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職業被人稱為“買來的哭聲”,他們跪在逝者遺體前,聲淚俱下訴說着已故人的生平事迹,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這便是職業哭喪人,哭喪是中國一種古老的喪葬習俗,在逝者葬禮上後代子孫通過哭來寄托對去世親人的哀思,為死者送行。
按照民間習俗,如果哪家葬禮上沒有哭喪會被大家視為“不孝”。死者的後人為了博得孝的美名想盡辦法,“職業哭喪人”就此應運而生。
但大家對“哭喪人”卻普遍存在着一種歧視心理,認為“不吉利”,從事這行的人在生活中也受盡冷眼。
在河南偃師就有一位名叫武會霞的哭喪人,五十多歲的她從事哭喪工作已經有八九年的時間,多年來被周圍人議論卻仍然沒有離開。
她為什麼會選擇成為一名“哭喪人”?又是什麼支撐她堅持八九年的光景?她苦撐的背後是否有迫不得已?
武會霞是土生土長的河南偃師人,生在一個落後的小山村裡,這裡像是低配版的“世外桃源”,人們被隔絕在此處以種地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武會霞的父母是地道的農民,家中貧困多子,父母早早盤算着将女兒嫁出去為兒子娶媳婦。
武會霞從小被教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這種落後的思想奉為真理。于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武會霞嫁給了現任丈夫。
丈夫家同樣貧困,兩個矮矮的土坯房破敗不堪,遠遠望去像一隻醜陋肮髒的巨獸卧在那裡,牆上一塊塊脫落的泥巴正如武會霞斑駁的人生。
當妻子哪有當女兒容易,武會霞嫁入夫家後的日子還不如在家好過,她跟着丈夫一起早出晚歸辛苦勞作,回家還得照顧公婆和丈夫的日常起居。
婚後不久,武會霞又多了個母親的身份,她陸續生下三個孩子,原本狹小的房屋顯得更加擁擠,武會霞家裡成了特級貧困戶。
上有八十多歲的高齡母親,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孩,家裡六個人的擔子全壓在了武會霞夫婦肩上。
幾畝地獲得的收益僅僅夠維持日常生活,等孩子到了上學的年紀,家裡卻拿不出學費來,禍不單行,母親因年紀大一病不起,治病買藥又是一筆開銷。
為了照顧卧病在床的母親,武會霞無奈留在家照看,丈夫一人去地裡幹農活。
前有長卧病榻的母親,後有日漸長大的孩子,左看是丈夫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模樣,右看是簡陋破敗的泥土屋,武會霞被困在其中身心俱疲。
她知道長時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自己一沒特長二沒學曆,到底幹什麼可以改變家裡的現狀呢?
武會霞也沒想到機會來得這樣快,那天她前往鎮上給母親買藥,因為離家遠出行不便,武會霞本想着一次性買完一個月的藥量,可她将全身上下的錢掏出來都不夠,無奈之下隻得買下半個月的藥量失望而歸。
回去的路上,武會霞聽見不遠處傳來十分熱鬧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活動,靠近一看原來是一戶人家在辦喪事。
隻見一行人跪在棺材前嚎啕大哭,哭訴着逝者生前的好,哭訴自己的苦楚,時間長達兩三個小時,真可謂“聞者悲傷,見者隕淚”。
見逝者子女哭得如此傷心,武會霞發出感慨:“這家人的子女也太孝順了,我聽得都難受。”
卻不想周圍的人告訴她這些人并不是已故人的子女,而是被雇來得“哭喪人”,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在此之前武會霞從不知道還有“哭喪人”這一職業,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向圍觀群衆詢問哭一場下來會有多少錢。
聽到四五百塊的回答,武會霞愣住了,别人哭兩三個小時掙的錢比自己家在地裡辛苦幹一個月掙得都多。
回去的路上,武會霞一直想着此事,她腦海裡有道聲音告訴她:這行業這麼掙錢,反正靠着家裡的一畝三分地也掙不了多少,不如試試去做“哭喪人”。
但立馬又出現另一道聲音:不行,掙死人的錢多不吉利啊,村裡人知道了會看不起我的,家裡面的人都會因為我擡不起頭。
腦海裡的兩道聲音不斷拉扯,武會霞的心也搖擺不定。
回到家後,看到丈夫滿手的繭和孩子瘦弱的身體武會霞心疼不已,她決定去做“哭喪人”改善生活條件,丢人哪有窮可怕!
臨睡前,武會霞和丈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出意外,丈夫聽後一口反對,表示這個職業太晦氣了,說出去也不好聽,别人知道會在背後議論。
可武會霞又何嘗想不到這些呢?眼見家裡情況越來越糟糕,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在她的軟磨硬泡下,丈夫答應幫她瞞着家裡人讓她去做職業哭喪人。
就此武會霞開啟了她職業哭喪人的道路,也是她命運的轉折點。有了丈夫的支持,武會霞有了十足的動力。
她立馬聯系了一家從事喪葬事業的團隊表達了想參與的意願。
武會霞天生嗓門洪亮,聲音條件優越,“哭喪”時有很大的優勢,武會霞成功進入團隊裡。
最開始的日子裡她到處跟随團隊演出,但毫無經驗的她隻能負責打雜,在幕後默默學習前輩是怎麼哭的。
武會霞悟性很高,在觀摩中學會了唱哭的技巧,并對此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演出方式。很快,武會霞接到了第一單。
演出當天,武會霞早早起床,将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死者生平事迹又複習了一遍,生怕自己第一次“演出”就出岔子。
到達場地後,她和同伴确認流程進行試演。
對接完成後武會霞就開始化妝,她穿上白色戲服,頭戴白绫,臉上畫着誇張的血淚妝。
唢呐吹、鑼鼓敲、二胡響,儀式就此開始,輪到武會霞上場時,她熟練地不像第一次演出的人。
武會霞舉起話筒,開始向周圍的人哭訴這位已故婦人的艱難歲月,講述逝者為了将孩子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頭。
情到深處武會霞甚至将自己代入了逝者的兒女,想象着自己的父母去世,将悲痛表現得淋漓盡緻,在場之人無不為此動容。
整個儀式持續三個多小時,武會霞連向死者磕了600多個頭。一場演出下來,她的膝蓋都跪破了,腦門也磕得青紫,全身上下酸痛。
死者家屬見她如此賣力,給了她700塊的演出費,還對她表達了自己的感謝,表示有她的幫助母親定會一路好走。
第一次演出便收獲頗豐,拿着這些錢,武會霞覺得再苦再累也值了,從那之後正式成為了一名職業“哭喪人”。
憑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武會霞成為了當地出名的“哭喪人”,邀約不斷,一年360天有180天的時間都在靈堂上為人哭喪,光磕頭都得上萬次。
丈夫懂得武會霞的不易,總在她演出後給她煮上一壺潤喉茶,為她捏肩揉腳,心疼她因為工作惹得一身傷。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武會霞“哭喪”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村和鄰村的人知道她替死人幹活後紛紛戴有色眼鏡看她,背後議論聲不斷。
從前友善的鄰裡像變了個人一般,看見她不再問好,而是帶着嫌棄的眼神遠遠繞着走。
面對他人的不理解,武會霞并沒有過多在意,最讓她難過的是家裡人的态度。
家裡的親戚聽聞她替人哭喪後直接登門朝着她罵:“你父母還沒死呢就着急在别人靈前哭,你這不是咒你媽死嗎?真晦氣!”
就連母親也不理解她,指責武會霞罔顧孝道,把家裡的臉都丢盡了。
面對身邊人的斥責,武會霞表面強撐,深夜裡哭濕了無數次枕頭,她開始懷疑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嗎?可家裡到處要用錢,如果不做這個隻能等着受苦。
好在丈夫一直在背後鼓勵他,安慰她不要将大家的話放在心上,并在母親指責她時在二人間周旋。
漸漸地,武會霞和母親的關系有所緩和,母親也明白了她為這個家所做出的貢獻。
有了丈夫這個堅強的後盾,武會霞鼓足勇氣面對流言蜚語,繼續在“哭喪”這個行業發展下去。
在她的努力下,家裡的生活條件有了很大改善,不必再為生計發愁。
不用擔心交不上孩子們的學費,母親也能獲得更好的治療,不會再因為出不起藥費遺憾而歸,飯桌上也開始出現葷菜。
種種變好的迹象都讓武會霞無比欣慰,她更加确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确,也在哭喪行業漸行漸遠。
靠着“哭喪”,短短幾年内武會霞家從原本的土坯房裡搬到了樓房裡,還将孩子們供上大學,當初閑言碎語的親戚也不敢再說些什麼。
随着武會霞在喪葬圈名聲大噪,丈夫也加入了喪葬行業助力武會霞的事業。
武會霞同丈夫一起組織了一個哭喪團隊,取名為“心聲”。
在哭喪行業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的武會霞已經不僅僅把哭喪當做一門掙錢的營生,在她看來這是一種文化,為逝者送去最後一份體面,讓他們安心離世。
她在“心聲”裡獨創了一套表演體系,用歌曲、戲曲等新形式将逝者的生平事迹表達出來,不再局限于原本的哭訴。
看到武會霞通過哭喪讓家裡脫貧,不少曾經避而遠之的同村人找上門來,想跟随武會霞進入這個行業,武會霞并沒有記恨他們曾經的态度,而是熱情的将他們拉入“心聲”一起賺錢。
如今已經是武會霞從事哭喪行業的第九年,回想起過去的日子她自己也表示不可思議,從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這個行業堅持如此之久。
面對世人對這個職業的歧視,武會霞坦然地表示:“我一沒偷二沒搶,憑自己本事掙錢沒什麼丢人的,更何況我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職業不分高低貴賤,存在即合理。既然有些人對此有需求,那麼職業哭喪人的出現也是必然,他們既幹好了本職工作,也滿足了委托人的需求,作為旁人我們無權說三道四。
對于職業哭喪人這個職業,人們應該多些敬畏和尊重,用更加包容和寬容的态度對待他們。
正如蔡元培先生提出的主張:思想自由、兼容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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