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寫一首詩
送給我的母親
我用了第一個夜晚
收集世間最美的詞句
再用第二個夜晚
将它們仔細地排列成詩
我一遍一遍
在心裡默念着母親的名字
又一遍一遍
想象着母親的樣子
我的母親
有一個如少女般清純的名字
我的母親
從來沒有過
如少女般青春靓麗的樣子
我的母親
在我見到她的時候
已不再年輕
我的母親
她看着我一天天長大的時候
已将自己一天天地變老
我的母親
總是在我安然入睡的時候
坐在燈下編織毛衫
我的母親
總是在我黎明醒來的時候
已做好了全家的早飯
我的母親
用一輩子的時間忙碌
卻從來沒有說過
煩了、累了、太辛苦了
我的母親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交給了兒女
卻從來沒有一丁點兒的索取
我的母親
她好像沒有特别華貴的衣裳
我的母親
她好像沒有特别奢侈的夢想
我的母親
她好像也沒有很多閑暇的時光
我母親的世界有點兒狹小
她一直沒有走出過她的城市
她的村莊
我母親的視線有點兒短淺
她的眼裡
隻有她的孩子和她熟悉的名字
我母親的胸懷
好像也不夠博大
她除了近處的山
看不到遠處的海
我母親的生命
好像也不夠寬厚
她沒有裝進
整個人類的苦難
以及解脫苦難的
種種思想
我母親的一生
太過簡單
她心裡除了她的村莊
就是她的土地、她的兒女
她的一生隻為活着而活着
她的一生隻為付出而付出
我的母親
她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讀詩、寫詩
她粗糙的生命
好像配不上那麼多華麗的詞彙
和精美的詩句
我的母親
太過貧窮，太過節儉
她的一生隻需要三個漢字
一個是她的姓
一個是她的名
還有一個就是她一生的縮寫
一個簡簡單單的“愛”字
我用了整整三個夜晚
為母親寫詩
卻在最後的時刻
删減了所有的漢字
我的母親
她不需要那麼多華麗的詞彙
和那麼多處心積慮的堆砌
她隻需要一個名字
和一個工工整整的”愛”字
碑林路人/2022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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