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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到了金山上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17 18:47:32

太陽照到了金山上(太陽又照在桑幹河上)1

8月18日拍攝的山西省大同縣境内的一段十裡河,十裡河是桑幹河的一條重要支流。

太陽照到了金山上(太陽又照在桑幹河上)2

8月15日,山西省山陰縣安榮村附近的一段桑幹河上,桑幹河暫停補水後,一個小男孩在河岸上玩耍,遠處為一座烽火台遺址。

本版攝影:王井懷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文化、王井懷

太陽又照在桑幹河上,一川活水,千裡波光,這場景已有20多年不見了。

上世紀90年代以來,桑幹河大部分河道幹涸,丁玲小說《太陽照在桑幹河上》描寫過的浩浩蕩蕩成為記憶。昔日水流不斷潤澤京華氣象的桑幹河谷,成了風沙進京的主要通道之一。不少介紹桑幹河的文章說是“太陽照在桑幹河底”“太陽照在桑幹河床”。

今年6月17日,在山西朔州,通過萬家寨引黃工程,黃河水湧入桑幹河,蜿蜒流向永定河,實現黃河和永定河首次交融。計劃今年從黃河向桑幹河進行生态補水1億立方米左右,相當于7個西湖的水量。以後将每年引黃補水,改變桑幹河幹涸窘境,進而改善永定河的生态環境。

8月,從源頭到下遊,桑幹河波光粼粼,陽光燦爛依舊,河畔已是新景。人來又去,水落複起,有多少人與人、人與自然的話題在這條古老的河流中流動。

桑幹河是北京母親河——永定河的上遊,發源于山西,進入河北與洋河交彙形成永定河。從遠古起,桑幹河流域就有人類栖息繁衍,這條河牽起的思緒綿延千百年。

“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鹹陽。無端又渡桑幹水,卻望并州是故鄉。”這首《渡桑幹》的作者是唐代劉皂,當時,桑幹河是邊遠之地,渡桑幹總是讓遠行客心旌搖曳。

金元以後,桑幹河成了京師上遊地區。“平泉噴玉湛深池,派衍桑幹古渡湄。汗血浮蹤傳尚信,泣珠潛室轉生疑。洪濤沒虜迷天塹,細潤與苗入野陂。直向盧溝橋畔注,金湯千裡壯皇維。”明代馬之麟這首《題金龍池》寫桑幹河之源神頭泉景象。神頭泉是華北最大的岩溶泉群,位于朔州市神頭鎮,源源不斷的泉水由此湧出,以前一直能流到盧溝橋。至今,仍有北京人飲水思源,來神頭泉祭拜。

“小時候,人們擔心不斷冒出來的泉水會把村子淹了。”在泉邊東神頭村長大的王東說:“現在人們愁的是出水量不斷減少。”朔州市神泉管理處處長劉培武說。“曆史上神頭泉最大流量曾達到每秒9.28立方米,上世紀60年代後開始不斷衰減,到2013年的流量降低到每秒3.69立方米。人為因素是造成水量減少的最主要原因。如植被破壞,水開采量過大,采煤時的排水漏水等。”

盡管如此,附近的神頭鎮馬邑村黨支部書記盧生艮說,村邊桑幹河從沒有斷流,至今河水寬六七米左右,這也是記者沿桑幹河行走所見原生狀态最好的一段河流。

應縣西朱莊村靠桑幹河水澆灌玉米,養活了一代又一代人。“我小時候桑幹河裡全是水,大人還怕小孩子在河裡玩水出事哩。”56歲的西朱莊村黨支部書記鄭勇說,從上世紀90年代起,村邊的桑幹河開始斷流。水沒了,河道成了莊稼地,澆地需要從上遊東榆林水庫買水。年過六旬的喬梁已經買了20多年的水,他說:“澆一畝地要花100多塊錢。”

應縣屬桑幹河上遊,到河北境内的下遊地區,幹涸的情況更為觸目驚心。前些年記者多次走訪桑幹河下遊,站在河谷旁土坡上,滿目黃沙,幾乎見不到水。陽原縣上堡村一位牧羊人說:“幾十年前河谷裡全是水,有沙子也是濕的,風吹不起來。現在過個車都起沙塵,水少地也沒法種了。”

十幾年前,風沙是北方的焦點問題,在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的實施中,桑幹河邊遇到的突出困難就是缺水。涿鹿縣林業部門介紹說,春季造林栽下後成活率在80%以上,因旱到秋季成活率就隻有20%多。栾莊鄉有1.5萬畝人工造林項目,投資200多萬元,在造林工地的十幾公裡外打出兩眼機井,通過潛流引過來,一畝地澆一次水要花60多元。

涿鹿本是水量充沛之地,向有“千裡桑幹,唯富涿鹿”之說。1946年8月丁玲來到涿鹿縣溫泉屯,以這裡情況為素材創作了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幹河上》。

“車又在河裡颠簸着。桑幹河流到這裡已經是下遊了,再流下去十五裡,到了合莊,就和洋河會合;桑幹河從山西流入察南,滋養豐饒了察南,而這下遊地帶是更為富庶的。”

這是丁玲筆下的桑幹河,據村裡的老人回憶,那時的桑幹河水勢很大,三、四百米寬,有齊腰深。

丁玲不是唯一在涿鹿寫桑幹河的現代作家,還有郭沫若、葉聖陶、冰心、田漢、田間等,那是在1958年到1962年。冰心寫道,涿鹿人“劈開黃羊山,把桑幹河水引上80公尺高的山崗,澆灌黃羊山南麓五萬畝土地。涿鹿人民給這個工程取名叫‘劈山大渠’。”作家們被這種改天換地的壯舉所感動,寫下一批詩文。

郭沫若“人造大渠百裡長,要使桑幹上山崗。開岩二十二座強,挖土一百十萬方。”葉聖陶“高渠活水沿波注,涿鹿社員盡開顔。共信人定能勝天,桑幹今朝上了山。”冰心“萬衆同心比金堅,敢與龍王争天下,一刀劈開黃羊山,提起桑幹來倒挂!”田間“太陽在我肩上,星星在我懷中。千裡桑幹河水,怎敢不聽我調動!”文筆都有些随意,滿溢着支配、改變自然的驕傲和滿足。

桑幹河,這從遠古流淌來的河流,伴随着人類的演進,經曆了複雜的滄桑變化。

從全國來說,桑幹河算不上一條大河,但它在曆史上地位重要。這裡是東方古人類栖息地,也是華夏文明肇始地,有舊石器時代到新石器時代系列遺址,陽原泥河灣被稱為“東方人類故鄉”,涿鹿有黃帝、炎帝與蚩尤“三祖文化”。從北魏都城平城到金、元,明,清的京師都在這一區域。

桑幹河流域城市建設曆史可追溯到秦漢時期,朔州市于1989年設置,算是因煤炭而興,但城區所在是明清朔州城,也是秦漢馬邑城。建市前為配合平朔煤礦建設,考古人員在朔城區發掘秦漢墓葬1285座,發現大量“馬邑市”戳印陶文。馬邑建城始自秦将蒙恬,他曾在這一帶與匈奴征戰。

地處遊牧與農耕文明交彙地帶,戰争是桑幹河的深層記憶。漢武帝在馬邑拉開對匈奴大規模作戰的序幕,曹操之子曹彰征伐烏桓直到桑幹河邊。《全唐詩》中有桑幹河意象的詩數十首,不少與戰事有關。駱賓王“邊烽警榆塞,俠客度桑幹。”王昌齡“将軍降匈奴,國使沒桑幹。”李白“去年戰桑幹源,今年戰蔥河道。”曹唐“北風裂地黯邊霜,戰敗桑幹日色黃。”

1122年,遼天祚帝被金兵擊敗,慌亂之中将傳國玉玺丢失在桑幹河之中,地點在今山西省山陰縣境内。

如今黃河水流過山陰,河道裡又是一片汪洋。8月記者在山陰安榮村邊看到,三五成群的孩子蹚着沒過膝蓋的水,挖泥捉魚,不時用手捧着細小的魚跑到岸邊向父母炫耀。

玉玺沉河後,不久遼朝滅亡,這一時間點對桑幹河也具有某種标志性意義。

在此之前,雖然戰事不斷,但總體上河流生态環境不錯。北魏皇帝多次到馬邑觀水賞景,隋代曾名清泉河,唐代桑幹河漕運糧船可從山西直到今北京境内,遼代皇帝還“至桑幹漁獵”。在此之後,桑幹河流域水土流失不斷加重,到元代因河水渾濁被稱為渾河、小黃河。河床泥沙淤積,下遊經常改道成災,明代又被稱為無定河。

由清泉河變為渾河,桑幹河的生态惡化與金開始在北京定都有關,幽燕之地由邊疆地區成為政治中心,為建設城市,人們大規模砍伐樹木,明代在上遊伐下的大樹通過桑幹河放流入京。植被破壞,造成泥沙入河,河水泛濫,又影響了城市。明清兩代,桑幹河(或稱盧溝河、渾河、永定河等)洪水幾次波及北京城區。如1668年(清康熙七年)“渾河水決,直入正陽、崇文、宣武、齊化諸門,午門浸崩一角。”

1698年,康熙将“無定河”改稱“永定河”,用30年時間用心治河,這條河在其執政後期不再“無定”,不過也沒能“永定”。直至1949年前後,水患都是京津及周邊地區的心腹大患。河北固安人蘇志臯曾任山西按察使,詩雲:“吾鄉最苦桑幹水,今日尋源到此間。說與山靈牢記取,休教東入紫荊關。”

一語成谶,後來桑幹河水果然流不到河北了。

桑幹秋漲是古代涿鹿八景之一,晏壁描繪道:“八月桑幹秋序平,狂瀾百折浪濤驚。天兵移海水欲立,河伯取山宮未成。蛟蜃群趨疑故穴,鲲鵬骞舉任前程。幾回待渡思舟楫,亂石穿江無限情。”

1949年以後,為興水利、治水患,桑幹河上遊建起多處水庫,桑幹秋漲的景象不複存在。水量減少以至幹涸,世世代代讓桑幹河“永定”的心願倒是實現了,但“定”過了頭,缺水的永定河難有活力。

山可以劈開,渠可以上山,太陽依舊,桑幹河卻沒有了水。據當地水利部門介紹說,這與連續多年的幹旱氣候有關,也是與人們對水資源的過度開發和利用分不開的,沿河區域各算各的賬,沒有整體上考慮河流的承載能力。

人們又開始期待桑幹河别再“永睡”。前幾年,為使河流“複蘇”,各地也是各想各的辦法。北京投巨資建設永定河綠色生态走廊,引城市中水進河道,“複原”河流樣貌。河北投資3.5億元建設涿鹿桑幹河生态工程,在縣城段4.5公裡河道建護堤、防滲設施和橡膠壩,形成了96萬平方米景觀水面。山西朔州也開始了自己的河道“複蘇”行動。

這些努力慰藉了人們對河流的“思念”,涿鹿桑幹河工程蓄水後,當地人稱“桑幹煙雨”“桑幹晚渡”美景重現。其實從整條河來說,有水的不過是很小一段,很難能稱其為河,實際上隻是一段蓄水,算不上是河流的恢複和新生。

現在,桑幹河的整體“複蘇”開始了。

2016年,國家發改委會同水利部、國家林業局聯合印發《永定河綜合治理與生态修複總體方案》。提出利用5-10年時間,逐步恢複永定河生态系統,打造貫穿京津冀晉的綠色生态河流廊道。

今年進行的從黃河向桑幹河生态補水,就是恢複永定河生态系統的一個步驟,這将加快流域生态恢複進程。

近來,大同市水務局副局長程建京建了個微信群“引黃濟京大同組”,把與生态補水有關的工作人員24人拉了進來,經常在群裡交流補水最新信息,溝通解決相關問題。懷仁縣水利局總工程師張振東說:“桑幹河斷流好多年了,就怕河道不通。”這個縣打通了11處擋水土壩。除引黃補水外,恢複河流生态系統的努力還有水源涵養林建設、地下水置換、退耕還草、污水處理、推廣應用高效節水設施等。

在神頭泉,啟動了桑幹河源頭保護工程,已完成投資1610萬元的一期保護工程,用于改善泉水的出流環境,提高泉水出流量。位于神頭泉周圍的神頭一電廠舊廠區爆破拆除了五座90米高的冷卻塔和一座210米的煙囪。山西神頭發電公司相關負責人說,随着這座曾經是山西最大、全國第三的火力發電廠的舊廠拆除,每年将節約地下水2200多萬噸。

在桑幹河支流禦河和十裡河交彙處,一個面積達557公裡的濕地公園正在建設。這裡原是污染嚴重的灘塗,去年開始建設大面積功能濕地,自然過濾淨化上遊來水。負責施工的北京東方園林環境工程有限公司項目負責人王其全說,經測算,建成後這片濕地每年可削減化學需氧量860多噸,氨氮110多噸,總磷6噸,地表水水質可達到IV類。

桑幹河沿岸,噴灌技術正在全面推廣。在懷仁縣奔康牧草有限公司的苜蓿地裡,已建有長幾十米、高三四米的滾移式噴灌機,轉一圈可澆地200多畝。山西嘉源易潤工程技術有限公司項目負責人王瑞青說,政府投資了1500萬元建設奔康公司的24個節水設備,每畝地可以節水30%至40%。

這些努力還隻是開始,劉培武說:“生态恢複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還需要一步一步地努力。”朔州市水務局副局長陳江斌介紹說,朔州境内桑幹河治理水利工程主要有牧草節水灌溉工程、部分河段河道整治工程、桑幹河幹流整治工程、神頭泉保護工程、地下水壓采及水源置換工程等五大項。國家投資32億元,地方按一定比例配套資金。但是由于經濟下滑等原因,地方配套資金困難,一些地方配比資金高的項目隻能暫緩。

七裡河與禦河濕地公園采用PPP模式融資。程建京說,這片濕地離市區近,有商業開發空間。但桑幹河治理的大部分工程盈利空間小,引入社會資本難。

丁玲小說《太陽照在桑幹河上》,主要表現變遷中人與人的故事。這番太陽又照在桑幹河上,映射出的是發展中人與自然的關系,不過也可以套用小說中的一句話:“光明還隻是遠景,途程是艱難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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