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紅一個月後，《漠河舞廳》在抖音的熱度降下來了，截至目前，相關話題取得了38億 次播放。

這是獨立音樂人的一次意外走紅。《漠河舞廳》因為背後的故事而廣為傳唱，柳爽在漠河采風時遇到了一位“張德全”（化名）的老人，他獨自在漠河當地的舞廳獨舞，柳爽當時跟老人簡短聊了幾分鐘，然後回來搜集了當年大興安嶺大火的資料，在此基礎上通過文學想象寫出了《漠河舞廳》。

這首緻哀的歌當時并沒有火，直到柳爽現場演唱的版本被網友傳上抖音，配以歌曲背後的故事，這才感染了無數人，在抖音算法的加持下，“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你什麼都沒有說野風驚擾我”，成為了抖音裡過去一段時間最流行的BGM。

直到後來，柳爽都覺得這首哀歌被玩成這樣，非常不适，他在微博上說，“别推了，可以了，再刷就變味了。”他在公号文章中更是直指：截至目前（10月27日）某平台#漠河舞廳#視頻場景浏覽2.1億次，主頁正版歌曲使用率僅9260次。

在柳爽之前，音樂人可以欣然喜歡抖音，因為它降低了音樂傳播的門檻，讓有才華的音樂人更容易被大衆看到，但在柳爽之後，音樂人可能面臨更加複雜的局面，要在作品大火之後，對這樣的熱度保持警醒。

大火之後，必然是邀約不斷。

請來國際首席愛樂樂團做弦樂，《漠河舞廳·2022》重制版發在了網易雲音樂，那是《漠河舞廳》首發上線的平台。疫情阻斷了線下演出，柳爽在11月20日出現在了騰訊音樂娛樂的原力舞台上，通過線上LIVE的形式給年輕的觀衆獻唱。

抖音上的《漠河舞廳》已經進入衰退期，撬動38億流量之後，其帶給行業的思考是什麼？是企劃和傳播模式的脫節？還是無法掌控的抖音流量密碼？或許，柳爽自己都沒有答案。

柳爽的抖音粉絲14.1萬，但他平時很少上抖音，兩者的交集并不多，即使上抖音也是為了宣傳新歌。早在2019年，他就開始把自己的歌《夏日回音》授權給抖音使用。

在他個人的公号“昂叔叔”裡，他稱呼抖音是“某抖”“某音”。他是通過微博才知道自己在抖音火了的，有人私信他，《漠河舞廳》的現場live上“某抖”了，當時他打開“某抖”，看到了有人艾特他，并沒有太在意。

第二天，《漠河舞廳》浏覽突破一千萬，柳爽是興奮的，突如其來的流量讓他驚訝和欣喜，但很快心态就從被發現傳播的興奮轉變為疑惑，再到不适。

他直接指出了《漠河舞廳》背後的問題，其中的關鍵一條就是：#漠河舞廳 視頻場景浏覽2.1億次，主頁正版歌曲使用率僅9260次。

近一個月後，《漠河舞廳》場景浏覽量達到了38億，而柳爽的抖音主頁顯示，其兩個版本的《漠河舞廳》正版歌曲使用量也隻有40萬左右。

本質上，《漠河舞廳》撬動的巨大流量，可能隻是一場音樂BMG引發的過猶不及。

連柳爽自己都承認，不明白這首歌爆火的邏輯，自己也有很多疑問。他後來分析這場流量狂歡背後的原因，可能是“無數個機緣巧合的擊中和現代社會對保守愛情觀的某種共情”。

當無數人開始用《漠河舞廳》在抖音裡玩樂消解，柳爽說，别再為了傳播而傳播，也不要把一首緻哀的歌曲，配上非常諷刺和不合時宜的畫面。“草率空洞的東西不會被時間留下，但富有感情的内容也不該被‘狂歡’式的消費，你的‘狂歡’是他人的痛苦遭遇。”柳爽說。

但柳爽公開表達的勸誡可能是無效的，或許隻是對他的歌迷有效，而不是對抖音裡大多數共情的人。

而柳爽之所以能清醒看穿這場流量狂歡背後的“過猶不及”，原因是他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此前他的第一首歌《姥爺》就在人人網上，累計播放了17億次，2018年發行的《莫妮卡》也曾占據各大原創音樂榜單，當時的評論數一度突破6W。

柳爽是非專業出身的歌手，但四年多時間跑過全國巡演數百場。現場，依然是一個音樂人傳播音樂作品最好的方式。他懂得流量與真正歌迷的區别，在早年間的微信公号裡，他不斷回複歌迷寫來的信，用一種傳統的方式維護與歌迷之間的關系。

“《漠河舞廳》背後其實是一個當下音樂産業現狀，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欣賞一首歌是從什麼地方入手的？是從音樂本身還是背後的故事？是從歌手的唱功還是詞曲旋律？”某知名音樂制作人對「藍洞商業」表示。

有音樂制作人認為，《漠河舞廳》帶給行業的思考空間是，在資本的推動下，短視頻推廣的密度加大，在這種情況下，用戶選擇《漠河舞廳》是自發的喜歡這個作品，為什麼被選擇這個問題值得探讨。

“最近，做營銷的人蜂擁而上，開始研究複制這個模式，要給歌講故事。”《漠河舞廳》背後感染人的是“張德全”（化名）老人寫給去世的妻子的信，柳爽以張德全的名義虛構了一封信《再見了晚星》。

在這封充滿情感和真實色彩的信中，妻子康氏是1987年大興安嶺特大火災中去世的211人中的一位，張德全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在此後的30年間， 他一直對康氏的思念魂牽夢繞。

他們曾經在彌漫着谷物粉末嗆人味道的倉房裡共舞，那是他們的秘密舞廳。張德全是從北平歸來的學生，他還托朋友從北平捎了一條牛仔褲，看着康氏穿上它跳舞，也因其曼妙的舞姿被吸引。

這些動人的故事細節，是柳爽的個人創作，後來成為《漠河舞廳》傳播中最大的情感因素。

該音樂制作人認為，獨立音樂人大多數都是自己做音樂企劃，創作動機和編曲取決于自己的審美，所以創作動機的故事，借助短視頻的模式傳播出來了，但“企劃和傳播模式更新的關聯性，目前還是脫節的狀态”。

比如，《再見了晚星》配合柳爽的現場LIVE，時隔一年半之後才被抖音的流量算法偶然捕獲。時間的錯位，也是《漠河舞廳》留給音樂行業最大的思考。

10月30日，柳爽的新作《玫瑰竊賊》上線，這是柳爽的第四張專輯，在QQ音樂裡半小時内評論超999 ，登上熱搜榜。但在抖音裡，截至目前，隻有535個視頻使用過這段音樂。

不斷巡演，依然是柳爽作為一個音樂人的呈現方式。因為疫情，一些現場演出被迫取消，11月20日，柳爽出現在了騰訊音樂娛樂的原力舞台上，通過線上LIVE給年輕觀衆獻唱。

“作品火還是大過我個人火。”談及《漠河舞廳》的火熱，柳爽在現場說，希望更多獨立音樂人被關注被聽到，而他自己不會被這些幹擾創作，畢竟音樂人還是要拿作品說話。

柳爽掌握了抖音的流量密碼了嗎？顯然沒有，他是抖音認證的音樂人，但在抖音裡沒有關注任何人，目前粉絲量14.1萬。

音樂對抖音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在2019年《抖音TOP音樂的傳播之路》報告裡顯示，當時帶音樂的抖音作品占比82.5%，音樂可以提高視頻播放量、互動量20%左右，而且音樂可提高廣告視頻播放量、互動量最高達300%。

但抖音音樂當時的現狀是，音樂播放頭部集中現象明顯，播放量前10%音樂日均播放量均為後90%音樂日播放量的1859倍。當時抖音裡最流行的音樂是《你笑起來真好看》《綠色》《皮一下很開心》等。

誰能掌握播放量前10%音樂的流量密碼？當時的報告明确了一點：TOP音樂的産生與音樂作者、視頻首發者無直接關系。

前13位TOP音樂創作者中，僅有3位為百萬粉絲達人，平均粉絲量為90萬。而TOP音樂視頻首發者中無百萬粉絲達人，最高粉絲為1.5萬，平均粉絲量為1442。

所以，柳爽作為一個抖音裡的素人，他的音樂卻可以攪動38億的流量。

這也很好解釋了為什麼抖音裡用戶熱衷用《漠河舞廳》作為BGM創作，即便創作的内容跟歌曲原意并不相符，因為平均每首TOP音樂被42位百萬粉絲達人引用，而大盤音樂每250首僅有一首會被百萬粉絲達人引用；TOP音樂視頻為百萬粉絲達人帶來的新增粉絲量為整體音樂視頻的1.9倍。

一首歌能在抖音紅多久？當時的報告給出的平均生命周期是51.9天，閃現型的音樂如《新年快樂》全生命周期隻有9天，而當時生命周期最長的是《習慣你的好》，持續69天。

經曆成長期、成熟期、衰退期，是一首歌在抖音爆紅之旅中不可避免的。當時《習慣你的好》就是一個例子，在衰退期中，百萬粉絲達人發布數量仍在較高水平，但無法阻止視頻播放量的下降。

從10月24日開始爆發至今，《漠河舞廳》也走過了近一個月的網紅之旅。

相關話題和作品不斷出現，5次登上抖音熱榜TOP1，在11月4日達到熱度的峰值，而後不斷衰退。11月19日，《漠河舞廳》又一次爆發，因為電影《平原上的火焰》選擇這首歌作為推廣曲，周冬雨、劉昊然演唱的版本，再一次在抖音上推廣起來。

縱觀《漠河舞廳》的抖音之旅，收益最大的可能柳爽和漠河當地。晚星、野風、極光這些歌詞都極大豐富了人們對漠河當地的想象，當地文旅局也适時配合營銷，即便柳爽的初衷不是宣傳當地旅遊而是為了警醒我們記住那場災難，他建議大家去漠河五六火災紀念館去看看。

柳爽沒有掌握抖音熱歌的流量密碼，即便在抖音可以宣發、可以大火，但他還是回到網易雲音樂和騰訊音樂平台裡去傳唱沉澱，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音樂人的老路上。

柳爽是有平常心的，他知道《漠河舞廳》這陣風刮過去之後會留下什麼，“路走慢點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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