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網上沖浪，看到[異形]名場面怪奇“出圈”令人忍俊不禁。

by微博@BtoZ-Movie

翻看日曆。

恰逢這個系列，最具有藝術哲學性與史詩感的前傳[普羅米修斯]在國内上映十年之際。

十年後再探索[普羅米修斯]，有個很明确的感受：

它當年被嚴重低估了。

還記得那些差評：

異形前傳無異形，異形在哪裡？

角色單薄，經常主動犯傻(這一點倒是沿襲了砍殺片傳統)。

叙事暧昧而遊離，提出問題太多，解答太少。

十年後再看，這些評價并不算錯誤，但仍可以确定的是：

雷導的這部前傳誕生之際，也是讓[異形]系列進入一個充滿争議且全新時代 的起點。

[普羅米修斯]值得在十年後的今天被重看、重估。

建立創世神話

如果說，1979年橫空出世的[異形]是個意外被架上神壇的科幻恐怖片。

并不令人意外。

正如那句經典slogan：「在太空中，沒人能聽到你的尖叫。」

[異形]從立項到執行，都目标明确：吓你一跳。

到了2012年的[普羅米修斯]，雷德利·斯科特則無意于再運用此種幽閉恐怖的策略來調動腎上腺素。

他更具有野心：

在融合怪物恐怖、身體恐怖之外，更融入了深刻的對人類終極命題的思考。

一些諸如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神與生命源起之類的哲學命題。

讓[普羅米修斯]以及随後的[異形：契約]，走上了一條和正傳四部完全不同的路。

正如這個片名所隐喻的盜火者，本片在一開篇即讓來自外星的“神明”出場。

後來我們知道，他們是名為“太空騎師”也叫工程師的種族。

一名工程師在水源邊飲下一杯黑水，他的基因因此感染後快速分解，通過犧牲自己。

他完成了一場時間恒久的地球創世試驗。

之後，本片的主線即來到21世紀末，以女主角伊麗莎白·肖等為首的科學家們對人類源起的探索。

當他們在世界各地的古老文明中發現外星創世者的痕迹。

他們随即獲得了Weyland公司資助，乘坐宇宙飛船普羅米修斯号開始了前往那顆未知星球的探險。

可以說，這部電影填補了第一部[異形]中外星飛船上“太空騎師”的空白。

或者說，它完全起源于這幅“太空騎師”的圖像。

來自H·R·吉格爾神造般的圖像。

對雷德利·斯科特本人來說，亦是一個醞釀多年的夢。

它是一部本該誕生在80年代的電影。

早在1979年[異形]上映的采訪中，雷德利對續集顯示出的興趣就集中在了“太空騎師”上。

然而，衆所周知，[異形]後來的續集卻是一部火爆的“越戰風格”動作片。

雷德利的想法，不受20世紀福斯的青睐。

這一點，甚至讓[普羅米修斯]延後了将近30年上映。

在為[異形]20周年紀念DVD錄制的評論中，雷德利再次談到了對“太空騎師”以及其廢棄飛船的想法：

「我一直想回去拍一部[異形5]或[異形6]，解釋清楚他們從何而來，去回答“他們是誰？”的問題。」

于是，這個項目首先重啟于2002年。

詹姆斯·卡梅隆和雷德利·斯科特取得了聯系，準備共同開發這部[異形5]。

但最終，[異形大戰鐵血戰士]的開發卻被放在了更主要位置，[異形5]流産了。

這個未完成的種子，一直要到2009年，喬·斯派茨創作了[異形：工程師]。

這成了[普羅米修斯]的前身。

講述這段曆史是想說，[普羅米修斯]從未改變這是一部回溯電影的初衷：

回溯一個在1979年就存在的問題：異形從哪裡來？“太空騎師”是什麼？

于是也注定了這是一部宏大而神秘的“創世神話”。

現代分子生物學的發展讓人們得以确信，正如《自私的基因》裡所寫：

「我們是基因的生存機器。」

而雷德利在此卻将進化論與神創論相結合：尤其當你考慮到它有一個删除的場景。

在初版劇本中，揭示了耶稣本人是在行星上創造生命的“工程師”之一。

這也成為“工程師”決定滅世的重要緣由。

穿梭在基因的科學與神的暗示的雙重世界。

[普羅米修斯]用史詩般的神秘性為原本不被嚴肅對待的怪物驚悚片構建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複刻經典“克味”

第一部[異形]是克蘇魯電影，這毫無疑問。

從編劇丹·歐班農。

到視覺設計H·R·吉格爾。

再到導演雷德利·斯科特。

雷德利和吉格爾

他們皆因對洛夫克拉夫特的信仰而集結于一起：

當歐班農跟随洛氏指引正在撰寫他自己的“死靈之書”時，吉格爾正在就這個主題進行繪畫。

而吉格爾這本《死靈之書》中的一幅圖，最終也成為了異形的原型。

叙事也是遵循黃金時代科幻小說的經典傳統。

一如洛夫克拉夫特的《瘋狂山脈》：

一群人， 在一個未知之地，打開了一個古老而失落的外星文明，他們随之喚醒了沉睡的怪物，迎來命定的厄運。

這一叙事傳統，從[異形]到[普羅米修斯]，得到了繼承。

于是，可以說。

即使時隔多年，[普羅米修斯]也是最接近“原教旨主義異形粉”心目中完美延續正統[異形]風格的續作。

它們合在一起，構成了電影史上(可能)最好的克蘇魯電影。

幾乎是從紙面文字，到視覺化版本的《瘋狂山脈》。

或許，[普羅米修斯]的編劇名單上，絕對該填上這個名字：洛夫克拉夫特。

出生于19世紀末、創作生涯集中在20世紀初的洛氏，是個“生不逢時”的典型寫作者。

那個年代。

尚無人理解他那過分憂郁的對宇宙恐怖的學說與故事。

《瘋狂山脈》登出時，其刊載雜志《詭麗幻譚》正被讀者們的憤怒、困惑和絕望的大呼小叫淹沒。

洛氏去世幾十年後，當受它影響的如[異形]、[怪形]電影紛紛橫空出世、大放異彩。

[怪形]和《瘋狂山脈》一樣也将背景設置在南極

《瘋狂山脈》反倒成了那個被奉上神壇卻無人能将其搬上銀幕的“克系”經典。

洛氏的小說改編電影，數量不多，且佳作難尋。

一個重要原因是，他的寫作風格強調“不可名狀的恐怖”。

于是這種“不可名狀的恐怖”(語焉不詳、信息留白、無法解釋)也注定了很難被視覺化。

相反的是。

從洛氏的克蘇魯世界觀汲取了無數營養，但以吉格爾的視覺設計作為怪物核心的[異形]。

卻從視覺上、從技術上創建出了這個“不可能被影像化”的世界！

充滿Sex暗示與生殖焦慮的怪物設計；

葛飾北齋的章魚海女圖和[普羅米修斯]對比

融合了現代科技與古金字塔風格的建築設計；

每一部都在更新。

每一部都實現了不重複。

到了[普羅米修斯]，雷德利對視覺技術團隊提出的最重要要求便是：

「和所有以往都不同！」

并不僅僅是美學風格上的創新與宏偉展現。

最關鍵的是，雷德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如何将“克系”的不可知恐怖與現代人類的焦慮結合在一起。

在第一部[異形]中。

是異形幼體從男性身體破胸而出！

在[普羅米修斯]，有與其相對應的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場戲：

醫療艙場景的堕胎手術！

女主伊麗莎白·肖在一場陰謀下被動孕育了異形，她要拿掉它。

男人(即使是人類制造的男機器人)堅持強硬冷酷的男式說教“你最好的選擇是——”

而根本無視女人自己的意願。

女主逃往醫療艙，緊急向醫療機器口述需要一場剖宮産手術。

而手術台發出冰冷的機器拒絕聲：

「錯誤！醫療艙以男性病人使用标準制定使用！」

這裡是人類已熟練操作運用克隆人技術和宇宙航行的2093年。

這裡也是女性子宮與女性身體無法被掌控于自己意志的當下。

[普羅米修斯]警告我們：

技術！更接近是這個時代或未來時代的克蘇魯怪獸。

技術不是中立的。

它更可能和權力結合，成為鞏固部分群體被異化、被剝削、被統治的工具。

技術，在這裡，也可以是異形這種完美的有機生物武器。

當它足夠具有毀滅性，就足以調動起人的欲念、貪婪與惡意。

更何況在這個世界，技術最終是被寡頭公司壟斷。

人工智能、宇宙航行、技術壟斷、寡頭政治，克蘇魯怪獸蘇醒在賽博朋克世界的前夜。

[普羅米修斯]算不上完美。

但它的确創造了一個具有完美風格的世界。

而在這過去的十年裡，要尋找一些和它同樣類型的印象深刻之作，你不會找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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