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夕

1995年，在北京香山的梁啟超和李蕙仙合葬墓旁，立了一塊卧碑，并在碑後種了一顆白皮樹，梁啟超的兒女們稱其為“母親樹”，卧碑上刻上了“王桂荃”三個字。

林徽因的女兒梁再冰撰寫了碑文：

“在家庭中，她畢生不辭辛勞，體恤他人，犧牲自我，默默奉獻；

摯愛兒女且教之有方，無論梁氏生前身後，均為撫育子女成長付出心血，其貢獻于梁氏善教好學之家良多。

緬懷音容，願夫人精神風貌長留此園，與樹同在，待到枝繁葉茂之日，後人見樹，如見其人。”

世人隻知梁啟超和夫人李蕙仙感情深厚，他們相伴一生，舉案齊眉，成就了一番佳話，還養育了多位優秀的兒女。

但其實，梁啟超和李蕙仙的孩子并不多，隻有二女一男（男孩為梁思成），其他六個孩子，均為林徽因的婆婆，梁啟超的小妾王桂荃所生。

但梁啟超一生，并沒有給王桂荃絲毫的名分，于外人而言，她更像一個隐形人。

雖然無名無分，但天性溫和的王桂荃無絲毫的怨言，她知他的辛苦和不易，隻默默做他和這個大家族背後的女人，并為之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王桂荃原名王來喜，她是個苦命的人，出生不久，母親便因病離世，留下襁褓裡的她，獨自面對人間冷暖。

一個家，怎能沒有女主人，父親很快續弦，但這位繼母對王來喜并不友好，非打即罵，讓她的童年，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

命運的打擊遠不及此，王桂荃4歲時，父親又因病離世，從父親撒手人寰那一刻，她就成了孤兒，偌大的天地間，沒有人對她噓寒問暖。

和繼母生活在一起，日子并不好過，但總歸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然而，她似乎命中注定，要比别人多一些坎坷。

一次繼母不在，王來喜又被黑心的長工給拐賣了，那時的她隻是一個六歲左右的幼童，尚不能出苦力賺錢，就從這家被賣到那家，又從那家賣到另一家，像極了漂流的浮萍，唯一欣慰的是，沒有遭受太多虐待。

許是命運垂憐，最後，王來喜被賣到了禮部尚書劉瑞棻家裡，她總算安穩了，在那個時代，能碰到一戶好人家實屬不易，也算是命運對她不薄。

6歲那年，王來喜作為陪嫁丫鬟，跟随劉瑞棻的表妹李蕙仙一起，嫁到了梁家，才華橫溢，思想新潮的梁啟超嫌她的名字太俗，随口改為王桂荃。

雖然王桂荃年紀小，但命運多舛的她，卻比同齡人要成熟，她聰明伶俐，辦事利索，是李蕙仙的好幫手。

李蕙仙也是一位賢良淑德的女子，她從心裡喜歡王桂荃，把她當做姐妹一樣信任。

戊戌變法後，一家人跟随梁啟超去日本避難，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王桂荃，卻憑借自己的聰明自學了日語。此後，家裡大小事，都交給了王桂荃，她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梁啟超和李蕙仙的日子讓人極為羨慕，他們結婚十幾載幾乎沒有鬧過别扭，一直夫唱婦随，唯一的遺憾是，婚後17年，李蕙仙隻為梁啟超生了兩女一男。

若是現在，兩女一男已是人丁興旺了，但在那個社會，家裡隻有一位男丁很是單薄。而且梁思成生來體弱多病，賢惠的李蕙仙怕梁家香火不旺，随即想到了讓梁啟超納妾。

于是，在李蕙仙的提議下，18歲那年，王桂荃就成為了梁啟超的“妾”，并先後為梁家生了六個孩子。

但梁啟超是晚清名流，當年，他和譚嗣同一起創辦了“一夫一妻世界會”，自己斷不能食言，所以，他一直沒有給王桂荃名分，還要求家裡的九個孩子，喊王桂荃為“王姑娘”或者“王姨”。

盡管如此，王桂荃也從未有過半句的抱怨，她對孩子們溫柔體貼，為梁家操持一切大小事，這一切，既源于她的責任和善心，也源于她對梁啟超的崇拜和愛。

1924年，賢惠的李蕙仙因癌症病逝，梁啟超悲痛萬分，對家裡家外都不過問，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王桂荃身上。

她本是弱女子，卻成為了梁家人的依靠，這份堅強讓人佩服。

誰知，五年後梁啟超，也因尿毒症離開人世，雖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梁啟超并未攢下太多家業。

在舊社會，一個女子要撫養九個孩子，何其艱難，但王桂荃卻做到了，雖然日子并不富裕，但王桂荃卻堅持讓孩子們讀書。

她教育子女：“成龍上天，成蛇鑽草，你們看哪樣好？不怕笨，就怕懶。看你們爹多有學問，還不停地讀書。”

為了讓孩子們順利完成學業，王桂荃變賣家産，借遍親友，雖然有時被拒之門外，但她不覺得丢人，隻要能讓孩子們成才，付出再多她也無所謂。

最終，在她的支持和鼓勵下，孩子們在學業上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還出國留學。

也正因為如此，王桂荃赢得了梁家所有人的尊敬，連帶李蕙仙生的是三個孩子，都親切地稱呼她為“娘”。

這于王桂荃而言，無疑是莫大的安慰。

為梁家付出一生的王桂荃，在晚年時，也過上了一段兒孫繞膝的生活。

但在十年動蕩時，她卻被迫和孩子們分散，王桂荃更是被趕到了草棚生活，那時，孩子們過的也很凄慘，對于母親，他們有心卻無力。

1968年寒冬，王桂荃在草棚裡孤獨離世，享年82歲。

好心的村民可憐這位老人，就将她埋葬，為梁家盡心盡力一輩子，培養出九位國之棟梁的老人家，人生結局卻如此凄慘，讓人唏噓不已。

直到幾年後，一切恢複正常的孩子們，才找到她去世的地方，沖着她埋葬的方向，痛哭不止。

後來，就有了開篇的一幕，梁家子女在梁啟超和李蕙仙墓旁，為她立了卧碑，并種了一棵白皮樹，一生坎坷的王桂荃，也算有了最終的“歸宿”。

在王桂荃身上，我們看到了女性最光輝的一面，對丈夫她敬重有加，一輩子操勞換不來半點名分，也無怨無悔；對子女她一生操勞，把他們培養成人，卻不求任何回報。

回顧王桂荃的一生，幼年父母雙亡，成年後她甘願咽下所有委屈，為梁家開枝散葉，中年喪夫，卻沒有喪失生活的鬥志，晚年悲苦，結局凄慘。

歸根結底，她是一位能忍辱負重，又心如明鏡的女人，更是一位偉大的母親。

（本文原創首發，抄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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