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噸牛油果跨越太平洋，從墨西哥運至中國上海港，卻在卸貨時發現已腐爛、軟化。是牛油果在裝載之前被炭疽病及真菌感染，還是運輸中存儲溫度偏高所緻？貨物到港卸貨後加速腐爛又是哪方之過錯？收貨人和承運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日前，上海海事法院對這起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案作出一審判決，判令承運人對貨物損害後果承擔80%的責任，收貨人承擔20%的責任。一審判決作出後，雙方當事人均未提起上訴，判決已生效。

吹着“冷氣”漂洋過海

近年來，牛油果在全球掀起消費熱潮，短短幾年間我國的牛油果進口量增長了近千倍。随着冷鍊運輸的發展，牛油果愈發受到進口商青睐。

該案中，原告某國際貿易公司與托運人簽訂牛油果進口合同。被告某海運公司接受委托，負責将牛油果從裝貨地墨西哥烏魯阿潘，經陸路運至起運港曼薩尼略，再經水路運至目的港中國上海。考慮到牛油果屬于生鮮果蔬易變質，提單特别載明，運輸過程中牛油果應儲存于6.5攝氏度的冷藏集裝箱中，集裝箱由被告提供。

在托運人裝箱交付被告後，兩個集裝箱各重達19噸的牛油果開啟了它們“跨過山和大海”的漫漫航程。

19噸牛油果壞了

一個月後，兩箱牛油果終于抵達上海港，雖比預期的時間晚了幾天，但順利送達。第二天，兩個集裝箱整箱被送至水果市場。打開集裝箱後發現，一個集裝箱内的牛油果已經大量腐爛、軟化。

眼見貨物受損嚴重，很可能無法售賣，貿易公司當即通知海運公司，雙方在次日就貨損進行聯合檢驗。檢驗報告顯示，箱内27%的牛油果已經腐爛、72.7%的牛油果已經完全軟化。檢驗報告還記載，後半段航程中，貨物運輸溫度在6.9至10.1攝氏度之間波動，高于牛油果儲存所要求的6.5攝氏度。

幾天後，該批貨損牛油果被全部銷毀。貿易公司向海運公司索要賠償，遭到拒絕。

圍繞三大焦點雙方激烈交鋒

“這批牛油果有墨西哥當局的動植物檢驗檢疫證書，符合相關标準”

“這批牛油果系雨季采摘，容易感染炭疽病”

……

“原告發現貨損後已及時通知被告前來檢驗”

“原告收貨後未給集裝箱插電，造成貨物損失擴大”

……

庭審中，圍繞涉案貨損是否發生在承運人責任期間、被告是否存在約定或法定免責事由、原告是否存在擴大損失的行為三個争議焦點，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原告訴稱，涉案提單顯示集裝箱的内陸運輸和海上運輸均由被告履行，貨物裝載至集裝箱後，被告的責任期間即開始計算，貨損發生于被告責任期間；集裝箱實際溫度超出提單特别記載的溫度，是造成貨物損失的直接原因，且貨物運輸時間遲延6天左右，過長時間儲放也是貨損發生的原因之一。

被告辯稱，被告在責任期間已經将冷藏集裝箱設定至提單記載的溫度，符合提單要求，已盡管貨義務；涉案貨物在最潮濕、産量最低的季節采摘，且未采取相應低溫預處理措施來避免炭疽病及真菌感染，貨損可能發生于裝運集裝箱之前。此外，被告還主張原告應對收貨後處置不當擴大的貨損承擔責任。

法院判決貨損責任“二八分”

法院經審理認為，承運人對集裝箱貨物的責任期間包括從裝貨港接收貨物時起到卸貨港交付貨物時止，貨物處于承運人掌管之下的全部期間。該案中，貨物從裝貨地至目的港的整個運輸期間均在被告的實際控制之下，被告未能提供充分證據證明貨物在裝箱前已經存在貨損。因此，可以認定貨損發生在被告責任期間。

法院同時認為，承運人應當對托運人行為以及貨物自然特性或固有缺陷造成的損失承擔舉證責任。該案中，被告未提供充分證據證明托運人未進行預冷，以及未預冷與貨損結果間的因果關系。被告主張貨物品質及病蟲害造成貨損，但提供的證據均與本案沒有直接關聯，而原告提供了墨西哥當局的動植物檢驗檢疫證書，可證明貨物符合相關标準。因此，被告不存在約定或法定免責事由。

此外，就原告是否存在擴大損失的行為，法院認為，原告作為專業進口商，明知牛油果需要低溫儲存，而且對溫度變化敏感，高溫存儲會加速牛油果腐爛變質，但在開箱發現貨損後未及時給冷藏集裝箱插電，導緻箱内溫度在這期間急劇上升，原告應對收貨後擴大的損失自行承擔責任。

綜上，法院酌定原告對涉案貨物損害後果承擔20%的責任，被告承擔80%的責任，判令被告向原告賠償貨物損失人民币28萬餘元，并支付公估費2600元以及相應利息。

連線法官：承運人的“不完全過錯責任”

李海躍 上海海事法院審判監督庭審判長

我國《海商法》對承運人采取“不完全過錯責任”的歸責原則。在承運人責任期間内發生的貨物滅失或者損壞，隻要不屬于免責事由的範疇，承運人都應承擔賠償責任。同時，對于火災以外的其他免責事由抗辯主張，承運人負有舉證責任。

該案中，即便被告确已按要求設定溫度，因冷藏集裝箱系其負責提供，還應當證明該冷藏集裝箱不存在其他質量問題。根據檢驗報告及被告提供的箱溫記錄，集裝箱箱内的實際溫度也高于托運人要求的6.5攝氏度。被告應當就集裝箱内溫度偏高的情況進行合理解釋并予以證明，但未能提供有效證據。同時，被告主張牛油果變質系因自身原因導緻，但沒有提供充分證據予以證明。但貨物交付之後已不屬于承運人責任期間，如因箱溫設置導緻損失進一步擴大，則由收貨人自行承擔責任。

文 | 魏小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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