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蘇州,但我的外婆是廣西人。每年七八月間,我會回到廣西,那裡正值雨水充沛的季節。
廣西和蘇州的雨大不同:蘇州的雨總是淅淅瀝瀝的。而廣西呢,幾朵雲聚在天上,還沒有一點兒雷電的征兆,黃豆大的雨點就落下來了,夏季的悶熱就這樣被一場場雨沖散了。我喜歡站在屋檐下,閉上眼,感受世界變得更清涼、更清晰。
每當這時,外婆就會從屋裡小跑着來到我身邊。她個子不高,雙鬓染霜,老花鏡下是不大的眼睛,手掌上生出粗糙堅硬的繭。她踮起腳給我披上外套,皺着眉頭,不停嘟囔着:“不要淋雨啊,頭發都濕了,會感冒的……”她獨特的口音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像雨絲一樣滋潤着我的心田。
兒時的我常坐在窗前,看窗外連綿不斷的雨。樹葉綠得發亮,飽含雨水的花朵更加嬌豔,數不盡的小草争先恐後地生長,暑熱被洗刷得無影無蹤,讓我不禁陶醉在這樣的天氣裡。
如今,下雨時我仍會坐在窗邊。江南的雨細膩柔和,打開窗戶,讓雨絲溜進來,淋得人癢癢的。不久,頭發濕了,地闆上也留下了水漬,唯獨耳邊缺少了熟悉的唠叨。
直到某天,窗外的雨聲再次傳來,是令我無比熟悉和懷念的雨。我從天氣預報中欣喜地發現,同一天廣西也在下雨,我知道,外婆也一定與我一樣,正坐在窗邊,看着熟悉的雨,想念着熟悉的人。
這個夏天遠遠沒有結束,這場雨也遠遠沒有結束。它們一直藏在我的心裡,與那日思夜想的人一起進入我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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