德層面還是文學層面來看，那方面的描寫都不應該是毫無節制的，這就涉及到一個非常難處理的問題——尺度。在世界文學史上，有不少文學作品因為尺度過大而一度被列為禁書，如中國的《金瓶梅》和英國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有更多的作品則因尺度問題飽受争議，如賈平凹的《廢都》和陳忠實的《白鹿原》。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影視形象

怎樣才能既表現出人物的真實内心以及完整的男女關系，又不至于落入低俗甚至是背德的泥潭，這實在是一個大難題。如何能恰到好處地對“性”進行描寫？梁曉聲的《人世間》給出了完美的答案。

在《人世間》中，周秉昆和鄭娟的關系，周秉義和郝冬梅的關系，周蓉、馮化成、蔡曉光、關琳之間的關系，都得到了全面的反映，其中不乏“性”描寫。但在對待不同的人物關系時，梁曉聲采取了不一樣描寫方式，使小說内容真實而健康。

欲知詳情，且看下文。

在《人世間》中，周秉昆和鄭娟是兩個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他們之間的愛情、婚姻中并沒有多少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作者梁曉聲卻花了非常多的筆墨對他們進行描寫，其中不乏深入的細節。

鄭娟形象

周秉昆和鄭娟的相遇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說是令人難堪。他們相遇之時，鄭娟是一名帶着身孕的寡婦，周秉昆則是鄭娟亡夫的生前好友。鄭娟的丈夫塗志強是混混團夥的成員，一個人扛下了一樁命案，結果被槍決。周秉昆則受水自流及駱士賓所托，幫忙每月給鄭娟送去生活費。

初見之時，鄭娟正坐在炕上用竹簽穿山楂。她穿着破舊的紅色毛衣，好幾處地方開了線，沒穿棉褲，隻穿條舊的花布襯褲，也沒穿襪子。周秉昆走進屋子之後，鄭娟被一個陌生男人盯着看，感覺既狼狽又羞臊。小說中寫道：

眼前的鄭娟有張蛾眉鳳目的臉，像小人書《紅夢樓》中的小女子，目光裡滿是恓惶，仿佛沒怎麼平安無事地生活過似的。她的樣子，會讓一切男人惜香憐玉起來，周秉昆當然也不能例外。

事實上，當周秉昆第一眼看到鄭娟時，心中就産生了狂野的沖動。對于一位從未有過戀愛經曆的小夥子來說，這是正常而真實的心理。當然，周秉昆是一個很好的人，而且受過文學的熏陶，具有反思的能力。因此，他并沒有像駱士賓那樣犯下獸行，而是克制住了自己。盡管，他時常仍會對鄭娟進行幻想，且畫面越來越不堪。

但是不久之後，周秉昆得知了一個令他近乎絕望的真相：鄭娟的小孩并不是前夫塗志強的，而是駱士賓的。不過，周秉昆最終還是去找鄭娟了，而鄭娟則主動獻身。鄭娟大膽地說：老話說，人想人，想死人。男人想女人是這樣，女人想男人也是這樣。

當然，梁曉聲并未花太多筆墨直接描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而是将重點放在事後的人物心理。除了一連串手忙腳亂的動作，周秉昆甚至都沒留下什麼美妙的回味，對于自己的表現心懷愧疚。鄭娟則表示想要與周秉昆保持這種關系，直到他有了女朋友。

周秉昆與鄭娟

之後，周家遭遇大難，周母成為植物人，周秉昆則不幸入獄。鄭娟挺身而出，将周家的老老少少照顧得極為周到，成為了周家的恩人。這樣一來，周家人也就不好再嫌棄鄭娟的過去，使鄭娟得以嫁給周秉昆。

此時的鄭娟與周秉昆之間已經有了比較深厚的感情，周秉昆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見色起意的少年。但對于一對夫妻來說，“性”依然是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此，梁曉聲花了不少篇幅進行嚴肅的探讨。

鄭娟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懂得如何慰藉周秉昆。周秉昆也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幸福，雖然生活艱辛，但鄭娟卻讓他覺得世界終歸是美好的，人生畢竟值得眷戀。仿佛剛用白面蒸出來的年輕妩媚的鄭娟，甚至能給周秉昆一種超現實的感覺。

在那艱辛、貧窮的日子裡，“性”不僅使周秉昆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也給了他向上生長的力量。但随着時間往後推移，周秉昆對鄭娟的興趣也不再那麼濃厚了，偶爾的親熱也要按他的心情。因此，鄭娟有一次抱怨道：

我是你老婆，但不是你的玩具。你高興了，為了更高興要我；傷心了，為了要得到安慰要我；生氣了，為了消氣要我……如果反過來行嗎？多少次我想要的時候，你不是都裝作沒看出來的樣子嗎？

這是鄭娟僅有的一次抱怨，而她很快也調整好了心态，繼續做那個溫柔賢惠的好妻子，周秉昆懂得了要考慮妻子的感受。兩人之間的關系更加和諧、親密，直至終老。

周秉昆和鄭娟的結合可以說是完美的，他們都使對方熱愛生活和人生，兩人隻要在一起就有力量；隻要分開，各自原先的力量便會減弱。

因為“性”為周秉昆、鄭娟提供的是向上的力量，梁曉聲大多采用的是正面、直接描寫。但周蓉、馮化成、蔡曉光、關琳之間的關系之間的關系非常複雜，甚至有些不道德，因此梁曉聲很多時候都寫得比較委婉，或是一筆帶過。

周秉義和郝冬梅因為原生家庭地位差距非常大，在男女關系方面也時刻顯現出不對等的狀态。因此，梁曉聲沒有像描寫周秉昆與鄭娟那樣去描寫周秉義和郝冬梅。不過，在兩人第一次的時候，周秉義對郝冬梅回味無窮地說了一句：現在我終于可以俯視你這個副省長的女兒了！

周秉義與郝冬梅

這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話，因為其中隐藏着“性”和“權力”的關系。周秉義是普通工人的兒子，家在破爛的“光字片”。郝冬梅則出身于高幹家庭，與周秉義完全是兩個階層。但“性”卻彌合了階層的差距，使處于劣勢的周秉義在占有的過程中擁有了心理優勢。當然，這種心理優勢隻是暫時的，終究要讓位給現實。

當周秉義去世之後，郝冬梅很快選擇了再嫁，對象是一個跟她一樣的“二代”。對此，周蓉總結道：婚姻的關系，自然是有緣分在起作用的。所謂緣分，乃是由家庭的社會等級作為前提的。超等級的緣分不具有普遍性，大抵是由異常時代或郎才女貌所導演的。

周蓉本人的經曆則遠比郝冬梅、鄭娟要複雜。她是一位不僅長得極為美貌，而且有才學、有思想的女性。小說中這樣寫道:（周蓉）一年多後變成了令人驚豔的美女，上了高中的她美得有些洋氣，有時甚至讓媽媽尴尬。

周蓉的第一段愛情非常浪漫，甚至可以說非常奢侈。年輕美麗的她被詩人馮化成所吸引，不惜舟車勞頓，舍棄家人遠走到貴州山區去尋找真愛。對于這段富有理想色彩的浪漫愛情，梁曉聲并未直接去描寫“性”，盡管周蓉和馮化成有了小孩。這是因為維系這段感情的東西在理想與精神層面。

當周蓉和馮化成都去到北京之後，兩人的關系發生了破裂。但因為馮化成的“情史”是不道德的，梁曉聲也并未去描寫，隻是簡單提到馮化成一再出軌。而當周蓉回到A市，與苦戀她多年的蔡曉光結合，才開始有細節描寫。比如：長久的深吻讓兩人都有些頭暈目眩，他們就繼續擁抱着……

但是，因為玥玥跟着馮化成回到國外，周蓉因尋找玥玥而不慎延誤了回國的時間，緻使母女倆在國外生活了多年。在這段時間裡，蔡曉光雖然一直在等待周蓉，但他也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與多名女子有了感情。不過，小說中對此并沒有進行細節描寫，因為這些關系是不太道德的，不值得去寫。

關玲是蔡曉光這段時間的女友之一，情史非常豐富。但小說中也對那些關系沒有進行細緻描寫，僅僅是在關鈴結婚之時提到：關玲還邀請了一桌跟她有過情愛關系的男性，個個有情無恨，可謂情深義重。

周蓉歸來之後依舊非常美貌，輪廓還是當年那張美人兒臉，身材也還是非常的苗條，足以讓許多同齡女性羨慕嫉妒。而她與蔡曉光之間的關系，也比許多同齡人要親密，粘得就像剛熱戀的少男少女。對此，小說中有很多描寫。這樣寫不僅使蔡曉光的苦戀有了歸宿，也使讀者對婚姻關系有更深的思考。

周蓉與馮化成

結語：

梁曉聲在《人世間》中對不同的情愛關系采取不同的描寫，不僅展現了真實而複雜的人物關系，還暗含褒貶，宣揚健康、積極的關系，給讀者以向上的精神力量。

梁曉聲在《人世間》中通過對情愛關系的描繪，為普通人的情愛指出了一條充滿溫情的實現之路。普通人的生活必定會有許多挫折和磨難，但隻要相愛的雙方互相理解、互相依靠，定能找到存在的意義。

當然，《人世間》三部曲作為一部百萬餘字的巨著，除了本文談到的之外，還有非常多深刻的内涵。用一句話來說，這部大作廣闊而又全面地描繪了當代社會的生活，能夠為讀者提供極為可貴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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