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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隔離的第一天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27 18:55:31

編者按:“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為鼓舞抗疫鬥志,堅定抗疫信心,人民網聯合《中國作家》雜志社聯合發起“人民戰‘疫’”征文,向全國作家和網友發出邀約,鼓勵大家用手中的筆,記錄這場防疫阻擊戰中值得銘記的時刻。優秀作品将在人民網文化頻道“人民戰‘疫’”專欄、“學習大國”微信公衆号、人民網文娛部微信公号“文藝星青年”以及《中國作家》雜志社官方微信公号、紀實版正刊陸續發布。

在南京隔離的第一天(隔離在潛江的日子)1

我有一習慣是,在大家談同一個話題的時候我絕不會談這個話題,就像我四年回頭寫了六千多首詩不是為了詩一樣,我想一個人一旦成為了焦點,種種目光聚焦過來,你就自燃毀滅了,或者留下斑點。

一個人安靜地生長,這是一個多麼大的内需。

2020年的這個春節,直到1月22之前,我都覺得日子和以往過得沒有什麼區别,一切都是按步就班,我一家三口從武漢回江漢油田到我嶽父嶽母家過年。

我叫兒子天天搶了22号到潛江的動車,把信息提前告訴了潛江的作家朋友,朋友很快就安排了車,同時開始準備熱鬧的晚餐。這幾乎是我回油田的保留節目,回油田過春節,先在潛江停一下,朋友們一起聊聊文學,喝喝酒,談談生活。我喝酒比較高調,人越多,我越來勁。很多次,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得嶽父家。

但後來形勢驟然緊張起來,直到20号我看新聞聯播對肺炎疫情做了重要指示,才覺得武漢有些異樣。我21号經過嶽家嘴地鐵站的時候,地鐵裡的小吃點坐滿了人,很少看見戴口罩的人。

21日下午,潛江朋友發來回微信,說你明天還回來嗎。我說計劃沒變。

22日,武漢幾乎全城都是大口罩了。我從武漢火車站上了動車後,所有人都全副武裝了,而且車上人很多,過道上站的都是人。這一下真覺得勢态嚴重了。我趕緊聯系朋友取消了晚上的活動,也不叫他們接站了,我妻子給她妹妹打了電話,叫她直接從潛江火車站把我們一家接回油田。

回到油田是晚上七點。打開新聞,撲天蓋地都是關于冠狀病毒疫情的報道,再過了一會,得知武漢封城了。晚上睡不着覺,寫了這首詩:

回家了

從武漢到潛江,

火車上的人很多,

沒有看清一張完整的臉。

從潛江到油田,

一路都是黑黑的,

啥也沒看見。

回到家了,

今天一天,我終于看到了一桌

有模有樣的人。

我們沒有什麼慶幸感,因為回家是早就預定好了的。我們呆在家裡,哪也不敢去,怕武漢這兩個字把别人吓倒了。 23号,接到從北京回油田的朋友電話,說是初五女兒婚禮的活動取消。我們互緻問候,失落地放下電話。

我喜歡回油田過春節還有一個原因是可以放鞭炮。小時候家裡窮,沒錢買鞭炮,哪家放鞭炮,就沒命似的往那家跑,就是為了搶那些沒有炸響的鞭炮。以前每年春節在油田吃團年飯都是放鞭炮的,初一,十五也要放架鞭。吃年飯那天,我在炒最後一個菜的時候說,趕快把鞭炮準備好。這時嶽父才想起來,今年他沒買鞭炮,哎呀,都是這肺炎鬧的。

在以前,除夕,從中午開始到初一,油田鞭炮聲不絕于耳,其中夾雜着焰火升空的巨大響聲,呆在家裡,也能聞到濃濃的硝煙味。但今年三十到初一,我鮮有聽到鞭炮聲,偶爾響起,也是短促,稀拉,軟弱。

我是初二才開始感覺隔離後的焦慮的。前幾天,忙于做菜,和在手機回各種短信,很忙,根本沒時間想問題,也不會出門,所以隔離對我們而言,隻是一個擺設。但從初三開始,鹵的菜反複吃過多次了,這時候你就想見朋友了。但現實告訴你,不能出門,必須待在家裡。

剛回油田時我還很樂觀,以為疫情很快會過去。想着初五就回武漢了,行李箱裡沒裝多餘的外套,連秋褲也沒帶。

我是個既能在外面瘋,也可以窩在家裡的人,屬在哪都可自由生長的人。當潛江宣布嚴格管控措施後,我覺得對我影響不大,反正在哪都可寫作。這幾年,我鍛煉出了一套寫作本領,在菜場買菜,陪老婆到商場買衣服,甚至在房子驚天動裝修的情況下,我情緒來了就會寫首詩,誰也阻擋不了。但這個春節顯然超乎了我的想象之外,我發現自己的小說進展緩慢,能看到終點,卻永遠抵達不了。

因為我的神經始終被武漢那該死的冠狀病毒牽動着。它把你的空間填滿了,看電視是它,打開微信也全是它。我仿佛置身于一座孤島,島上的天空風雲變幻,我始終都有一種無力感。

我再也無興趣寫作了,感覺自己像一塊被鈍化的鐵。是的,那麼多人在生死線上掙紮,置之度外的寫作都是虛僞和軟弱的。我嘗試寫了幾首詩,這是其中的一首:

蝙蝠,路徑,與某些胎記

好像是剪刀裁決出來的,飛行就是一張紙,

落下是一把傘,或是黑暗,

拉出的一坨屎。

在白天它沒有出路,白天也不給它出路,

它隻有比黑夜還黑才能活下去,

在它眼裡,

光明就是蚊子,昆蟲,青蛙,以及動物的血,

它以獵食它們為榮耀。

在白天,它目不識丁,

在夜晚,它卻可以盲目地飛翔,

它在屋檐下,但不是小偷,

它在洞穴的絕壁上,卻是最活躍的

遊牧民族。

歌唱被逼黑了,詞彙就腐化成了毒素,

飛翔在夜晚久了,

笑臉也會變成黑暗的胎記。

現在我們請它們到白天來和談,

我們沒有了底線,

它擁有的,

卻是傲慢和威懾。

随着疫情越來越重,油田的風聲也緊張起來。我剛開始還為潛江慶幸,因為消息披露之後,潛江沒有一個确診病例。但很快,冠狀病毒來到了潛江,而且潛江唯一的死亡就發生在油田廣華醫院。

我嶽父家離廣華醫院也就一個小區之隔,我似乎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我們身邊的人不可能再淡定了。大年初一之後,我小姨子、二姨子和小舅子一家就再也沒有到過我嶽父家這個春節大本營了。

油田所有的交通停止了,各個小區也均處于封閉狀态。我小姨子的女兒平時吃慣了我做的菜,這次被困在家裡,過了幾天就十分懷念我做的菜了。她女兒打電話過來說家裡沒了青菜,想到姥爺家來。我小姨子不讓,淩晨兩點還叫我們做工作,經過反複勸阻,她才沒有來。但這一夜,我們全家人都失眠了。

第二天,他們一家人都到野地上拔野菜去了。盡管田野上空無一人,他們還嚴嚴實實地戴着口罩,生怕也把疏菜感染了似的。

随着時間的推移,紛繁的資訊過濾之後,我們看到了真相的端倪。我想之後會有答案,曆史一定會告訴我們真相,現在我隻希望逝者安息,生者堅強;而我們,可以平靜安穩地度過每一天。

今天是大年初九,陽曆2月2号,我回油田滿滿十二天,離最長隔離期還有兩天,我和我的家人都平安着。

這十二天,我沒穿過外套,一直窩在家裡,看電視,和家人聊天,打點小麻将,恨不得把白菜做出一桌的滿漢全席來,當然也與自己的意志力較量,硬着頭皮寫點文章。不是逃避,而是當我們無力救助别人的時候,管好自己,就是最大的救贖。

我也有淚水,但我不能告訴别人,隻有自己噙着,守着,讓它完好無損,不打擾别人。

2020年2月2日于江漢油田

(作者:餘述平,系中國作協會員,中國電影家協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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