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進眼簾，我極其煩躁地睜開睡眼。唉，心情不太好！昨晚又夢見母親了，母親節要到了，我知道，我想念天國的母親了！

時間過得很快，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八年了，八年前母親身患癌症，從發現到離去隻經曆了短短的八個月，我們姐弟四人眼睜睜地看着一生艱辛倍嘗的母親咽下最後一口氣，享年不到五十八歲啊！心中痛苦難以名狀，悲痛欲絕!

在母親過世後的那幾年就想寫篇祭文了，但一直到現在悲怆的心情總難以自抑，夜夢中常常浮出母親在世時的蒼老面容。想了幾晚，終于能将哀悼母親、思念母親、愧疚母親的心情融入筆端，化作懷念母親過世八周年的祭文。

母親娘家那時是殷實的，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但是後來卻遭遇到一連串的不幸。母親八歲喪父，十二歲喪母，奶奶還不是親的，舅舅很小身體就差，又不被醫治，也小小年紀就死了，家産全落在後奶奶手裡。母親在18歲的時候以幾鬥麥子的價錢賣給了家境日益衰退的父親（爺爺當時因正曆史及成分問題受關押）。對于外公外婆家，我隻知道上述這些，至于更遠的族系與家史，就更不曉得了。

母親每每憶起她娘家的不幸，眼睛裡就透出傷感，她已記不起外公外婆的面容了，依稀記得的隻是小時候家裡滿滿的糧倉和箱子裡的金銀飾物以及家中許多長工圍桌吃飯的情景。

打記事起，母親在我們四個子女心中就是一個既善良又要強、既謙恭又孤傲、既勤勞又樸實的女人，母親一生生過幾個孩子，聽說第一個是兒子，八歲就夭折了，後面幾個就是大姐、二姐、我。因為沒有兒子，又抱養了叔父的小兒子，就是我的弟弟。母親沒上過學，後奶奶就不準她讀書。可她卻很明理，每一句簡單樸實的話語都包蘊着人世間極深的哲理。現在我還是能記起小時候常聽母親挂在嘴邊“人窮志不窮”的堅定态度。

母親相貌美麗，皮膚白皙細膩，溫柔和順，她養育了我們的身軀，把她那清麗的面容僅幾分遺傳給我們，把她經曆了人生太多的大起大落都無法磨滅的與世無争的恬淡留給我們。母親沒有太多的特長和愛好，茶飯也不是很精，女工卻不賴。母親心思細膩，我們買回的衣服，她總是要把所有的紐扣重釘一遍才放心。母親愛極了幹淨，家裡總是一塵不染，就是一個水泥鍋台也抹得可以晃見人影。

母親與父親是買賣婚姻一輩子，倒也是白頭偕老，記憶中也吵過鬧過，但都是一笑了之。母親性格善感而倔強，一直為做了一輩子家庭婦女耿耿于懷（母親有過工作的機會，卻因家庭成分不好最終錯失。），常常叨念着自己的無奈和不甘心，于是她便把人生的整個希望寄托在我們兒女身上。（慚愧的是母親照顧我們太細，一直到學業完成我才學做家務，至今我的廚藝都不怎麼佳。）

母親平時身體都算健康，在我們印象中幾乎沒有生過什麼大病。然而一得大病竟是一病不起的絕症，清苦一生的她，也沒能享上幾天清福。一直到她去世我們都瞞着她的病情。同是肝癌，父親卻隻挺了五個月。而母親在她人生的最後三個月，卻因為肝痛每天幾乎以杜冷丁代飯，至今想起母親那滿是針眼已無處可紮的青黑肌膚和痛苦無助的表情，我都會感到一種揪心的痛。

第一個知道母親病的是剛有了五個月身孕的我，記得當時我躲在一邊哭了個昏天黑地怎麼也不肯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末了，又強裝笑臉告訴母親隻是普通的肝炎。此後母親住院、西安手術、回家修養多是我那兩個可敬的姐姐還有弟弟服伺前後。暑假我回四川生孩子，母親總是打來電話叮囑這叮囑那，對沒能來看我充滿了疚意，每回聽到母親的聲音，話筒那端的我總是無法控制的淚流滿面。最後一次接母親電話，她傷感地說她很想我，想看看她的外孫女，她怕再也見不到我們了。同時她仍滿懷希望地說，要是這一次她能好起來，就給我帶孩子。沒多久我也是思母心切，帶着不滿80天的女兒回到了她身邊。那時的母親還能在地上走動，慢慢地要人攙扶着走動，後來就隻能靠着被子坐着了，到後來基本上卧床不起了，精神也大不如以前了。我想，留給母親的時間不是很多了。到了3月10日，母親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聲音細若遊絲，囑咐我和弟弟趕緊送她去醫院，她不能死在家裡。于是那一天骨瘦如柴的母親被三個壯小夥困難地擡到車上，住進了醫院。

回想母親病危的那段日子，我絕望的幾乎達到了崩潰的邊緣，不管間隔多少年以後，我都能清晰地回憶起那段令我今生難忘的曆程。最後的日子，母親肝昏迷的同時開始便血，随後陷入長長的錯亂，就再也沒清醒過了。那幾天，在病床上受病痛折磨的母親就象一個無助的孩子，瘦得已經是皮包骨了，臉色蠟黃，臉廓棱角分明，容貌卻依舊美麗，她那雙深深凹陷的沒有了神采的眼睛，卻在每一個醒的間隙一直向上翻着，眼神迷離地睜得大大地環視着周圍的一切，落到我們臉上，也隻是一掃而過，她已經不認識我們了。令我不解的是母親咽氣那一天，喉嚨不停地發出一種可怕的聲音（這樣已經三天了），人都說那是母親心有牽挂，不甘啊，難咽氣。我們知道她是多麼留戀我們留戀這美好的一切啊！當二伯母流着淚俯下身子對母親說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小弟有做姐姐的操持婚姻大事，讓母親不要放不下，安心上路。母親仿佛聽進去了二伯母的話，我們都清楚地看見母親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竟然還流了很久。生命太脆弱，病魔太無情。最終母親在3月23日的17點08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在父親去世差六天就五年也追随而去。

母親去了，她的薄命和我父親一樣，太苦難了，她經受了太多的痛苦，最後卻留給我們無盡的痛。母親生前的一切情形，點點滴滴猶如昨天，曆曆在目地顯現出來。母親的一生是平凡而普通的，但對兒女來說母親就象陽光，溫暖滋潤了我們的心田；母親就象一棵大樹，我們在她的綠蔭下憩息、成熟。母親雖然離開了我，可她是我心中永遠的眷念。遠離故土，别在他鄉的我永遠懷念您，母親！

母親，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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