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網北京6月1日電(見習記者 楊景茹)今年1月,工信部在中國政府網站回答了網民關于“網絡平台及手機APP個人賬戶注銷難”的問題,表示在用戶終止使用服務後,電信業務經營者、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應為用戶提供注銷賬号的服務。

如今5個月過去了,盡管大多數平台的注銷服務已經上線,但記者發現,網絡平台對賬号注銷的把關可謂“花招百出”,一個手機接收驗證碼就能直接注冊的賬号,注銷時則需要嚴密的審核條件和繁瑣的申請程序。

注冊容易注銷難

抖音注銷界面。

微博注銷界面。

前不久,記者對一些平台推出的賬号注銷功能進行了嘗試,發現操作起來困難重重。

以目前火爆的抖音平台為例,通過微信、微博、今日頭條等第三方平台賬号就能直接注冊登錄,而注銷時則被提示需要綁定手機滿三個月才可以申請注銷。

記者在嘗試注銷微博賬号時,則被告知需要滿足“在常用手機上提交注銷申請”、“其他APP、網站賬号已解綁”等七項條件才能申請。可由于時間久遠,當時綁定了哪些其它網站的賬号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那些賬号是否能正常登陸解綁也還是未知數。重重關卡之下,成功注銷一個賬号,不僅需要時間,甚至需要運氣,難度堪比“中”。

“想到自己都快遺忘的賬戶裡還儲存着隐私信息,心裡就懸着一顆大石頭。”一些想要棄用賬号的用戶難掩自己的擔憂,而若嫌麻煩不注銷,則又面臨着可能帶來的隐私洩露等問題。

對此,華東理工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秦濤表示,從外國司法實踐來看,普通公民個人隐私的“被遺忘權”已經取得部分國家的認可,雖然目前國内法律尚無“被遺忘權”這一說法,但我國相關法律法規也都明确規定了用戶有要求運營商删除信息的權利。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第四十三條規定,個人發現網絡運營者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或者雙方的約定收集、使用其個人信息的,有權要求網絡運營者删除其個人信息;發現網絡運營者收集、存儲的其個人信息有錯誤的,有權要求網絡運營者予以更正。網絡運營者應當采取措施予以删除或者更正。

工信部《電信和互聯網用戶個人信息保護規定》第九條也明确規定,電信業務經營者、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在用戶終止使用電信服務或者互聯網信息服務後,應當停止對用戶個人信息的收集和使用,并為用戶提供注銷号碼或者賬号的服務。

盡管根據法律規定,用戶因為信息被洩露導緻權益受到損害時,可以向侵權單位主張損害賠償責任,但是在北京大瀚律師事務所執行主任楊健看來,僅靠用戶個人采取法律手段來維權并不現實。

“此類案件沒有統一的侵權賠償标準,且取證難度大。”楊健表示,“注銷賬戶删除個人信息,更能有效地降低信息洩露的風險。”

不注銷賬号有風險,走程序注銷太複雜。在知乎“如何注銷新浪微博”問答中,一些用戶分享了仿照遊戲永久封号性質的“小黑屋删号法”,即把自己的賬号僞裝成“僵屍粉”或賣粉絲的“營銷号”,等待别人舉報自己或者用小号自己舉報自己。此類答案在不少網友“親測有效”之下,甚至高票獲贊成為了用戶“走投無路”之下最便捷的方法。

附加條件可能涉及濫用個人信息

盡管在各方督促之下,近段時間,各大網絡平台的注銷功能“千呼萬喚始出來”。但是,仍有一些平台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并未建立注銷機制。原因是需要留存用戶基數、提高商業價值等。

對于拒絕賬戶注銷,無論是《電信和互聯網用戶個人信息保護規定》還是《網絡安全法》,都明确了懲戒舉措。前者規定,“由電信管理機構依據職權責令限期改正,予以警告,可以并處一萬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的罰款”,後者除了規定罰款外,還規定“情節嚴重的,并可以責令暫停相關業務、停業整頓、關閉網站、吊銷相關業務許可證或者吊銷營業執照。”

而走完正規程序的重重關卡,終于能發起注銷申請之後,某些申請材料方面也同樣讓用戶犯難。如微博等平台,注銷資料中需要提供賬号的注冊時間、注冊地點,還需包含個人手持身份證的照片。

“如果用戶僅用手機号注冊,但注銷時又需要提交手持證件照或生物識别信息,實際上是網絡運營者又收集和使用了新的信息。”秦濤分析。

楊健認為,用戶注冊賬号本質上是和第三方平台建立一種合同關系,就算對注銷信息需要提供的附加條件存在正當性和必要性,也需要在注冊時就明确公示。

“如果原隐私政策中沒有對此加以約定,則屬于濫用個人信息。”秦濤強調。

在受訪專家看來,根據賬戶注冊的便捷性原則,注銷應以“原路注銷”為妥,即用戶以何種方式注冊,就以何種方式注銷。對用戶而言,為保護個人信息安全,則還需提高自身防範意識,在注冊使用賬号時謹慎閱讀隐私條款,遵循最少提供原則、有限授權原則,拒絕過度要求獲取個人信息的平台。

平台應尋求保護信息和方便用戶之間的平衡

根據網信辦一系列加強互聯網信息與安全管理的規定,秦濤認為,第三方平台要求使用手機号注冊賬号也存在對網絡實名制的考量。“如果是在網絡實名制範圍内的第三方平台,使用手機号注冊則更具有合理性。如果是在網絡實名制範圍外的第三方平台,可以采取其他驗證方式替代手機号,例如使用郵箱進行注冊。”

平台将賬号注銷程序複雜化,客觀上加大了用戶的注銷成本,從這個角度講,平台應當簡化注銷程序。但是,注銷程序過于簡化,可能會出現惡意注銷的情況,不利于對用戶及平台的保護。因此,如何在風險可控的範圍内簡化注銷程序是問題的關鍵。

對此,秦濤認為,平台可以同時提供兩種賬号注銷服務:快速注銷和慢速注銷。

對于選擇快速注銷的用戶,第三方平台可以要求用戶提供進一步的證明信息(以原隐私政策中有相關規定為前提,否則涉及濫用個人信息),平台收到用戶的注銷請求後立即注銷用戶賬号。

而對于選擇慢速注銷的用戶,平台可以隻要求用戶通過手機号與手機驗證碼進行注銷,并設置一個過渡期,過渡期内賬号處于凍結狀态,如果存在惡意注銷的情況,用戶可以申訴解凍賬号,過渡期結束後則立即注銷賬号。這樣可以有效應對注銷程序簡化帶來的惡意注銷情況。

而賬号注銷後,自己的相關信息是否完全消失,也是用戶最關心的問題之一。此前有相關媒體報道,賬号注銷後,用戶雖無法自己查到賬号信息,但在百度貼吧等社交媒體平台上,注銷賬号曾經發布的内容等仍能浏覽。這也意味着,相關信息實際上仍存儲在内部服務器裡。

針對這一現象,秦濤認為,無法徹底删除的信息,平台應當進行匿名化處理。“所謂匿名化,指的是移除個人數據中可識别個人信息的部分,通過這一方法,數據主體不會再被識别。”秦濤解釋,匿名化處理後數據不應受個人信息保護相關法律的調整,《網絡安全法》第四十二條對此也進行了除外規定。企業隻要根據法律要求對用戶的個人數據做了匿名處理,就可以合理使用。

“無論如何,都應當加強對違規企業的懲罰力度,才能起到威懾的作用。”秦濤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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