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偶像劇裡傳遞價值，注定費力不讨好？

“權度恩，你這裡欠我的拿什麼還？”

4月3日晚，一路追看韓劇《二十五，二十一》（後稱《2521》）的觀衆們，被大結局逼出了一臉的淚花和問号。

《2521》是HE（好結局）還是BE（壞結局）這個問題，此前已被吵嚷了一月有餘。

觀衆對HE有多期待？劇集接近尾聲時，“火燒tvN（首播電視台）”的梗圖刷了屏。最後一集結結實實打了所有人的臉之後，矛頭又指向了編劇權度恩。

豆瓣評分也應聲下跌，從9.1回落至8.2，至今仍有下降的趨勢。

分跌得有多慘

觀衆就有多受傷

在13集之前，甚至16集大結局之前，《2521》都稱得上是一部有口皆碑的青春勵志劇。

擊劍選手羅希度，無疑是劇集的靈魂人物。一往無前、大大咧咧、為人坦蕩，卻也有些神經大條。為了堅持擊劍的理想，不惜打群架、混夜店，隻求被退學，以換得被動轉校的結果，因而喜提“搞笑女”的稱号。

但她的魅力，并不止于孩子氣的執著。

她有毋庸置疑的共情力。男主白易辰因家庭遭遇而情緒低落，她選擇帶他去玩水釋放壓力。

她的善良和包容亦有目共睹。“偶像”高宥琳因為兒時的嫉妒對她處處打壓，她仍堅持比賽的公平公正，盡自己所能去體恤、保護對方。

你以為她的勇敢與樂觀是來源于優渥的家庭條件，一轉頭，她又在無人處悄悄舔舐傷疤。

帶她認識世界、堅定熱愛的父親早早去世，身為電視台主播的母親因工作缺席葬禮，日常幾乎沒有一句軟話。常年訓練、沒有朋友、孤獨隻能訴諸筆尖的羅希度，還能變成走到哪暖到哪的“萬瓦小太陽”，這本就是過分理想的設定。

32歲的金泰梨，演起少女毫無違和感。/《二十五，二十一》

偏偏，男主白易辰一開始也是“理想年上男友”的存在。家道中落後，曾經的富家公子并未破罐破摔，即便面對讨債人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身處泥濘還要替他人憂心。

而在羅希度面前，他因對方給予的精神力量而墜入情網，卻并不急于發展戀愛關系。女主初戀他笑看，女主出事他救場，連女主的遺憾也是他來圓夢，堪稱“上帝視角”對象。

有瑪麗蘇，也有“反套路”。羅希度發現自己讓白易辰錯過了與其父見面的機會，急得穿着拖鞋追了兩小時，差點崴了腳。滿心感動的白易辰，沒上演“背妻”戲碼，卻老老實實粘好了拖鞋，和羅希度“兩人三足”走回了家，堪稱劇中一大笑點。

胳肢窩持續撕裂中。/《二十五，二十一》

另一方面，劇中的友情線，甚至比愛情線還要好嗑。

羅希度與高宥琳是現實中的“仇敵”，卻是互聯網上的匿名密友。兩人經曆了相識前單方的默默守護、相識後雙方的互不對付、誤會解除後的無條件信任與支持，最終成為了情比金堅的擊劍姐妹花。

每一次相擁而泣，都是CP黨的勝利。/《二十五，二十一》

正因劇中的美好足夠震撼，人們才不能容忍故事有一絲俗套。

即便劇集一開始便交代了羅希度的女兒姓金，列文虎克們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企圖證實男女主隐婚的事實。

然而，正如影評人蘿貝貝所說，就是這麼一部可以被一再重溫的年度好劇，還是在最後一集被硬生生拍成了《前任4》。

别再拿“父母愛情”的幌子刀我了

此前《2521》之所以能獲得超九分好評，還因為它大有如法炮制《請回答1988》（後稱《1988》）的迹象。

作為韓劇中經典的“父母愛情”範本，《1988》的豆瓣評分高達9.7，以1988年漢城（今首爾）奧運會為背景，講述了雙門洞五個孩子之間發生的友誼、愛情。

而在青春之外，有關工作與養育的艱難、親子間期待的錯位、對社會不公的反思，亦在傳播角度貢獻了不少金句。

這部劇播出期間，觀衆都陷入了“猜老公”的狂熱。巧的是，女主德善在劇中與阿澤喜結連理，扮演者李惠利則在劇外與“狗煥”扮演者柳俊烈戀愛至今，兩批CP粉都在不同程度上獲得了滿足。

“狗煥黨”BE現場。/《請回答1988》

有珠玉在前，加上前期劇情溫馨不乏反轉，觀衆一心以為，《2521》的結局也不會糟到哪去。

同樣以曆史事件為背景，《2521》選擇了IMF（1997年韓國金融危機）。劇集伊始，學校受IMF影響而裁撤擊劍隊，女主羅希度成為了時代的犧牲品。但當她千方百計轉校後，其他被迫放棄夢想的選手給她騰出了入圍國家隊的位置，她又成為了時代的幸運兒。

從這個角度來看，《2521》的立意其實比《1988》還高。

作為IMF的親曆者，中年羅希度明知女兒在偷看自己的日記，卻不予置評。當她看着戴口罩的學生們追逐打鬧時，心裡想的是：成長在疫情時代下的女兒，能否像過去的自己一樣，用滿腔熱情去譜寫青春？

在串起回憶與現實的過程中，女兒金敏彩是活體彈幕機般的存在，更是解開女主少年時困惑與遺憾的鑰匙。

因為金敏彩，羅希度才得知母親申在京當年并未捐出婚戒，也終于拿回了最後一本日記，能在心裡與初戀和解。

正如前文所說，劇中藏着無數呼應主線戀情的小彩蛋。

羅希度的工作室名字是“2521”，牆上挂着的椅子是彩虹色排列，海報上出現了“金道熙”（韓語“希度”倒轉）的筆名，白易辰私藏的照片出現在羅希度相冊裡，兩人2009年電視連線時背景音出現喊“爸爸”的童聲……

然而，再甜的暗糖，在最終集釋出後，都變成了無法解釋的bug。

分手多年後，羅希度依然為白易辰“應援”。/《二十五，二十一》

如果故事停在第15集，兩人因異國而漸行漸遠，都尚在可以理解的範疇。但原本一心為希度的易辰，不打一聲招呼便選擇留美發展。分手時依舊免不了“你不理解”“你沒愛過”的互相指責，“靈魂伴侶”的人設塌得徹徹底底。

如果說，像中年希度的内心獨白那般，這部劇的立意是旨在說明——身處動蕩的年代，談青春或愛情都太奢侈，保全自身的發展才是第一要務——那麼觀衆對制作團隊的不滿，或許還能減少三分。

但若果真如此，言情偶像劇《2521》可謂殘忍，拍多少千回百轉的真心獨白都補不上。

網傳韓國網友評論：“搬出IMF的時代背景，說是講述在那個時代失去夢想的青年們的故事，包裝成治愈羅曼史宣傳，卻在因新冠肺炎而受苦的大衆的傷口上撒鹽。”

女性群像，瑕難掩瑜

抛開男女主戀情線不談，《2521》在女性角色的塑造上還是相當成功的。

女二高宥琳，可謂貧苦勵志擰巴第一人。

從小就遭遇了羅希度這個天賦型大魔王，第一次交手被殺得片甲不留。努力拼搏到頂峰相見的機會，對方卻缺席了。多年後， 她成為了世界冠軍，羅希度變成了她的小迷妹，可于她而言，這不啻為童年夢魇重現。

高宥琳嫉妒羅希度能被教練仔細調教，教練的答複是：“你們中有誰像她那樣纏着我教嗎？”

除了美貌，她似乎全身都是缺點。

敏感自卑，經常抱着舊書包舊鞋子黯然神傷，卻又不接受媽媽花錢給她買手機。不善抗争，面對前輩的欺侮，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疲于内耗，往往用高台跳水來發洩自殘的沖動。

但她又确是一個無暇表達善意的苦命人。

擊劍于她而言是一項才能，更是幫家庭解決債務危機的籌碼。她愛父母勝過愛自己，甯願背上“賣國賊”的罵名，也要選擇歸化，用自己的本事“賣”個好價。

羅希度恐怕是高宥琳自卑人格的最大受害者。高宥琳畏懼對方的實力卻不敢承認，甚至處處放狠話甩冷眼。

當得知羅希度就是網上熱聊的密友時，高宥琳的第一反應是逃跑：我太糟糕了，她會不會失望？

誤會解除後，高宥琳終于放下心結，接受了羅希度的強大，也肯定了自己的價值。雖然兩人并不願意在媒體上被公開比較，但她們各自的成就，始終離不開對另一個人的仰慕。正如《我的天才女友》中莉拉對萊農說的那樣：“如果你不夠優秀，那麼我又是誰呢？”

馬德裡之戰，堪稱劇中最高光的時刻。/《二十五，二十一》

班長池升琬，則是叫闆傳統和秩序的代表。

身為年級第一，放學回家不刷題，卻做起了自己的地下電台。為了阻止老師對好友和同學體罰，她甯願自請退學、賠上一年的時間，也不願意向老師道歉。

擊劍隊員李睿知，對擊劍心生厭倦，想退隊回去上文化課、另尋出路。

甯願付出十倍心血打進全國八強，隻為獲得轉行做面包師的自由。即便勝利了也不願再進一步，生怕占用了别人的機會。

擊劍教練梁燦美，看起來沒個正型，但似乎所有苦難在她身上都留不下痕迹。

年輕時被誣陷收取賄賂，事業一落千丈，還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但這位曾經的世界冠軍，還是在高中裡樂呵呵地培訓。

電視台主播、羅希度的媽媽申在京，在情商上似乎相當不合格。

女兒經曆了重大挫折，她一個電話沒打。明知會和好友決裂，她依然堅持報道。從剛喝完酒到丈夫去世，沒有什麼突發狀況是她扛不住的，隻要坐在播報台前，她就是最專業的主播。

多層次多面向的女性角色設定，不由得讓人想起編劇權度恩此前執筆的韓劇《請輸入搜索詞：WWW》。

上位者有宋佳京與張熙恩，前者為了原生家庭嫁入豪門，從門戶網站改革者變成财閥的爪牙；後者即為财閥本人，不在意新聞的取向，隻關注是否站對了政黨。

與之相反的是，主角裴塔美始終為理想而奮鬥，堅持不破壞新聞倫理，為了捍衛原則，怒而揭開政治家的醜聞。女二車賢正義勇猛，會在電梯裡痛擊鹹豬手，也不吝于在生活上幫助競争對手。

最有看點的，永遠是三位女性角色的對角戲。/《請輸入搜索詞：WWW》

權度恩在角色塑造上的合理之處在于，她希望女性能在不同的位置上展現魅力，但這并不需要醜化另一方才能實現。既得利益者，多少有些強硬手腕。力挽狂瀾者，始終葆有菩薩心腸。如此種種，關乎人性，性别并不是最大的幹擾項。

這樣說來，如果把《2521》單純作為一部女性成長史來看，它還是值得再刷的。

行業劇裡談戀愛

偶像劇裡演職場

究竟哪個更不讨好

不可否認，劇集中的硬傷顯而易見。

為了“安排”男主白易辰入職電視台，編劇給出的前提是：因人才招募困難，主播申在京建議将記者招聘門檻降低到高中學曆。

但那是金融危機的時代，即便在今時今日的韓國，依舊有無數人擠破頭搶一個體面的崗位，怎麼還會出此“下策”？這也并不符合一個老牌企業的作風。

作為以IMF為背景的時代劇，故事原本可以引發觀衆對許多社會問題的思考。

譬如，時代動蕩對個人命運的影響、校園體罰取消政策在教育界帶來的“餘震”、大橋頻頻坍塌所影射的症結、911事件留下的對公共安全的反思……

但強行拔高的設定、倉促落幕的戀情，隻成就了戲裡戲外的鏡面反射般的網暴“盛況”。編劇所期待的，借時代、職場、運動等元素來進一步升華偶像劇的願望，最終還是沒能實現。

話說回來，想借由偶像劇講述時代的陣痛，或許對觀衆的要求還是太高了些。

既然選擇了偶像劇，觀衆注定是更在意觀劇過程中的愉悅。上價值可以，但超過了愉悅感，就有可能被丢臭雞蛋。

然而，相比種種借着行業劇的由頭談戀愛的騷操作，《2521》已經算出類拔萃了。

正如我們所見，“你做多我做空”的離譜金句，仍在今天上演。對于行業劇的受衆而言，降維的折磨無處不在。

觀衆并不反對影視類型融合，隻是厭煩了“不務正業”。偶像劇可以改寫“無腦甜”的刻闆印象，行業劇也可以沾點小清新小确幸。《2521》是一次不太完滿的試驗，但誰說這不是一種值得嘗試的趨勢？

✎作者 | 林辣

✎校對 | 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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