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說》,作者:艾豐
批評人時常說“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真的是光說不練嗎?其中的緣故在哪裡?
“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一句俏皮話。是不是真的這樣呢?根據我的親身體會。這話并不是有意污蔑。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着曆史的真實。
我小的時候,放了學,常常往天橋跑,那是個很吸引人的地方。
天橋可以說是中國民間雜耍的總彙。我去的那個年代(40年代和50年代初),聚集的民間藝人有,攀杠子的“飛飛飛”,摔跤的 “保三”,耍大刀的“張寶忠”,拉洋片兒的“大金牙”和“小金牙”。變戲法的人的名字忘記了。有個天橋劇院,主要有馬派票友梁益鳴主演馬派劇目。
你說他們不練嗎?不是,其實還是練的。
我親眼看過他們真練。“飛飛飛”的攀杠子,那還是有點兒真功夫的。那個時候,在木杠子上做大回環還是很難的,那麼粗的杠子用手很難抓住。但他們能夠從這個杠子轉一個圈兒,然後飛到另一個杠子上去。看的人驚心動魄,眼花缭亂。
保三的摔跤那也是玩兒真家夥的,起碼沒有點兒真功夫是不敢上場的。在表演的過程中也有臨時上場比賽的票友。他們為了表示不服氣特來較量,那場面就更加激動人心了。
張寶忠的大刀被認為是最不來真格的了,說了半天就是不練。其實也是要練一點兒的。100多斤重的大刀架在赤裸的胸口上刀刃兒對着皮膚,讓他的助手拿着大木錘子。狠狠地砸刀背,讓刀切到肉裡去。刀背打的叮當響,但大刀進不到肉裡把刀松開,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紫印。
天橋的把式确實是說的多練的少。說的時間和練的時間的比例誰也說不清楚。但我估算,練的時候能占十分之一二那就不錯了。
現在琢磨起來為什麼會是這樣呢?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這種野台子表演和劇場表演是很不同的。劇場演出的時間是卡的很緊的,例如晚場從7:30-10:00兩個半小時,演員的經曆可以很集中,演完就能休息了。
但天橋這種演出方式則不同。他的演出攤子是從早到晚要支撐着開張的,光白天就有12個小時。如果總是一個勁兒的表演,那演員恐怕都要累死了。于是,說成了拉長演出時間而演員又可以不累的唯一辦法。
其次真功夫有一點兒,但沒那麼多,老是演真功夫,幾下子就完了,往下怎麼辦?
功夫高不高,不隻是靠真練,還要靠能說。大刀貼的皮膚,如果一句話不說,拿起錘子就敲,人們并不會覺得有什麼好看。如果敲之前先活靈活現地說一通,仿佛錘子一下去到就要切入身體,就會出現血肉模糊的場面,把人們的心都調到了嗓子眼兒。然後再動點兒真的,人們反而會覺得很好看。
擺地攤的賣東西要吆喝,天橋這種表演方式如果不說話,傻練,更是不行的。
最後,他們是用說來達到最重要的目的——經濟效益。
雜耍要賺錢,第一要有人看,一要有人給,有人看是前提。因為野台子演出是不買票的,看的人流動性很大,他看一眼就覺得不錯,就站下來看一看。他看一眼覺得不行,腳不停步就走開了。
要留住觀衆不用語言是不行的,藝人們最常用的拉人和穩人的辦法是懸念和面子這兩條。
我想看個結果再走。但結果遲遲不出來,他用面子圈住你,先是挖苦一些看一眼就走的人,然後說在場的沒有這樣的人。你想走你也不好意思這時候走了。
“有錢的幫個錢緣,沒錢的幫個人緣,感謝您站腳助威了”。你真的已經站了很長時間了,你也不好意思一個字兒不掏就溜了,于是呢,他也達到了有人給的目的。
什麼樣的藝術特點,總有其生長的具體環境。理解了天橋把式的環境。我們也就不會去苛求于他了。
任何工作所采取的具體方法,都離不開具體環境和條件。天橋的把式,即使從搞宣傳的角度,我們也可以從中獲得一些有益的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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