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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文化廣場演出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6 03:05:31

立冬那天晚上,北京主城區還殘存些許秋意,但市域最北端的懷柔區寶山鎮道德坑村,溫度降至冰點了。村橋頭邊上的活動室裡亮着燈,十三個昂首挺胸的婦女,每人手裡攥着一把小巧的油紙傘,盡力讓自己的肢體動作在古風音樂中看起來優雅。她們的白發和針織毛衣,在白熾燈下閃耀。

這支“舞蹈隊”裡年齡最大的是明書琴,今年67歲,她也随着隊員們從房間兩側慢慢會集到中央。“美的。”戴耳麥的舞蹈老師于悠悠說道,她臉龐俊俏、十指纖纖,轉過身來說,“人人真的都是藝術家。”

婦女們心直口快,一曲舞罷,她們圍過來向于悠悠講述自己有多喜歡跳舞,也惋惜現在身體發胖,舞姿不輕盈了。出生在南京城裡藝術家庭的于悠悠,是第一次在農村開藝術坊。她沒想到原先扭秧歌、跳廣場舞的村民們,頭一次接觸傳統藝術便那麼熱愛。

村莊文化廣場演出(公益藝術坊走進深山)1

11月7日,于悠悠(前一)帶領道德坑村村村民跳舞。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在深山開公益藝術坊

在來道德坑村做藝術家工作坊前,于悠悠對農村了解不多。她不願意稱自己在為村民們“授課”。她說,本來人人都是藝術家,她不過是一個“引路人”而已。

于悠悠在南京一個充滿藝術氛圍的家庭長大。她從小對中國傳統文化感興趣,長大後一直從事藝術研究,并獲得了北京大學藝術學博士學位,曾任北京舞蹈學院舞蹈考級院高級教師。早在2014年,她就有過一個想法,在村裡開一個工作坊,讓中國傳統文化賦能鄉村的文化振興。

因為主題是中國傳統文化,因此在“視覺藝術體驗”部分,于悠悠從紙傘、團扇、折扇、宮燈等八個傳統文化主題延展開來,選擇中華傳統繪畫、手工技藝和非遺項目,帶領村民進行參與式藝術創作,如書法國畫繪制扇面,流沙箋古法制傘,押花工藝制作宮燈等。

在“表演藝術體驗”部分,由于參與藝術家工作坊的主力是村裡的舞蹈文藝骨幹,因此于悠悠選擇了中國古典舞,開展了身韻派古典舞、敦煌古典舞、漢唐古典舞和昆舞等多個學派的古典舞體驗,包括劍技、綢技、袖技、扇技、傘技等。

1990年出生的駐村第一書記苑媛,是将工作坊引進村裡的人,也是她把于悠悠介紹給村民們的。她是北京舞蹈學院科研處負責科研項目管理工作的老師,2021年12月來到道德坑村。這一年來,她像一座“橋”,将學校裡的一些老師、學生引到這裡,幫助村莊發展藝術文化。

村莊文化廣場演出(公益藝術坊走進深山)2

道德坑村駐村第一書記苑媛。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于悠悠和苑媛在道德坑村開的工作坊,主題是“國風藝韻”,她們圍繞中國傳統文化展開工作,涉及團扇折扇文化、敦煌文化、紙傘文化等;而舞蹈部分則全部選取中國古典舞,如和團扇、折扇、紙傘、宮燈等相關的舞蹈動作,結合了身韻古典舞和漢唐古典舞。教授的舞蹈選自不同流派的古典舞,都圍繞中國傳統文化這個主題。

二人商議好,藝術工作坊圍繞三部分展開,分别是:文化講解、視覺藝術體驗、表演藝術體驗。工作坊将從10月持續到12月,計劃開展8期文藝活動,活動結束後還将舉辦村民藝術品展覽。所有展覽品都将是村民們親手制作的。

苑媛擔任文化講解部分工作,她做好PPT,給村民們上理論課。第一堂課,她給村民們講團扇的曆史和構造。當團扇的圖片打在熒幕上的時候,PPT一頁一頁地播放,台下村民們盯着看。

于悠悠負責視覺藝術體驗和表演藝術體驗課程。第一堂課,她為村民們準備了絹質的空白團扇和水彩工具,讓村民們随心在扇面上畫。56歲的李靈英畫了一隻在花叢裡翩翩起舞的蝴蝶,她開心地拿給人們看,“這輩子,第一次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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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在畫油紙傘傘面圖案。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11月7日下午,房間裡音樂起伏,16名托着團扇的婦女,不緊不慢地随音樂表演完團扇舞。于悠悠站在音響旁,她全程沒有打手勢,看着隊員們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我隻和她們一起練了兩個小時。她們的表現,就已經那麼完美了。”

“人人都是藝術家”

“人人都是藝術家”“阿姨們真是美的”,是于悠悠在排練中常說的話。她說,生活本身充滿了美學,這些根植于鄉土裡的鄉親們,她們雖然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故事和對藝術的理解,他們能用自己的身體動作和舞蹈方式來述說自己的生命體驗。

于悠悠發現,這座深山裡的村莊,有濃厚的傳統文化底蘊。村裡有十幾個熱愛表演的人,在以前的農閑時候,湊成一個臨時“戲班子”,給大夥表演河北梆子、京劇、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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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拿着油紙傘翩翩起舞。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傳統鄉村有“鬧社火”的傳統。道德坑村是深山區的人口大村,自然就承擔了為鄰近村莊提供表演的重要責任。1954年出生的本村人王振岐說,他小時候就曾和村文藝隊去外村表演節目,他聲音亮、記性好,能背下大段《沙家浜》詞兒,經過大人允許,也能登台表演,唱幾段戲。

今年60歲的龔秀雲,嗓門清亮,和外來人聊到興趣愛好,清清嗓子,就能唱幾句《沙家浜》:“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而描繪着江南煙雨的油紙傘,對龔秀雲來說,充滿了新奇和意境。十餘把油紙傘,在音樂中輕輕旋轉,衣袂挽起,每朵傘下的腳步微轉;忽而傘面完全撐開,形成視覺強烈沖擊的色彩構圖。“這是美的。”她輕輕感歎。

“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的結着愁怨的姑娘。”11月7日上午,道德坑村活動室裡,龔秀雲和十來位村民們一塊讀了遍戴望舒的《雨巷》。情感飽滿的詩句,喚起五十年前在學堂裡的記憶,走出門外,她長舒一口氣,感到無比知足。

從跳迪斯科到學古典舞

11月7日晚,村活動室玻璃上起了一層水霧,屋裡面的人脫掉外套,頭上熱氣騰騰。49歲的蘆鳳香見有陌生人進門拍照,沖着來人喊,“我跳得不好,要拍照,拍第一排的,她們年輕人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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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晚上十點,村民們還在排練。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90後”王金莉是蘆鳳香的女兒,是一個又高又瘦的姑娘,也是舞蹈隊裡最年輕的。她就站在第一排中間位置,轉身、小碎步、合傘,能面帶微笑着完成所有舞蹈動作,流暢、輕盈,油紙傘像荷花一樣在空氣中飄浮。

蘆鳳香覺得油紙傘舞蹈動作比較複雜,一些動作她總記不住,一些需要轉身一圈的動作,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好看,“這動作咋那麼難做呢?”但她還是不願浪費和隊友一起練習油紙傘舞蹈的時間,邊做動作,邊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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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畫的油紙傘。新京報記者 王方傑 攝

36歲的劉麗是村裡的文化員,村裡文化活動一般由她牽頭負責。對文化活動興緻極高的龔秀雲,是她的好幫手。村裡人介紹,村裡日常的文化活動,龔秀雲會忙着張羅,總為舉辦活動出力不少。

“我就是愛玩。”龔秀雲說,在2017年的時候,村裡有了跳廣場舞的固定地點。那會兒,人們就像跳迪斯科似的,喜歡選擇節奏感強烈的音樂,然後肢體跟随強勁的節奏擺動。為了能接觸到更多“迪斯科”風格的舞蹈,龔秀雲有時候中午不睡覺,在電視上看跳舞節目。

道德坑村的村民們第一次接觸古典舞,是在今年10月。于悠悠和苑媛的“國風藝韻”藝術家工作坊開班第一期。她們向村民們講解了團扇的曆史、構造、形狀、圖案、功能和團扇在舞蹈中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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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在跳團扇舞。新京報記者 王方傑 攝

那也是龔秀雲人生中第一次拿起畫筆,在團扇上畫出自己喜歡的圖案,然後再跟着于悠悠學團扇舞。團扇舞舞姿優雅,人以團扇掩面,款款在舞台上移步,舉止投足間氣定神凝。“這是美的。”龔秀雲評價起團扇和團扇舞,不經意間重複了于悠悠誇贊表述時常說的話。

村民靠文化有了收入

和大多深山村一樣,道德坑村的許多戶籍人口不在村裡常住。道德坑村目前有戶籍人口519人,常住在村裡的300人左右。村裡有8900畝山場,也有百萬畝造林項目地塊。因為山區生态林的低幼林養護、荒山造林和百萬畝造林項目後期養護,政府有專項資金支持,村民可以在林場掙勞務費。

57歲的劉淑蘭就在林場做護林員,她心髒不好又常年腰疼腿疼,需要天天吃藥。老伴在村裡公益崗工作,一個月能掙2000多元,再加上土地流轉收益、每月領取的養老金,老兩口一年收入在40000元左右。他們在村裡算是普通收入家庭。

“錢是夠花了。”11月7日上午,風很大,劉淑蘭頭上包着圍巾在村活動室看婦女們排練。她說,去年三八婦女節的時候,她還和村裡姐妹們表演了舞蹈,“隻不過現在身體不如以前了。現在是有想跳舞的心,但沒那個力了。”道德坑村隻有一家超市,是62歲的王桂元開的,商店開了近20年了,一開始是間20平方米的房間,現在是190平方米的大開間了。

道德坑村黨支部書記兼村委會主任高國民介紹,道德坑村去年人均收入達到24652元。村裡除了“靠山吃山”,還在發展紅色旅遊産業。從2017年開始,村兩委班子借助當地政策,整合烈士陵園、冀熱察軍區後方醫院展館、後方醫院遺址等紅色文化資源,注冊成立集體企業,開發紅色體驗項目,并以此鼓勵鄉親們建民宿、做餐飲,完善旅遊配套設施建設。

2019年,紅色基地年接待遊客8800人次,團建場次203次,創造旅遊服務相關收入55萬元。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後,村裡紅色基地客流量減少,但高國民有信心,道德坑村的旅遊産業會“滿血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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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紅色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如今,村裡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吸納了不少年輕人的加入。王金莉從學校畢業後,在外面闖蕩,後來見到村裡發展起文旅産業。便在紅色體驗基地裡找了一份工作,她成了道德坑紅色體驗基地的一名出納員,當前來體驗的人多的時候,她也會帶隊,做起講解員。

李德義也是紅色基地的講解員,他很高興現在能靠文化掙錢。他初中畢業後,開拖拉機、拉渣土、辦養殖場、燒窯。但他一直喜歡寫書法、朗誦詩詞。曾有一些聲音傳到他耳朵裡,“一個農民,學藝術有什麼用?”

2017年,在高國民鼓勵下,李德義應聘進入村裡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對于這份職業,他很喜歡,他為此自學了快闆書,自己寫詞自己唱。最忙的時候,他能一天沿着兩公裡的旅遊線路,跑七個來回招待遊客,“我不嫌累,因為在家門口領工資高興,知道自己做着有意義的事也高興。”

藝術讓村莊凝聚起來

2022年是高國民第十年擔任道德坑村黨支部書記。原先村裡人到了冬天,聚在一塊打撲克、搓麻将,再後來,大家跳起廣場舞,現在村裡人竟然拿起畫筆、揮舞長綢,或在油紙傘下翩翩起舞了。

“來,書記,您也畫兩筆。”11月7日中午,婦女們在于悠悠指導下用水拓繪畫方法畫油紙傘,幾個年齡大些的婦女,将一旁站着的高國民拉過來,把畫具塞到他手裡。高國民20多歲出村去城市闖蕩,做過餐飲、運輸,在商海摸爬滾打幾十年,小有所成。2012年,道德坑村黨支部書記邢文舉和村委委員溫青國一起找到高國民,告訴他說:“你回來吧,幫助把咱村好好建設建設。”

娛樂方式發生了轉變,這是鄉村文化振興的一部分嗎?高國民發現,文化活動讓人們更有凝聚力了。憑借這一點,過去十年,村子從一個深山溝的低收入村到成為全國文明村鎮,村裡紅色相關文旅産業應運而起。這幾年,村裡和北京舞蹈學院對接合作,漸漸有了讓村裡人提起來就很驕傲的文藝隊。

今年夏天,村民們還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出情景劇。明書琴在故事裡扮演女一号,而和她搭戲的本應是年輕的男角色,但卻是56歲的李靈英扮演的。“沒辦法,十幾歲的年輕人,在農村可不好找。”李靈英說。

“我們村,還人人都會唱村歌呢。”明書琴指着牆壁上的歌詞給外來人看,“烽火硝煙,擁軍支前,山路崎岖長,送米當軍糧,最後一尺布,燈前做軍裝。”這是今年7月份,北京舞蹈學院弘德星火小分隊為道德坑村創作的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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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媛(左)和于悠悠在紅色家園道德坑村歌文化牆前合影。新京報記者 王巍 攝

“要唱村歌嗎?我也加入。”高國民快步走到文藝隊最後一排站住。在活動室裡排練完一天舞蹈後,他們面向紅色基地的嶄新牆壁,唱起雄壯的村歌。音樂響起,原本開玩笑的婦女們嚴肅起來。她們在嘹亮歌聲中,整齊地邁出前進步伐。

新京報記者 趙利新 王巍 王方傑 陳璐

編輯 張樹婧 校對 盧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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