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什麼歌最火,恐怕是《孤勇者》。這首流行歌曲風靡全網,成為大批少年兒童鐘愛的熱門曲目,中小學生甚至幼兒園的娃娃們都能異口同聲地演唱,到了副歌部分更是唱出了聲嘶力竭的感覺,這些視頻還得到了原唱陳奕迅本尊帶話題讨論:“聽說我出了首兒歌?”
一首内涵深刻、情感濃厚的《孤勇者》能在孩子們中間廣為傳唱,多少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當然,好歌的受衆沒有年齡界限,連小朋友都喜聞樂見,更可見其藝術性和流行性。不過,我們是否也應當反思,《孤勇者》如此熱度,是否反證了:當下的孩子們沒有真正的好兒歌可唱?
對“兒歌”的定義是否過分局限
《孤勇者》到底有多熱?去年11月上線以來,在QQ音樂、網易雲音樂等多個互聯網音樂平台熱歌榜單霸榜,創造了十多周蟬聯冠軍的成績。單日播放量最高時突破了兩億次,截至2022年5月,全網播放量超過了60億次。說它火遍大江南北、傳遍大街小巷,亦不為過。
不過,小朋友對此歌特别喜愛,《孤勇者》成了“國民兒歌”,也是事實。一首《孤勇者》唱出了鋼琴伴奏版、架子鼓伴奏版、班級合唱版,花樣多多但都能在演唱中感受到小朋友們對這首歌曲的熱情。
這一現象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武漢一所小學就“為什麼喜歡《孤勇者》”進行了答案征集,六年級的同學們在作文裡紛紛寫下自己的感悟與喜愛原因:我們都應該像孤勇者一樣堅強,不怕任何風雨;也有同學表示,聽到這首歌就會想到外賣小哥、卧底警察、消防員、抗疫醫生這些無名英雄,印證了那句“誰說站在光裡的才算英雄”……孩子們對《孤勇者》這首歌的感受如此深刻、真實。這也讓人不禁反思,我們對“兒歌”的定義是否過分局限?随着新媒體時代的到來,代際之間的數字鴻溝逐漸消融,媒介接觸與使用愈加低齡化,當代青少年兒童的信息儲備早已不能同日而語。對《孤勇者》這類歌,小學生們從何處聽到,有何種感受,為什麼會喜歡,需要用新的眼光看待。
而從藝術創作的角度看,聽衆與歌曲最直接的碰撞來自歌詞與旋律。《孤勇者》的歌詞層次豐富、情感充沛,小學生也許還感受不到作詞人唐恬意圖将“孤”和“勇”進行對比描寫烘托英雄戰鬥時破釜沉舟的氛圍,但“孤身走暗巷”“堵命運的槍”“去嗎?去啊!”“戰嗎?戰啊!”等充滿能量的歌詞依然會給他們強烈的震撼感。旋律相較于歌詞對聽衆的感染力門檻更低,可以超越語義與語法的框架将任何年齡層的人帶入音樂的氛圍中。從一些合唱視頻中不難看出,小朋友對節奏和旋律的感知更為強烈,會随着跟唱點頭、晃動身體,甚至手舞足蹈。《孤勇者》前奏部分旋律低緩,橋段部分節奏漸強,副歌部分鼓點的加入令又燃又炸的氣氛完全爆發,熱血感撲面而來。
《孤勇者》還是《英雄聯盟:雙城之戰》動畫劇集中文主題曲。此次打造的動畫作品更是在上映前就備受關注,一經上線便收獲好評無數。《孤勇者》的大火也和遊戲本身的熱度相關,中小學生群體作為遊戲的主要受衆之一,愛屋及烏是自然而然的。而且,該曲渲染的英雄主義又是常規意義上“兒歌”缺少的元素。“這個年齡的孩子也有英雄夢。之所以會喜歡這首歌,是因為他們想去追尋心中那種感覺的時候,并沒有一首特别适合的兒歌去表達,《孤勇者》這時出現了。”山東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卓品說。
“給什麼聽什麼”的傳播現狀
流行歌成了兒歌,《孤勇者》也不是個例。近年來抖音平台走紅的神曲頗多:2020年人們還在唱“此時已莺飛草長,愛的人正在路上”,2021年又開始“Super Idol的笑容都沒你的甜”;2022年初大家還沉醉于《漠河舞廳》的歌伴舞,最近又開始追《孤勇者》的熱度。如今的孩子似乎對這些“抖音神曲”的熟知度遠超音樂課課堂上的《數鴨子》《粉刷匠》。
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李聰穎認為,“從衆”與“模仿”是青少年兒童中較為常見的社交心理,無論是幼兒園的小朋友,還是小學生、中學生,“融入集體”是他們成長中的關鍵一課。孩子們對流行事物的追捧,并不單單出于個人喜愛,而事關個人交際與受歡迎程度。在網絡上流傳的小學生《孤勇者》合唱視頻中,即使班級成員都在賣力歌唱,但也有個别同學跟不上節奏,神色慌張。“是否使用抖音”“是否知道熱門話題”“是否會唱時下最火的流行歌”令孩子們小小年紀就背負了社交壓力,對流行歌曲的跟唱甚至成為“融入集體”的必修課。
“80後”習慣購買CD、磁帶;“90後”習慣在音樂網站下載歌曲,随身聽、MP3裡的歌曲聽來聽去都是那幾首。那時年輕人獲取網絡信息的便捷程度難比現在,但對音樂的選擇權卻掌握在自己手中,“聽我想聽的,聽我愛聽的”。誠然,新媒體時代為“00後”“10後”提供了極大便利,但一定程度上也剝奪了他們對網絡信息的選擇權,“給什麼看什麼,給什麼聽什麼”成了傳播現狀。互聯網科技發展迅速,與大衆生活息息相關,但一定程度上也在異化人們的行為。複雜的互聯網世界對孩子們來說如同“潘多拉魔盒”,過早接觸甚至有被操控的風險。當小學生不再唱符合他們年齡的“兒歌”,而對流行歌曲、“短視頻神曲”如數家珍;當小學生張口不再是古詩詞,而是網絡流行語、搞笑段子,這就需要成年人反思了。
如今的科技手段完全可以做到将網絡傳播進行分層,按不同受衆的需求投放不同的内容與信息。但新的問題來了:我們該給青少年兒童聽什麼?娛評人鐘楠認為,中國的兒歌市場不乏精品,《種太陽》《小螺号》《讓我們蕩起雙槳》等經典兒歌陪伴了幾代人的童年。令人遺憾的是,時至今日“10後”仍在與“50後”共享兒歌,一句“讓我們蕩起雙槳”唱了近七十年,縱然“經典永流傳”,但新一代青少年兒童還能否在老歌中找到共鳴?遍觀今天的兒歌市場“原創不再,出版不力”,可謂一片蕭條。與其他類型歌曲的創作不同,兒歌制作常出現“入不敷出”的情況。“近年來,随着音樂市場的細分,一些網絡公司加大了對兒歌領域的關注,但大多是原版翻唱、老歌新唱。”鐘楠說。
懂孩子的心才能創作好兒歌
如何打造兒童專屬的音樂世界?首先可以明确的是,流行歌曲與兒歌并非對立關系。周傑倫是無數“90後”童年至青春期的回憶,“00後”喜愛《逆戰》,“10後”追捧《孤勇者》,即使這些歌曲與傳統意義上的兒歌在形式上大相徑庭,但孩子們能在歌曲中感受到積極向上的力量,學習到堅強勇敢的精神,可謂殊途同歸。流行樂曲或許與課堂并不接軌,但也不乏歌頌英雄、贊美新時代的熱歌、好歌,借音樂的流行性發揮其文化性、教育性不失為“寓教于樂”的一次好機會。老師和家長應當發揮好引導作用,挖掘流行音樂中具有教育意義的部分進行正向解讀,讓孩子們聽得明白,學得清楚。“幼兒的音樂教育,家長和老師的引導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手段和方式也很關鍵。無論是何種音樂,我們傳播的方式和向孩子們解讀的方式決定了它能不能成為一首好的‘兒歌’。”卓品表示。
科技手段的加持也有助于規避網絡文化糟粕對青少年的負面影響。随着新媒體對UGC(用戶原創内容)包容度的增高,短視頻平台湧現大量“洗腦神曲”“口水歌”。無厘頭的原創神曲甚至内容大膽的土味情歌,在中小學生群體中都有着超乎想象的傳唱度。2019年,國家網信辦組織各大短視頻平台試點上線“青少年防沉迷系統”。該系統内置于短視頻應用中,引導家長及青少年選擇“青少年模式”,在限制用戶使用時長的同時,保證青少年專屬内容的定向傳播。在抖音App的“青少年模式”中,家長可以按照孩子的年齡、性别進行推薦内容定制。在搜索欄搜索“音樂”相關内容,觀看選擇也限制于“親子音樂”“鋼琴演奏”“兒歌童謠”等優質選項,盡可能為青少年用戶打造更加綠色健康的網絡音樂環境。
歸根結底,好的作品才是解決“流行樂曲替代兒歌”這一問題的關鍵。山東青年詞作家、音樂制作人楊萌表示:“作品是用來傳唱的,我們沒有選擇誰傳唱的權利,隻有把作品寫好的權利。”兒歌作品因兼具情感教育、啟迪心智、培養審美等多方面功能,對創作者的要求會更高:一方面,兒歌創作要從青少年的心理狀态出發,創作出可以引發群體共鳴的歌曲才會得以傳唱;另一方面,要順應當代青少年的生活現狀,具有真實感。創作者需從青少年的視角入手,了解他們的喜好與想法,感知他們當下的生活樂趣,避免用“爺爺的思維”寫歌。對此,楊萌說:“兒歌需要有時代感,現在寫兒童歌曲的創作者缺乏采風,并不懂孩子的心。每個時代的兒童語言不一樣,每個時代的兒童旋律也不一樣。我們需要懂孩子、做孩子才能知道他們需要什麼。”
(大衆日報客戶端記者 田可新 實習生 孫貝兒 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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