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拍完後我整整十年沒看過它,一看見它就想換台。”
這是晚年楊潔導演面對采訪時說的話。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厭惡自己辛辛苦苦拍出來的傑作?
17年後再拍續集,為何卻無法超越當時錯漏百出的經典?
柴叔覺得,看懂一部戲,你需要知道更多的幕後真相,才能明白86版《西遊記》真正的内涵。
天降大任——現實版“西天取經”
天降大任于楊潔也,其實并非偶然。
楊潔是“成都十二橋烈士”楊伯恺的女兒,自小受父親影響,性格特别倔強,也非常能吃苦。
接拍《西遊記》時,楊潔已小有名氣,1979年春晚就是她導演的。
随後,電視成為了時尚,湧進來大批美國“敢死隊”和日本“阿童木”。
領導們覺得,咱們應該有屬于自己的電視劇,有傳統文化内涵的電視劇。
于是,1982年,四大名著之一《西遊記》授權開拍。
這副重擔,落在了52歲的楊潔肩上,如何拍?拍什麼?全都是未知數。
這時候,大家提議看看國外怎麼拍《西遊記》:美日台版本裡,唐僧要麼是個女的,要麼和妖怪談戀愛;而在瑞典,《西遊記》被改成了探險記。
領導問她:“怎麼樣?敢拍嗎?”
拍電視劇是楊潔多年的夢想,她毫不猶豫:“有什麼不敢?有錢就敢!”
台裡敲定後,拿出了300萬,正式宣布楊潔為導演,負責把第一部四大名著《西遊記》搬上熒幕。
要拍,就拍真人版的、拍實景的,要把祖國的大山大河、寺廟道觀拍進去!
看了各國惡搞的《西遊記》,楊潔下定決心要拍一部屬于我們自己的經典電視劇。
選角風波——師徒四人
1982年3月,為了找到契合故事情節的實景,楊潔帶着幾個工作人員,走遍國内大江南北,隻剩5個自治區沒有去。
他們汽車、火車、飛機、輪船換着跑,登過華山、黃山、九華山、火焰山,才找到大部分的實景拍攝地。
當場景确定後,那麼就要開始最為重要的選角了。
《西遊記》裡,師徒四人是最重要的角色,而孫悟空又是重中之重。
一開始,楊潔想找戲劇演員李少春,但李少春不想拍電視劇。
接着,楊潔想起曾看過的紹戲“三打白骨精”,就即刻出發紹興,找到“南猴王”六齡童。
但六齡童已是花甲之年了,她偶然看見一張照片,那是小六齡童,就是他了!
六齡童說:“小六齡童因患白血病,17歲那年已去世了。要不,讓我的小兒子來試試吧,我會的他都會。”
六齡童推薦的人,正是自己的兒子“六小齡童”章金萊。
楊潔暫且敲定孫悟空,六齡童又推薦另外一個兒子“七小齡童”演豬八戒。
原來,六小齡童自幼體弱,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哥哥七小齡童照顧。楊潔知道後,立馬否定了,要求六小齡童必須獨立,做好吃苦的準備。
回到北京後,楊潔開始找剩下的主角。
她在喜劇演員裡找豬八戒,昆曲演員馬德華毛遂自薦,留了下來。
沙和尚是從妖怪那裡淘汰來的,闫懷禮試戲“烏雞國”的妖道不适合,換了沙和尚的服裝後,被留下了。
最後是唐僧,楊潔在電影學院裡看中了汪粵,讓他剃了光頭,去寺裡體驗生活。
十天沒到,師傅提前跑回來了,那就開拍吧。
可拍了三集後,汪粵說:“不好意思,我要去拍電影了。”楊潔隻好再去找人,找到了更俊氣的徐少華,然後接着拍。
一開始,大家聽到拍《西遊記》,都打滿了雞血,個個不要錢。可是一集就要拍好幾個月,後來發工資了,又是按一集結算。
猴子和老豬因為貼臉辛苦,一集80元;師傅和老沙60元,其餘工作人員,最少的隻有30元。
這時候,師傅不幹了,自己戲份多,憑啥比徒弟少?
最後師傅漲到了75元,可徐少華卻說,“我不拍了,我要去念大學了,文憑更重要。”
楊潔氣了,本來經費就不夠,劇組已經一省再省,連白馬都買不起,現在師傅說走人就走人。
但為了拍完《趣經女兒國》,楊潔忍了,近乎哀求徐少華拍完禦弟哥哥。
最後,第三個唐僧出現了,忠心耿耿的遲重瑞堅持到最後,一路取到了真經。
選角風波——美女妖怪
除了師徒四人,還得有妖怪啊。
男妖好找,因為大部分都戴着面具、貼着毛,隻需要演技。
女妖就不好找了,因為楊潔要求女妖精一定要漂亮,特别是“三打白骨精”裡的白骨精。
當時拍完《小花》的劉曉慶,聽了後自告奮勇:“我可以演白骨精,但女孩、婦人、老人都得是我!”
楊潔不同意,這不是唬弄小孩嗎?她一口回絕了劉曉慶。
其實,她早已看中京劇青衣表演家楊春霞,楊春霞妖豔的外形非常符合她心目中的白骨精。
“什麼?你要我演白骨精?你看我像白骨精嗎?”
楊潔親自登門,楊春霞卻非常生氣,那個年代,人們非常傳統,還接受不了醜化的形象。
楊潔好說歹說,楊春霞松了口:“那女兒國的國王也必須讓我演!”
從來說一不二的楊潔,隻好用了緩兵之計,最後卻把女兒國的國王給了朱琳演。
《西遊記》火了後,朱琳被票選為第一美女,楊春霞也怒了,從此不管楊潔多次公開場合道歉,始終不予以回應。
還有一個玉兔精李玲玉,從歌舞團選去當天竺少女,因為第一次拍戲常常被導演罵哭,後來整天說導演如何兇。
雖然鬧了不少矛盾,但她們還是堅守信義,陪着師徒四人走完了西經之路。
經費中斷——拍攝艱難
當劇組拍了15集後,經費花完了。怎麼辦?還有15集呢!
而這時,台裡紛紛傳出:《西遊記》劇組遊山玩水、不務正業,故意耽誤拍攝時間。
領導迫于壓力,不再追加經費,拍攝面臨中斷。
這時候,扮演“蜈蚣精”的制片主任李鴻昌站了出來,從當時的鐵路十一局借來了300萬。
可難題又來了,除了演員的工資沒漲,其他物價飛漲,之前預定好的景點也開始收門票了。
最後,楊潔隻好忍痛割愛,舍棄了5集,這成為了她一生最大的遺憾。
因為窮,劇組隻有一台攝像機、一名攝影師,他就是楊潔的丈夫王崇秋。
當時的攝像機、監視器和電池都是分體的,又大又重,很難拍出完美的特技。
楊潔一直認為特技是弱項,而壯美的山川江河是長處。
為此,每次拍戲,總要有七八個人背着工具往各地跑來跑去。
在青城山拍《偷吃人參果》時,沒有升降機,工作人員就搭闆子,弄個滑輪吊着攝像機拍。
就這樣,楊潔帶着上百個工作人員,使出“七十二變”渾身解數,曆經“九九八十一難”艱辛,終于把《西遊記》呈現在衆人面前。
1986年春節起,邊拍邊播的《西遊記》播出了前11集,兩年後,僅25集的電視劇才播完。
功成名就——悲劇收場
開拍前,楊潔語重心長地對師徒四人說:“你們四個要記住,将來失敗了,那是我挨罵,因為我浪費了國家的錢;如果成功了,那榮譽在你們,但不要忘了,是大家托起你們四位。”
6年後,師徒四人把楊潔的話踩在了腳下。
《西遊記》取得空前成功,獲得觀衆一緻好評和喜愛,師徒四人成為大衆心中的偶像,被奉上了神壇。
功成自然名就,也許因為吃了太多苦,利字就當頭了。
1987年底,楊潔在緊鑼密鼓制作後期,作曲家許鏡清說他朋友想邀請劇組去新加坡演出。
這是好事,領導也同意了,時間定在第二年的6月,楊潔想排練一些新節目,代表劇組的形象。
春節期間,那些外地來排練的演員在招待所吃方便面,三個徒弟卻同時請了假:老猴和老豬事假、老沙病假。
楊潔批了,于是整個排練組隻能停下來等他們。
随後,一位山東朋友告訴楊潔,别傻等了,那哥三正和徐少華在濟南火熱商演呢!
楊潔聽完大為惱火,等三人回來後怒斥他們,結果三人根本不理她。
最後,師徒四人聯名舉報楊潔,直接喊話:“導演去,我們就不去!”
楊潔拍戲從不為名,也不為利,一心隻為追求完美的藝術。沒想到藝術成功了,人心卻丢了。
确實,為了精益求精,直來直去的楊潔,工作時得罪了不少人,罵了很多演員。
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現在連領導也站在師徒四人那邊,直接解散劇組,架空導演。
後來台裡領導請了楊潔兩次,她都拒絕了:“今後不論上天堂下地獄,我都不會和他們在一起。”
所以楊潔才會在采訪時說:“《西遊記》是我永遠的痛,我甯願它不成功。”
一痛經費不足,被删5集;二痛特技不理想,錯漏百出;三痛師徒忘恩負義,獨享成果。
那些曾經一起度過的艱難歲月,最後被名利包裹,露出人類貪婪的本性。
幕後英雄——群衆力量
《西遊記》的成功,衆人記住了師徒四人,卻忘了幕後的英雄。
除了導演、攝影師,還有幾十個默默無聞的工作人員,他們不但在幕後,還時常扮演各種小妖路人。
沒有他們,就沒有一部完整的《西遊記》。
而最值得讓人記住的,應該是作曲家許鏡清。
《西遊記》一共有14首歌,33段配樂,大部分都是許鏡清作曲。
為劇組拉來新加坡演出機會的他,卻和楊潔一起被拒之門外,因為他們是一路人。
那首《雲宮訊音》的靈感,來自他午飯時聽到農民工叮叮當當敲擊的飯盒聲。
他把西方的電子樂和中國傳統的樂器結合一起,随着孫悟空破石而出驚豔了一代代人。
接着,楊潔把闫肅寫的《敢問路在何方》交給他,讓他作曲,“你愛怎麼寫,就怎麼寫。”
許鏡清不眠不休,卻無法想出完美的曲子。
當他搭上回家的公交車,看着外面飄零的雪花,落在那些蜷縮着的小攤小販身上,他激靈一抖,來了:
“迎來日出,送走晚霞……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場場酸甜苦辣;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西天取經不正是我們生活中戰勝艱難的寫實嗎?西遊精神不正是我們敢于拼搏的表現嗎?
一切智慧來源于群衆,許鏡清抓住了西遊的靈魂,寫出了滄桑磨砺的曲子。
還有那首柔情似水的《女兒情》,楊潔寫了詞後,讓許鏡清作曲。
“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全劇唯一表達男女情感的歌,連唐僧也為之動容。
正是這些讓人難忘的歌曲,才讓劇中人物更鮮活立體,讓劇情更飽滿生動,讓《西遊記》這顆文化瑰寶熠熠光輝,永難超越。
然而,許鏡清一生低調一世清貧,除了當時結算的6000多元,他隻能用維權來實現自己的夢想。
74歲那年,他上《朗讀者》說:“這輩子,我隻想辦一場《西遊記》音樂會,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最後,靠網友衆籌,他實現了這個夢想。晚上回去後,他嚎啕大哭,“真不容易啊!”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而那匹跟着師徒四人跋山涉水的白龍馬,被人當合影道具斂财,最後老死。
楊潔導演一直強調,西遊精神是團隊精神,是吃苦、拼搏精神。
《西遊記》的成功,和團隊裡每一個工作人員的努力分不開,他們展現的西遊精神來自于群衆的生活中。
再續情緣——駕鶴西去
1998年,師徒四人提議續拍《西遊記》,他們和楊潔之間的心結也解開了。
然而,錢有了,技術有了,結果卻反響平平。
老豬和老沙換了,楊潔說他們年紀太大了,于是又有了新的矛盾。
可能因為導演年近70力不從心,可能因為猴子多年過于消費大聖形象,可能因為天時地利人和不在,那種激動人心的時刻沒有了。
當年一個個搬着小闆凳,擠破腦袋看黑白電視裡熱鬧的孩子們,已經長成了為生活跋山涉水的劇中人。
而那個為藝術操勞一生的楊潔導演,在88歲時也駕鶴西去了。
死者為大,當年的演員們全都站出來了,“沒有楊潔,就沒有我”。
猴子更是老淚縱橫,“我将以中西合璧的《敢問路在何方》,以慰恩師的在天之靈。”
但遍地開花的特技電影面前,我們懷念的,卻是那個雖物質缺乏而信仰滿滿的取經之路。
藝術高于生活,又源于生活。
或許,生活不過是另一場西行,人生路上的種種崎岖坎坷,正如那九九八十一難,每個人都要經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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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野百合】
【編輯 | 語非年】
【排版 | 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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