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期,百家争鳴,孔子、孟子雖然都曾經四處講學、弘道,但因時移世易,依然未能改變儒門淡泊的局面,楊、墨兩家後來居上,成為顯學。
楊朱學派跟墨家學派都曾經紅極一時。孟子評價說: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
但由于政治主張和學術見解的不同,孟子在為“禮崩樂壞”的現實而操心天下的同時,對楊朱學派和墨家學派也進行了堅決反擊和批評,他抨擊兩家學說:“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子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孟子認為,隻考慮“為我”、“貴己”,就是眼裡沒有君上;墨子反對等級差别,不受血緣遠近的約束,就是眼裡沒有血脈親緣,沒有父母。眼裡沒有君上,沒有血脈親緣的人,就是禽獸。
比儒家還紅,比墨家還倒黴的楊朱學派,到底講的啥?
楊朱,字子居,略晚于墨子,早于孟子、莊子,是道家楊朱學派的創始人。他的學說在戰國時代獨樹一幟,不僅與儒家相抗衡,也跟同樣反儒的墨家針鋒相對。
戰國時期,各諸侯國連年戰亂,侯王們視天下蒼生為草芥,“厚生而緻使臣民輕死”,儒家的“仁義”之說,早已淪為空談。楊朱對于假借仁義之名而行不義之實的行為,極為反感,憤而提出“貴己”之說,主張人人“利己”個個“貴生”是有針對性的,其最終還是為了“天下之治”。
經過兩千多年的風雨洗禮,散落在諸子典籍中的楊朱思想片段,終于獲得學者們的廣泛贊譽。國學大師呂思勉先生認為,将楊朱學說以“簡單的利己主義”概括是淺薄的,楊朱“不利天下,不取天下”真正的含義是:“夫人人不損一毫,則無堯舜,人人不利天下,則無桀纣;無桀纣,則無當時之亂;無堯舜,則無将來之弊矣。故曰天下治也。楊子為我說如此,以哲學論,亦可謂甚深微妙;或以自私自利目之,則淺之乎測楊子矣。”
易中天先生則說楊朱的學說其實就是“人權宣言”。
楊朱是個人價值和私有财産保護的先驅。楊朱的政治主張是建立一個“人人貴己而不侵、損他人”的社會,因此被認為是中國個人主義和私有财産保護的先驅。西漢史學家劉向的《說苑·政理》說,楊朱曾與梁王論“治天下如運諸掌然”。楊朱以堯舜自诩,稱 “得治大者不治小,成大功者不小苛”的賢人。他是個理論家,更是個實踐家,他熱衷于政治活動。就連批評他的韓非也認為楊朱與墨翟一樣,都是治世之才。
楊朱認為能治理好自身就能治理好天下。他的名言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内者,物未必亂。以若之治外,其法可以暫行于一國,而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
楊朱的思想是一以貫之的,他既強調“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又強調“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而不是偏執于“一毛不拔”。楊朱認為,隻要人人治内貴己,人人重視自己的生命,且尊重他人的生命而互不侵犯,天下就可以得到治理了。
楊朱的學說是用來治理天下的,若純粹出于自私,也不可能成為顯學。批評楊朱的人以“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來概括楊朱的思想主張,其實是以偏概全的斷章取義,楊朱“一毛不拔”的“貴己”思想,跟後面的“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是一個整體。楊朱認為,隻要人人治内貴己,人人重視自己的生命,且尊重他人的生命而互不侵犯,天下就可以得到治理了。
楊朱認為建立新的社會,其基本原則是“為我”而不“侵物”,即“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在楊朱的主張中,“為我”和不“侵物”兩個都是核心,不可偏廢,人人都不應該拔一毛而去利天下,人人也不應該貪天下大利而去拔一毛。何況“世固非一毛之所濟”,别說拔一毛,就是摩頂放踵利天下,又能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将傾嗎?
莊子雖然批評楊朱停留在術的層面,但是對于“君位”的看法卻跟孟子相反,他贊成楊朱的“貴己”思想,反對儒家的等級制度,認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國之财任其索用,一國之人任其役使。因此,君主成了普天之下追求的目标,君位就成了一切貪奢和罪惡的象征。
曾經盛極一時的楊朱學派為什麼會沉寂?墨家講“兼愛”,楊朱講“為我”“貴己”,當然跟墨家勢同水火,楊朱學派的學說遭到了墨家、法家的批評,就連道家後學莊子也不待見他,莊子借“老聃”之言,批評楊朱,說他的道法離“明王之治”還差得很遠,隻停留在“術”的層面。
楊朱反對“法先王”,動搖了儒家道統。批評楊朱最激烈的當然還是儒家,因為楊朱散布個人主義,反對法先王,這是動搖儒家根基的“叛逆”之道。而這恰是道家的一貫主張,老子說“執今之道以禦今之有”,司馬談在他的《論六家要旨》中對道家的評價是“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史記》記載孔子問禮于老子時,老子告誡他說:“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莊子·天運》則說“先王之陳迹也,豈其所以迹哉!”在莊子眼裡,“先王之法”不過是聖人留下的腳印,而腳印不能當鞋穿。
儒家自孟子以來,經過韓愈、二程、朱熹等的不斷完善,形成了儒家的傳道系統,認為孔子的學說是上接堯、舜、湯、文武周公,而開儒家之道統,因此“法先王”也就成了儒家的傳統。隻要是反對法先王的,一律視為旁門左道,楊朱認為天下沒有一成不變之法,一味地舍棄當今的人而去贊譽古代的先王,就像是贊譽枯槁的死人骨頭一樣。這樣的觀點,當然要遭到儒家的貶斥。
孟子為何沒有直接批評老子,而是拿楊朱開刀?朱熹認為“楊朱之學出于老子……孟子辟楊朱,便是辟莊老了。”
從“顯學”到沉寂,既是皇權的打壓,也是主流的貶斥
司馬遷說:“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但是,“缺焉”的何止“六藝”,楊朱學派,墨家學派從此一缺就是兩千年。
繼秦始皇焚書坑儒後,漢武帝又獨尊儒術,本就與儒家分庭抗禮的楊朱學派,自然讓後世學者望而止步,加之程朱理學推崇孟子,元代之後成為國家主流意識,程颢程頤、朱熹反對的,當然要堅決發對,就連唐代之前名聲勝過孟子的大儒荀子都被打入另冊,何況“旁門左道”的楊朱?因此,自宋元之後,楊朱徹底涼涼,銷聲匿迹于曆史的煙塵中。
縱覽楊朱思想,并非批評者所講的那麼自私,那麼頹廢,事實上,任何學說若不能赢得統治者的歡迎,都不可能成為顯學。
批評楊朱的人以“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來概括楊朱的思想主張,其實是以偏概全的斷章取義,楊朱“一毛不拔”的“貴己”思想,跟後面的“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是一個整體。楊朱認為,隻要人人治内貴己,人人重視自己的生命,且尊重他人的生命而互不侵犯,天下就可以得到治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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