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閣的夜晚大多時候是“濃墨重彩”的。
在江西南昌,滕王閣是地标級的建築物。白天的園子清爽,但一到夜間,園區樓閣的紅牆綠瓦在燈光的映襯下,成為臨贛江一帶無法忽視的一抹亮色。
大年初二,“尋夢滕王閣”的假期首演。恰逢早春天氣,年輕夫婦攜着老人,手牽孩子,熱鬧入園。景區準備的五個區、970個座位,坐滿了六七百個。
緊張和忙碌是屬于幕後工作人員的。晚7:30左右,作為演出總調度的陳迦勒,正站在閣前廣場一角的聲控台上,他穿一件墨綠色衛衣,頭戴一頂鴨舌帽,對講機和手機都揣在兜裡。通過眼前透明的玻璃幕牆,将對面的滕王閣主閣和露天觀衆席收入眼底。
今年40歲的陳迦勒是浙江溫州人,四年前來南昌工作,任滕王閣演出總調度員的數年時間裡,他的工作大多在滕王閣主閣廣場的控制室裡度過。
今年春節他選擇“就地過年”,也是他在南昌度過的第一個春節。
遊客在燈籠牆合影拍照。新京報記者魏芙蓉攝
控制室内的“尋夢滕王閣”
晚上7:45,黑漆漆的閣前廣場,伴随渾厚的古鐘“三響”,光束齊齊打在滕王閣主閣上,觀衆席驟然安靜下來了。
在廣場一角的聲控台也瞬間熄了燈,控制室裡,隻能瞧見控制台上各色帶光調控按鈕。這間不足百平米的房間,還有包括燈光師、音響師、機械師、多媒體和特效在内的七八名工作人員,每次開演前的一刻鐘左右他們就會在此做好準備。
“尋夢滕王閣”是一場“虛拟 實景”的演出項目,在閣前廣場的主場演出裡,梁思成繪草圖重建滕王閣;王勃宴會揮墨作《滕王閣序》;王安石、蘇東坡、黃庭堅登閣酒論人生……這些故事通過演員演繹,結合視頻投影和燈光,在廣場被娓娓道來。
“尋夢滕王閣”實景演出。新京報記者魏芙蓉攝
事實上,陳迦勒介紹,演出一旦開始,有固定的系統控制現場的聲樂和燈光,不需要工作人員做太多手動操作。工作人員更緊要的任務,是實時盯着現場,應對可能的突發情況。
陳迦勒作為演出總調度,找上門的“狀況”往往事無巨細:“第二入口的鑰匙找不到了”,“打光的燈沒電了”,“敲鐘的木棒不見了”……留給他的反應時間通常隻有幾十秒。
即使在開演前做足了演員排練和設備調試,但還是有意想不到的“狀況”出現了。
按照演出流程,載着演員的兩輛機械車台将要同時從廣場兩側駛向舞台中央時,其中一輛機械車台突然出現故障。“有輛機械車台收不到遙控信号,動不了了”,這一問題從舞台前方被反饋給陳迦勒。
“讓這一個(能動的)機械車台開到舞台中央,保持畫面對稱。”很快,陳迦勒作出應答。
鮮有觀衆察覺出異樣。梁思成從滕王閣走出,巨幅的設計圖紙從他腳下鋪展蔓延;王勃乘船,在一幅山水畫卷中吟唱……所有的觀衆都舉起手機拍照。
以場景作為區分,60分鐘的演出時長裡,包含七個“境”。每個場景之間的銜接時間不超過5秒。場景切換的時候,控制室裡都能聽到工作人員默念的倒數聲。
當天最棘手的情況在第四“境”出現。和此前相似的情況——分置在主閣廣場的兩個升降舞台,其中一個不能升降了。
這個貫穿四“境”、五“境”、六“境”的舞蹈動作,在前兩個場景裡,陳迦勒立馬想到通過“把升起來的舞台降下去,讓兩邊保持一樣的高度”,盡可能地保持了演出的流暢。
第六“境”卻難住了他。“六‘境’時,看台上的光束(原本)會打在固定的高度,如果舞台升不起,光圈裡看不到人,會很尴尬”。
後面的情況要如何處理,留給陳迦勒思考的時間隻有十幾分鐘。他們找來維修師傅,時間太短,對方也沒有轍。這成了當天演出的唯一一個遺憾——演出的第六“境”,升降台因為不能升起,光束打在主閣上,隻聞台詞聲不見其人。
“演出可能出現任何狀況,演員的狀況、設備的狀況,但不管出現什麼狀況都得演下去。”陳迦勒說。根據當天的舞台漏洞,在此後幾天的演出裡,他們做了适應性調整。
消除“不确定性”
在滕王閣,陳迦勒的另一個身份是“财神”。今年新年來臨,景區特别為遊客準備的“财神送福”活動中,公司購入的财神服飾過于寬大,演員穿不出效果,身材高大壯實的陳迦勒便主動攬下了扮财神的任務。
從大年初二至初五每晚6:30左右,遊客穿過大紅的祈福門牌,就能看見陳迦勒扮演的财神——一身金線刺繡大紅袍,一手抱着裝滿巧克力的金元寶,另一隻手高高撸起袖子,和排着隊的遊客猜拳,勝者便能從他身後的展闆上取走一個現金紅包和金币巧克力。
陳迦勒扮演的财神,和遊客猜拳。新京報記者魏芙蓉攝
不少小朋友來到跟前,鼓足了氣勢要和他“一拳定勝負”時,已經是父親的陳迦勒見狀也“醒醒神”——高喊一聲“石頭剪刀布呀”。
這已經是陳迦勒在滕王閣景區工作的第四年。此前從事貨運工作的他,在2017年前後,應朋友邀請,從浙江溫州來南昌,第一次接觸旅遊演藝行業。
他如今是江西滕王閣文化演藝發展有限公司旗下員工。從事演出調度工作的四年,大多時候是和“不确定性”打交道。
在那間控制室裡,陳迦勒和工作人員經曆過大大小小的“突發狀況”——演員表演舞刀,木刀突然斷裂,隻能拿着光秃秃的刀柄“舞刀弄劍”;演員的松緊頭飾被甩落……
自今年1月1日起,“尋夢滕王閣”已經公演了30多場。除了“尋夢滕王閣”,陳迦勒還參與了滕王閣此前的“滕王宴樂”等實景演出的調度。
尋常人最休閑的節假日,是景區工作人員最忙碌的時候。每年春節,陳迦勒和同事們都有三天假期,同在控制室裡的同事都習慣了這樣的工作節奏,他們大多是南昌本地人,但對家在外地的陳迦勒而言,往年的春節都往來匆忙,他會趕在除夕前一天乘動車回家,大年初二上午再返回南昌,春節期間能和家人完整共度的事實上隻有除夕和大年初一。
滕王閣的演出控制室,右三為陳迦勒。新京報記者魏芙蓉攝
此外,每年的暑假、國慶和五一假期,都是景區的客流高峰期。陳迦勒記得,實景演出最受追捧的一次,是一年的國慶假期,兩個小時的演出,來了2600多人,客流量太大,景區一度限流提前停止售票。
突然的疫情,讓景區相較往年“冷清”了不少。
2020年初,滕王閣景區關閉了兩個多月。那一年春節,陳迦勒在農曆二十九放假回溫州過年,那一次他原本訂了大年初二的票回南昌,但因為疫情防控,景區閉園,工作暫停,讓他在老家從1月份待到3月份。
直到去年5月,疫情形勢好轉,景區的客流量才逐漸攀升。今年的春節假期,滕王閣白天的日均人流量有4200人,夜間的日均人流量為500左右。但陳迦勒也直言,在往年的同時期,人流量遠超現在的兩倍多。
異鄉的春節
南昌距離老家浙江溫州,乘動車隻需4小時。為方便工作,這幾年陳迦勒一直和幾名外地同事共同租住在景區附近的一套房子裡。
今年春節,響應公司“就地過年”的号召,陳迦勒取消了回家的計劃。在景區工作的異鄉人不多,今年的除夕夜,他應邀去了南昌的同事家裡過節,一起去的有11人,其中9人都是外地人。大家提前一天購買食材,做了一個部隊鍋、龍蝦、可樂雞翅,加上南昌的同事專門從家裡帶來的熟食,湊成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陳迦勒不能吃辣,桌上的菜大多沒放辣。
那天飯後,他陪着桌上的年輕人,從8點多玩到12點多,玩了4個多小時的“狼人殺”。
陳迦勒說,“之前朋友打電話,問回不回來過年,過去會想着回去見見家人、朋友,今年我覺得也無所謂,等元宵過完之後就沒那麼忙了,留有足夠的時間,到時候再回去”。
在南昌四年,他最大的遺憾是沒有足夠時間陪伴孩子。陳迦勒的孩子今年9歲,上四年級。他和孩子母親,分别在南昌和上海工作,陪伴孩子時間都不算多,孩子平日裡就在溫州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陳迦勒每個月有兩天休息時間,算下來三個月就有6天,他一般都會攢着,湊成兩次三天的假期,“一個半月回一次家,一年差不多能回7次”。
今年除夕夜,他在吃完年夜飯後就給在溫州的女兒打了個電話。往年這時候,年夜飯過後,他會領着女兒去南塘公園,逛步行街。他回憶,都不用特别的節目,隻要領着女兒外出放鞭炮小姑娘就足夠開心。
陳迦勒明顯察覺到,或許是離家太久,近兩年,女兒給自己的電話越來越少了。“女兒大了,跟爸爸就不那麼親了”。除夕那天電話接通,女兒的臉在手機上出現,他“故作急切”地在電話裡問,“你怎麼也不打電話給我呀?”
正在開展的2021年,陳迦勒計劃,要在這一年回溫州工作,“女兒長大了,再不陪她的話,整個童年都要錯過了。”
【同題問答】
Q:疫情對你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陳迦勒:最大的改變是心态上的。誰都不知道意外什麼時候來,更覺得陪家人的時間太少了。本來想今年内回溫州,現在确定了,三月份就要回去了。
Q:2021年有沒有什麼規劃?
陳迦勒:計劃回溫州從事和體育相關的工作。畢竟自己喜歡運動,而且可以有更多時間陪伴女兒。
新京報記者 魏芙蓉 編輯 陳曉舒 校對 楊許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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