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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中水的名句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6-29 13:05:50

作為一位在當代文學創作上卓有成就的小說家,作家張炜在古典文學賞析方面造詣頗深。除了李白和杜甫,張炜心儀的大詩人還有王維、韓愈、白居易、杜牧、李商隐等,近日全新文化随筆《唐代五詩人》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王維、韓愈、白居易、杜牧、李商隐五位唐代詩人在張炜的筆下生機勃勃地“複活”。唐代詩人留下的佳句有很多,每逢某個場景和時刻,便會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脫口而出。佳句何來?張炜認為其不單出于學術,更依賴生活直感,是經過某種特别權衡之後的集體認定。

古詩詞中水的名句(古詩佳句的感染力)1

《唐代五詩人》

張炜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佳句何來

文|張炜

王維文辭章法成熟甚早,十幾歲的作品就具備了文字的工細,布局謀篇有相當的美學均衡,可見既是早熟,又有少年童子功力。“古墓成蒼嶺,幽宮象紫台。星晨七曜隔,河漢九泉開。有海人甯渡,無春雁不回。更聞松韻切,疑是大夫哀。”寫這首《過秦皇墓》時,王維年僅十五歲,筆法老到,氣象雄渾,有一種超出年齡的蒼勁。《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被譽為羁旅思親的千古絕唱,意蘊深邃,寫這首詩時也不過十七歲。他十九歲寫出了七言古詩《桃源行》,被後人評為“順文叙事,不須自出意見,而夷猶容與,令人味之不盡”。(清·沈德潛《唐詩别裁集》)可見王維實在是一個聰穎過人者,詞章優勢是如此顯著。這對于一個人完成終生之大文章,其好處自不待言;但一個人是否會過于依賴和借助這種優勢?如果在為文困難的時期借助太多,也許會失去心靈磨煉的意志,缺少一些重重疊疊的頓挫痕迹。

文辭優越之人,會不自覺地相信文辭本身的力量和功用,依靠文辭本身衍生詩意,漸成習慣。文辭本身确有這種功用,也一定會産生言辭之美,但這種滋生能力極為有限。這種有限性被一個人察覺和認識的時候,往往為時已晚。因為就人性來說,遷就心自然存在,遷就文辭,遷就慣性,久而久之即不可遏止,文辭本身也就成了障礙。

王維的一部分詩作用典很多,修辭也好,但讀來總不及另一些詩句的感染力,其原因可能是心靈沒有與文辭一起抵達,二者多少有些分離狀态。與他同時期的李杜,這種情形極少,他們以心緒意志之力,也就是神采把人打動。有人可能認為這僅是風格不同所緻,因為王維本來就是一個虛淡空靈之人。這種認識似有道理,但還不夠确切,因為在他還沒有形成這種風格的時候,特别是那些并不以此風格為特征的應制、送别和閨怨詩作,已有文辭堆綴之感。作者在娴熟的文辭組合轉化中,奇妙的才情沒有洇漫而出、沒有通向生命的幽深,留下更多的是辭章本身的顔色。辭章之能力,于詩實在是一把雙刃劍。

有時候在庸凡的現代閱讀中,我們常常痛惜文辭之粗糙、貧瘠和草率;有時我們感覺寫作者缺少長期紮實的文字錘煉,又會把一種最基本的要求當成了至高要求。實際上文字的功課的确是至難的、貫穿一生的,但是這種功課一定要與對于人生意義的執着探究并行發生,而且一定要服從于後者,二者不可以剝離。這種探究的力量一旦減弱,就會求助于文辭,将其當成一個百寶箱和工具箱,反複使用。我們取來各種各樣巧妙的工具,用它來掩蓋和替代無能與貧瘠。有時候這種虛浮無力的生命狀态真的被遮掩了,但也隻能作用于一時,很難久遠。整個人生的過程所留下的痕迹,在漫長的文字河流裡或铿锵、或喜悅、或呻吟、或平庸、或突起、或峻烈、或卓絕,都能在時間的傾聽中暴露無遺。

辭章是推助一切元素的工具,它們的茂長是顯性的外在部分,就像大地的毛發,山丘上的樹木。充滿生機的綠色固然可愛,也預示了生命的豐富,可是我們還要看大地本來的顔色,要看山陵的骨骼。當用一支畫筆凸顯它們堅硬的本質時,或許就會尋找北方的大地,在相對矮小稀疏的灌木叢中,在貧瘠裸露的丘陵岩石間,甚至在荒漠中,才能感受它的力量和蒼涼。這種骨骼美、本質美,更能夠深刻地打動我們,與之形成生命的對峙,形成一場生命之間有力量、無遮掩,甚至是有點絕情和殘酷的對話。

原來褪去茂長的山陵和大地也是一種言辭,它在言說,不過是另一種言辭,是更簡單直接的、絕少遮掩的赤裸。它也在生長,它的内部奔湧着不竭的力量。這種力量不會因為季節更替而減弱,不會因為嚴寒風雪的肅殺而變形和消失。

嚴肅的歲月會把表面的東西收割掉。收割之後它們又在哪裡?留下什麼?這一切我們應當心中有數。

評價古代詩人時,人們會不自覺地采取一個标準,就是看他們各有多少佳句流傳于世。随着時間的延續,千年或者更久過去,一個國家、一個族群必會留下一些佳句。它們時常被人提起,很難繞過,每逢某個場景和時刻,便會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脫口而出。這些佳句積澱千年,儲藏豐厚,如果讓我們從中國詩歌的源頭開始,常會想起這樣一些句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詩經·周南·關雎》)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離騷》)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漢·曹操《短歌行》)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晉·陶淵明《飲酒二十首·五》)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唐·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唐·張九齡《望月懷遠》)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唐·李白《望廬山瀑布》)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唐·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唐·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唐·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别》)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唐·李商隐《無題》)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宋·蘇轼《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南宋·陸遊《遊山西村》)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南宋·文天祥《過零丁洋》)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魯迅《自嘲》)

……

這些句子曆數下去無窮盡,它們太多了。每個佳句後邊都有一個難忘的面孔和身影,他們也因此不朽。

當然,我們衡量一個人的總體成就,看取一個藝術家、文學家、思想家,還不能完全以此作為标準。但它的确是一個繞不過的象征和标志。我們能忘掉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夢遊天姥吟留别》)“燕山雪花大如席”(《北風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蜀道難》)?能忘掉杜甫的“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望嶽》)“兩個黃鹂鳴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絕句》)?能忘掉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憶江南》)“回眸一笑百媚生”“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長恨歌》)“此時無聲勝有聲”“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琵琶行》)?“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錦瑟》)又讓我們想起李商隐。佳句之美,無可言表,它們是語言的鑽石,精神的傳奇。沒有它們,我們的語言将何等貧瘠,我們的詩史會何等單薄,詩與生活、與民衆、與社會的關系又是何等疏淡。它們就像一條長長的彩練,連接了不同的時代,連接了日常生活,連接了精神與物質。

盡管一個文學藝術的創造者不必以追求佳句為己任,但是自然而然誕生的佳句,似乎就是漫長辛苦的勞動的說明。它們存在那裡,閃爍發光,其光芒不會因為時間的塵埃而遮蔽,這是多麼強大的精神與文明的穿透力。有時我們驚歎于這樣一個事實:當你将佳句随手拈來,會發現諸多句子在某個時刻集中于某幾個人或某一個人身上。真是一些了不起的靈魂,一些藝術的精靈。所以曆數佳句之多,做一番簡單比較,也不失為一個總結與回憶的方法。

佳句之間意義不同,色彩不同,氣格不同。有的蒼涼,有的優美,有的神秘,有的朦胧,有的奇異。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它們能夠深深地觸動你、吸引你,讓你記憶。“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蜀相》)“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戲為六絕句·二》)“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夜喜雨》)這些佳句是那樣铿锵有力,非杜甫而不能為。“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客中行》)“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将進酒》)“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望廬山瀑布》)這屬于浪漫飄逸的李白。屈指數來,會發現李杜留下的佳句最多,其次是蘇東坡等。王維至少有五六組,使用頻率較多者也有三四組,盡管其中一二組存有真僞之争,但仍然了不起。一般來說詩人勞作,終其一生,能留下一二佳句即相當了不起。

我們以王維作例,可以将其佳句分為三個層次:一是詩學研究的學術層面,即研究者不可疏漏的佳句。這一部分深邃特異,文辭雕琢之功精湛,雖然沒有傷害詩意内含,但是不如另一類平暢。如“興闌啼鳥換,坐久落花多”(《從岐王過楊氏别業應教》)“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過香積寺》)“雨中草色綠堪染,水邊桃花紅欲燃”(《辋川别業》)等。二是文化層面,即常常被知識人引用的佳句。如“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山居秋暝》)“渡頭餘落日,墟裡上孤煙”(《辋川閑居贈裴秀才迪》)“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雜詩三首·二》)“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秋夜獨坐》)“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酬張少府》)等。這些佳句隻傳誦于有相當知識儲備的文化人中間。三是生活層面,如“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送元二使安西》)“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相思》)等。這些詩句幾乎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佳句出世絕非偶然,它是一種生命質地的外化方式,是才華之礦開采前露出的“礦苗”。一般來說要成為佳句,不僅是文辭華麗與順暢,還要足夠特異和深入,既讓人過目不忘,又直指心靈深處,其生動性與概括性表達了人類的普遍經驗,而且是集中表達。在這裡,文辭之工細和民間之通俗已經綜合一體,這樣的境界實在困難,所以佳句總是可遇而不可求。精巧别緻之句難成佳句,因為尚缺乏深長久遠的生命力,它在人類普遍經驗的深度與廣度上,還沒有達到讓人廣泛接受的程度。

佳句需要沖破一般意義上的典雅,需要活化,需要破掉一般文辭之工,從表象進入内部,要讓靈機一動與當代性和民間性緊密結合,并且在通俗與典雅兩個層面上得到高度統一。這種契合是很難的。我們會發現這種所謂的妙手偶得,總是在大詩人筆下才高頻率出現。于是我們就會知道,它們的擇取标準不單出于學術,而相當依賴生活直感,是經過某種特别權衡之後的集體認定。那些依靠文辭本身的創制,過于仰仗文辭,也就大半失去了直抵人心的力量。佳句與人的情感深度、執着力,關系最大,也就是說,與現實生活中身心摩擦的深度、心靈痕迹的深刻交錯,才有更大的決定意義。這個時刻的抵達,它所顯現出來的通俗性就非常重要。一般意義上的直白與普及,并不能确保它的隽永性,也不會找到深入的傳承者和诠釋者;而一旦缺乏代代接續的維護,最終就難以成為我們所說的佳句。

佳句需要重複,重複就是強調,這就是時間的維護。所以,成為佳句需要的條件實在太多。王維有些佳句總是在不同的層面流通,有的不僅引用頻率高,而且在更廣大的範圍内使用。而有的大抵隻于學術層面引用,範圍比較窄小。所以這兩種佳句的意義是不同的,比較而言,前者才是真正的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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