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講述的第532位真人的故事
我是婁誠@北京誠導,山東人,在北京從事導遊22年。
24歲,我拼盡全力成為了一名導遊。3年後,我開了一家旅行社。
在巅峰時天天不下團,邊玩邊賺錢,一天掙1000元。落魄時,失業3年,靠吃老本艱難度日,卻也不敢輕易變換賽道。
現在,我從事導遊行業已22年,發現生活沒有想象中光鮮。随着社會發展,行業越來越内卷,大部分導遊掙的都是辛苦錢,而且容易被人貼上強買強賣的标簽。疫情突然爆發後,全國100多萬導遊集體失業,都在艱難度日。
但我不後悔當初的選擇,正所謂,遍曆山河,仍覺得人間值得。就像羅曼·羅蘭所說的:“世界上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成功就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
1976年,我出生于山東省新泰市。父親是村裡的“文化人”,曾當過小學“掃盲班”的老師。母親是江蘇人,在村裡做過小生意,當過村委婦女主任。家裡姊妹四個,我有一個哥兩個姐,目前他們都在老家,就我在北京。
母親的性格比較強勢,在村委會“說一不二”,誰家有矛盾糾紛,都會找我母親去調解。母親對我們管教也很嚴格,從不寵溺,經常讓我們做家務。
父親的性格比較儒雅,屬于典型的書生型,農閑時就在家看書,也有人到家裡向父親“讨教”。在父親的影響下,我從小就喜歡上了看書,比較喜歡看地理,特别是介紹祖國各地山河風景的,感覺裡面的畫面很美。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走南闖北)
上學後,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記得在小學升初中的“小考”中,我考了全鄉第二名,而且到初中後,還一直擔任班長。
那時候,鎮上出現了很多錄像廳,非常時髦,我沒事就去看錄像。就是從錄像裡,我了解到了外面的精彩世界,想長大後一定要出去看看。
那個年代,初中畢業後,大家都喜歡去讀中專,因為中專包分配,而高中還要讀大學。因為想早點掙錢,我就去讀了一個職業中專,學的是财貿專業。
其實,在填志願時,我也不知道選什麼專業,也沒有人指導。隻是覺得,當時的财貿專業比較火,對外貿易經濟也在蓬勃發展,而且我本身也非常想到外面看看,所以才選了這個專業。
讀中專時,第一年暑假,我和同學一起去了山東威海遊玩。那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出門旅行,感覺一切都是新鮮的,特别享受旅行的過程。這也是我後面選擇導遊這個職業的原因。
(夢想的實現并不是一帆風順的)
從那時起,我就立下決心,一定要走出家鄉,到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豐富自己的經曆,拓寬自己的眼界。
中專第二年,大連有一個藝術學校來到濟南招生,讀完三年就可以拿大專畢業證。其中有個影視表演的專業,聽老師說可以當演員,我就蠢蠢欲動了。我之前看了很多錄像,覺得演員很酷,可以走南闖北,收入也一定很高。于是,我就報考了大連藝術學校。
在藝校期間,曾有一次實習,我去了大連的小平島—蛇島,主要工作是向遊客介紹當地的景點。那時,我對導遊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就提前了解了一下蛇島的情況,有模有樣地給遊客介紹,那次實習也非常成功。
作家劉同在《一個人就一個人》裡寫道:“如果一定要和人比較,比成績,比現狀都是暫時的,要比就比誰更能沉得住氣,更能在某件事情上沉下去。當對某件事情産生興趣後,所有的辛苦都是樂在其中。”
(在創業初期,我對一切都感到新鮮和好奇)
藝校畢業後,我來到了北京。一個人來到繁華的大都市,赤手空拳,沒有任何背景和資源,全憑着一股熱情和對未來的無限向往。但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隻管拼搏,不問前程。
由于之前,我有過對導遊的成功實踐,再加上從小就渴望到外面世界闖一闖。于是,我就開始了解導遊行業,購買書籍學習導遊知識,準備考導遊證。我深知,要在某一行業立足腳跟,就必須有這個行業的執業資格證,這是跨入行業的門票。
在沒有正式進入導遊行業前,為了養活自己,我準備先找份工作。這時我遇到了生命中的2位貴人,其中一位是24小時便利店的老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他給我了一份工作。
當時,我在便利店打工,每班8小時,上一天,休一天,三班倒,一個月1500元,包吃包住。工作很輕松,就是導購、收銀、清點貨物。就是這份工作,使我在北京暫時立穩了腳跟。
每天下班後,我都直接回宿舍,把曆年的導遊證考試試題一一拆解分析,研究題型。同時,我還買了地圖和旅遊相關的書籍,把全國各地的旅遊景點都浏覽了一遍。那時候,生活雖然是兩點一線,枯燥無味,但是我卻過得很充實。
(我跟遊客們的合影)
另外一個貴人是便利店老闆的開酒吧的朋友,他讓我晚上到酒吧裡打工。有了這兩份工作後,我就基本可以養活自己了。我用了一年時間,考出了導遊證。真的非常感謝他們,給我一個外地人提供了很好的學習機會。
拿到導遊證後,2000年,我就去了一家旅行社做組團。那時沒有導航,網絡也不發達,到外地旅遊基本都是靠導遊帶。當時導遊這個行業還是很吃香的,就像别人說的,邊玩邊賺錢,在旅遊中順便就把錢賺了,是很多人向往的職業。
在旅行社,我主要負責聯系北京的旅遊團,比如各單位組團到外地去旅遊,我就陪着他們。剛開始确實很興奮,我可以全國各地跑,海南、江蘇、雲南等各地的景區每年都去一兩次。舉起小黃旗,戴着小黃帽往前一站,大夥都跟着你走,很是神氣。
那時的工資來源分為兩部分。一是出團補助,帶團出去每天補助100塊。二是來自旅行社跟商家超市合作分得的傭金,分成比例都是在5%-10%之間,遊客購買得越多,工資就越高。當然,我們不存在強買強賣,全部是自願的。
(我每年都會去很多不同的地方)
其實,大部分導遊掙的是辛苦錢,每天走七八個小時,講到口幹舌燥,汗流浃背。絕大部分旅行社或者導遊不存在強買強賣,隻是一小部分人有這樣的行為,然後又被媒體曝光,所以導緻社會對導遊存在一定誤解。
比如,當地為了拉動經濟組織低價遊,希望遊客去消費。但出現極個别遊客故意找茬時,往往被斷章取義,受傷害的是導遊。我身邊就發生過類似的故事,導遊自己不僅要掏腰包賠錢,後來還被吊銷了導遊證,飯碗也沒有,生活真的很不容易。
在旅行社做了3年後,我覺得自己對導遊行業比較熟悉了,也積累了一些經驗和人脈,就想往更高層次發展。“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隻有單幹,才能走得更遠。
2003年,我就從旅行社跳槽出來,加盟了一家旅行社的亞運村營業部。當時需要5萬元的押金,我工資存了2萬,又跟哥哥姐姐們借了3萬,租了一間門面,請了2個人就開幹了。
創業起步都是很難的,但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要把它走穩走踏實。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和挫折,對于初出茅廬的我來說,也是很好的人生經曆。
(2008年,我創辦的旅行社成員合影)
當時開旅行社最困難的一件事是拿火車票。比如組織北京的人到外地旅遊,或者是外地來北京旅遊,送遊客返程,都需要旅行社幫出火車票。如果出不了遊客需要拿套票,就要補差價給遊客,利潤空間會被壓縮。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05年的“十一”期間,當時接了一個70多人的南甯團,結果我沒有買到他們返回的火車票卧鋪票。70多人在北京呆着,返場又返不了,我跟票務急得滿嘴長大泡。
後來,實在沒辦法,我買了硬座票,然後到酒店召集遊客,跟他們說:“因為‘十一’期間票比較緊張,隻拿到了硬座票。如果願意返回的,我們退差價,再加100塊錢,願意走的就拿着走。”最後,我賠給每人100塊錢,才把他們送走。
那會兒,這種事經常發生,我們也是盡量想辦法應對。後來,鐵道部實行了申請團購,隻要跟火車站簽約交押金,就能提前一天去拿票,這才解決了票務問題。再後來,大家往返經常坐飛機,我們就跟航空公司打交道,這樣反而好了很多,雖然票價高,但是有保證。
(導遊最幸福的是可以體驗各種不同的生活)
在帶團最高峰的時候,天天不下團,首尾相接,到了機場,把上一個團送走,又接着接下一個團,很辛苦。走得多了會有密集綜合症,看到景區的人特别多,心裡就煩躁,莫名的煩。現在的疫情之下,想想當時還是很幸福的。當然收入也是可觀的,平均一天1000元左右,有時拿到2000元。
在旅遊旺季,你會經常在廣場上看到很多的導遊直接躺在草坪或者石凳上休息。因為團隊遊覽結束之後,他們還要安排第二天的行程,預定門票,安排吃飯等等,所以休息得比較晚,睡眠嚴重不足,隻能躺在廣場上小憩一會。
可是到2008年,因為奧運會,北京出台了旅遊管制政策,而我們亞運村營業部,離鳥巢又很近,受到一些影響。從此之後,我生意就越走下坡路了,接的團越來越少,收入銳減,門面租金和員工工資都難以為繼,不久之後就關門了。
回想這5年,我也沒賺到什麼錢,隻是在郊區首付6萬,買了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我卻收獲了很多快樂,遊遍了大江南北,見識了很多趣事,結識了很多朋友,也圓了兒時的夢想。正所謂,遍曆山河,仍覺得人間值得。
(帶團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是樂在其中)
關閉旅行社後,我就轉為專職的地接導遊了,接待外地來的團隊。大部分地接導遊沒有跟旅行社簽合同,不幫交社保,沒有基本工資,就是平時說的臨時工。帶一天團,就拿一天的補助,不帶團的時候跟旅行社沒有任何關系。
有句話說:“祖國江山美不美,全靠導遊一張嘴。”導遊是一個團隊的靈魂,決定了當地能給遊客留下什麼印象。現在遊客獲得信息的渠道太廣了,不像以前沒有出過門,導遊說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我們導遊也要與時俱進,不斷地學習,随時更新知識,才能跟上時代。隻有導遊詞比較有新意,能吸引人,才能夠把這個團帶好。我在一線帶團隊,雖然工作比較忙,但是還是在2011年升級考了中級導遊證。
做了地接導遊後,我就像打遊擊一樣,一會跑一個地方,一個星期内接幾家不同旅行社的單,就像在碼頭等貨卸貨的碼頭工人一樣。旅遊圈裡有一句話說:“西安導遊的嘴,黃山導遊的腿。”但是,北京導遊是說破西安導遊的嘴,走斷黃山導遊的腿,為什麼呢?
(看清生活的本質,依然熱愛生活)
因為北京旅遊景點跟其他的地方不一樣。北京全是人文景觀,需要導遊給遊客介紹的東西太多了。北京的二環以内,沒有旅遊大巴的停車點,我們一大早就進到二環,之後走天安門廣場、走故宮、走景山、走北海,這些地方全靠兩條腿走。所以,我們講的不比西安導遊少,走的不比黃山導遊少。
做地接導遊也隻能是維持生存罷了,因為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很難改行,加上年紀大了就更難跨行從頭來過了。
從2008年到2019年,這11年間,我在做地接導遊的同時,也從未放棄過學習。在疫情剛開始的第一年,我參加了旅遊定制師考試,也考下來了。
疫情3年,對各行各業的影響是深遠的,對導遊業尤為嚴重。停擺的旅行社,空無一人的旅遊景點,安靜的手機和朋友圈,無聲地訴說着導遊的無奈。老百姓不能出門,導遊就直接失業了。不像飲食業,還能靠外賣維持,導遊隻能轉行。
據我了解,全國有100多萬導遊。這3年多下來,很多的導遊都轉行了。有些找零散的兼職,比如做快遞、送外賣、幹銷售賣保險等等,還有的去工廠打各種零工。也有一部分從事網上直播,就是雲旅遊,但往往是導遊比遊客還多。
(一家人外出旅行)
我現在住在燕郊,當時是為了孩子落戶,在這邊上學更方便,就住在這邊了。從燕郊去北京過檢查站很麻煩,來回一趟都要隔離。所以,我就沒法到景區裡跟其他導遊一樣去做主播,做戶外的講解,隻能在網上直播一些瑣碎的生活。這幾年的收入都是零,全靠吃老本。
導遊跟其他職業一樣,是一份普通的養家糊口的工作。每個行業都良莠不齊,隻是導遊的負面信息曝光率比正面信息多,導緻社會對導遊産生了誤解。其實,導遊在工作中也湧現出了很多感人的事迹。
例如,“中國最美導遊”文花枝為了救遊客左肢被截了,成為湖南十大傑出青年,被推舉為奧運火炬手。還有香港旅遊團去菲律賓時遭到綁匪劫持,導遊為了保護遊客喪生了。
(我堅信終會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車爾尼雪夫斯基說:“隻有毅力才會使我們成功,而毅力的來源又在于毫不動搖,堅決采取為達到成功所需要的手段。”
既然選擇了導遊,就要有勇氣堅持下去,我堅信終會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現在我希望把低價遊取消,讓旅遊市場變得清朗起來。當然,最希望的還是疫情早日過去,回到2019年之前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我想,那也一定是所有導遊期待的春天,真心期盼那一天的到來。
【口述:婁誠】
【編輯:雪後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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