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有一種特定的計算年月的曆法,俗稱陰曆,也被稱做農曆,并且有很多節日的制定都以農曆為準。鄉下人脫口而出的節日基本都與農曆有關,比如最尋常的除夕、正月十五、二月二、三月三、端午節、七夕節、中元節、中秋節、重陽節、臘八節、小年等。
今年秋季多雨,立秋後的降雨量并未減少,反而比伏天更為密集。俗語常說“七月十五定旱澇”,意思也就是說農曆七月十五這天,天氣若是晴好,下半年以旱為主,若是下雨,下半年多為澇。鄉下人多盼望秋旱,因為秋天的氣溫高,莊稼的籽粒會更飽滿,秋收時的進度也會更快一些,所以人們常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這些在日常生活中總結而來的經驗,可謂是鄉村人世代傳承下來的财富。
為此,我查過一些相關資料,農曆起源于春秋時代,是中國的傳統曆法,又另有陰曆、夏曆、華曆、漢曆、中曆等名稱。農曆其實并不是純陰曆,而是一種陰陽合曆,取月相的變化周期即朔望月為月的長度,加入幹支曆“二十四節氣”成分,參考太陽回歸年為年的長度,通過設置閏月以使平均曆年與回歸年相适應。農曆是以夏曆(陰曆)為基礎,融合陽曆成分而成的一種曆法。所以我國的農曆從嚴格意義上說不應該叫陰曆,而是陰陽合曆。
對于鄉下人來說,對一些事物的認知向來并不是循規蹈矩的,要求上大多也不嚴謹,很多定義也更為廣泛,對曆法也是如此,隻要容易記住,不影響春種秋收,便有理可循,從而也形成了一種風俗。
二十四節氣輪回進行,眼下又過了處暑,每到這個時候常聽到鄉鄰廣為流傳的一句話:“七月核桃八月梨。”這裡的七月和八月自然說的是農曆月份。一句簡短的話裡,預知了核桃和山梨成熟并收獲的季節。小時候住在鄉下,常和年紀大有經驗的老人一起進山。農曆七月,山核桃成熟,山坡上落滿了黃橙橙的核桃。東北的核桃樹是野生的,庭院裡種植不了,這種原始森林裡的野生堅果,自帶超強的生存能力。東北的核桃與南方的核桃不僅外觀上大相徑庭,口感和營養上也是天壤之别。
鄉下人把這種野生的山核桃樹稱為“楸子”,按字意應該理解為秋季長在樹木上的果子。核桃樹耐旱耐澇,不挑地質環境,雖然如此,人們還是喜歡先從陽坡的核桃撿起,旱地的核桃像熟了的杏,用手一捏就開了,脫殼後的核桃紋理清晰,質地堅硬,人們稱這樣的核桃為“幹核”。陰坡生長的核桃與陽坡的核桃在外表上存在很大的差異,一般情況下,陰坡的核桃成熟期較晚,落地皮青或是麻黑,核桃皮與核桃緊緊抱在一起,退殼也比較麻煩,而且核桃皮與核桃之間被一層黑糊糊粘兮兮的油摻和一起,這樣的核桃常被人們裝進編織袋裡,然後放在硬地用木棒捶打後,才得到核桃的真身。
後來,人們找到了新的方法,就是将陰坡的核桃聚堆兒困幾天,然後再把困好後的核桃扔到河水裡清洗,這樣處理後的核桃不僅表面幹淨,而且更容易晾曬。
其實,核桃與核桃之間并沒有什麼大的區别,隻因生長環境與地勢不同,一種比較容易被人接受,而另一種則需要經過千錘百煉,才能被人所重視。核桃像極了人的一生,無論怎樣的出身,最後還是要混在一個堆兒裡,經過相同的程序,呈現出最真實的部分。
鄉下的林子深而闊,到了農曆八月,滿山遍野的山梨挂滿枝條,可人們往往等不到山梨成熟就把那些青澀堅硬的果子摘下來,一筐筐,一袋袋,運輸過程中,把人壓的喘不過氣。山梨就是生摘的,七分熟,八分生。這時,溝溝坎坎上長着的一種蒿子就派上用場了,人們把這種蒿草稱為“捂梨蒿”。捂梨蒿随處可見,一根堅硬的主幹生出許多枝杈,八月的捂梨蒿沒有葉子,其實這種蒿子生來就沒有葉子,枝杈上結滿密密麻麻的小顆粒,瑣碎的,零星的,形如小米粒,甚至比小米粒還要小很多。它遍及鄉村的每寸土地,不起眼也不名貴,但當它與那些生梨蛋子發生交集後,一切的平凡就都不平凡了。
經過捂梨蒿捂熟後的山梨,清香醉人,梨味濃郁。八月的農家,誰家都有幾簍子山梨,也有成抱的捂梨蒿,踏進院子就能聞見掩蓋不住的梨香,尋香探趣兒,一堆蒿子下面埋着一顆顆黃而軟的山梨,果子周身布滿斑點,斑點越多梨子越有味道。抓起一把蒿草,滿是梨的氣味兒,也不知道是蒿草成全了梨的甘美,還是梨授予蒿草周身的體香。屋檐下挂着成串的梨幹,在秋風中輕輕搖擺,望着,聞着,足以令人咂嘴咂舌。
鄉下秋季的大山裡從不缺少野生果品,農曆八月裡山果遍及林間,山丁子紅的像孩子的臉,野葡萄黑的像一顆顆蘊含美好憧憬的眼睛,菇娘像一盞盞紅燈籠……隻要和農曆有關的節日,這些野果子都能發揮所長,或直接上桌,或制成酒品,幹果等。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對第十五節氣“白露”的诠釋為“水土濕氣凝而為露,秋屬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氣始寒也”。進入白露,農作物即将成熟,“秋老虎 ”也将逝去,氣溫開始下降,天氣逐漸轉涼。白露是秋天的第三個節氣,農曆七月與八月交替,處暑過後緊挨着白露,鄉下有種“白露蔥”的習俗。處暑過後,人們便把自家的小菜園整理平坦後做成土床,黑色的蔥籽被裝在事先打過洞的亞腰葫蘆裡,經過木條的抽打,蔥籽均勻的灑落在土床上的蔥壟裡,深深種淺淺埋。白露時節一到,針葉似的蔥苗挑土而出,每片稚嫩的蔥葉上頂着一層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耀眼的綠色搶盡秋色。再經過一個嚴冬的考量,春天裡的小蔥重新發出,蔥的力量很神奇,即便在嚴寒中沉睡了幾個月,仍然沒有忘記生長,春季裡的小蔥不僅是農家飯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家常菜,更是作為蔥苗而被移栽,然後繼續生長、結籽、再重新播種在土地裡。
這就是生活,鄉下所有與人有關的事物,無不是農民生活的衍生品,農民為之付出忙碌後收獲,一切事物為之動容,給予後回報。
去年秋天,大概是農曆九月鄰近重陽節,我去北京出差。重陽節前的北京市“秋老虎”的天氣異常濃烈。東北老家打來問候電話,囑咐我多穿衣服,說家裡已經秋霜滿地,早晚溫差基本成正比,容易感冒。可我在北京啊,這裡還是穿短袖的季節,庭院裡的樹木還是鮮綠的。在農業展覽館院内的幾棵柿子樹下,我看到幾枚熟透的柿子縱身躍下,一聲悶響過後,實實地趴在草叢中。柿子的成熟似乎帶着憂傷與怨氣,每顆柿子的蒂把上都扯下一段枝條,而它早已把摔成柿子醬。柿子樹是高大的,人們或許因不好攀爬不去理會它,也或許因它平常到微乎其微,并不太在意柿子成熟與否,口感怎樣,反而覺得它挂在樹枝上可以成就一道獨特的風景。
我第一次見到柿子樹,見到柿子成熟後墜落。鮮紅的果漿,散發着柿子獨有的味道。在茵綠的草叢的襯托下,柿子把一顆倔強而鮮活的心,毫不保留地呈現人前,那種證明是一種虔誠的提醒。是啊!重陽節馬上就到了。
農曆,是一種更接近生活的曆法。在農曆中,人們隻記得今日初幾,不限定周末,沒有特别記起的日子,也沒有被遺忘的事情。
農曆中的秋天總有很多關于農事上的訊息,光是一句“秋處露秋寒霜降”中,便把鄉下秋天的變化容納概括了。立秋過後,農諺就講到“處暑不出頭,到秋喂老牛”、“白露為霜,冷在霜降”、“秋分無生田”、“寒露不算冷,霜降變了天”。二十四節氣在農曆中占有重要地位,每隔半個月,節氣互換角色,時時提醒人們天氣變化,大田農作物順應節氣,該生長的時候生長,該成熟時絕不戀青。至于那些掌握不了時節的植物,隻能将命運的終結過程交給從不紊亂的節氣,即便後悔,也是徒勞。
農曆中的秋天,是一年中變化最頻繁的季節。俗語說:“一青一黃又一年”,指的便是秋天了。
作者簡介:北果
中國鄉村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新詩百年百位網絡詩人。中國作家網注冊會員。吉林省作家協會會員。吉林省新詩學會會員。吉林省文學院第六屆中青年作家班學員。吉林市十大鄉村作家。《世界詩歌網.吉林頻道》副主編。《吉林名人》雜志特約記者。作品發表于《中國鄉村》《中國老年》《中國青年作家》《吉林日報》《成都晚報》《青島日報》《渤海風》《西部散文選刊》《浙江科學文化》等報刊雜志。多篇作品獲省市級獎項。部分作品收錄國家級、省市級作品選及年鑒。
創作語錄:用文字與鏡頭記錄逝去的歲月,讓生命有所歸處。不追逐名利,不傷害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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