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魯士郎 - 空

一

他剪發很好。第一次他給我剪短發，剪到大緻成型，旁邊有洗完頭也找他理發的女顧客走過來，滿臉驚喜和笑容，她對我說，剪得很适合你，瞬間漂亮多了。我看了看鏡子，也忍不住一臉驚喜。

他剪出來的發型就是自然的樣子。不用打理，不用摩絲啫喱水什麼的抹來抹去，洗幹淨，随手吹一下，就很漂亮了。非常符合我的要求：簡單、低調、不用收拾，自然漂亮自然美。

我平時毛毛糙糙，粗頭亂服在小區裡公園裡帶娃、随地亂坐，形象甚差。全家都覺得我給他們丢臉。有時候我把頭發往後面随便一圈，和我媽一起出門，我媽的眼睛會在我身上停留幾十秒，頭上停留幾十秒，眼神和面部表情意味深長。

有一次我約了中午一點鐘去剪頭發，出門時候孩子哭鬧耽誤了時間，一點四十才到。他讓我等會兒，因為他兩點鐘約的還有其他顧客。要是那個兩點鐘的也遲到，才能給我先剪。

他從不曾向我推銷過辦卡。我問他原因，他說這事情勉強不來，你剪得好顧客覺得值，自然就會辦，推銷沒意思，我負責剪好頭發就是了。我主動咨詢他幾次我要不要辦個卡，他把打折的價格講清楚，還是說你自己看着辦。有時候我選擇不辦卡，他會主動按照自己的權限給我打個最低折扣。尤其是，在我早年更貧窮一些時。

三

他牙齒潔白，眼睛大而閃亮。個子不高，人很帥氣。草圈胡子總是收拾的很有型。有一次我沒預約就去了，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圍着他轉。看出來他和顧客的關系都很好。帥氣、身上散發技術男專注的魅力，技術精湛大概都是原因。

理發師本人

四

他視剪頭發為樂趣，找他理發的人越來越多。他還是照舊，每天最多約八個顧客，多了不剪。身體受不了，也會覺得煩躁，怕剪不好。

剪發的時候，他一般不和顧客聊天。一個劉海兒，他要剪很長時間。公司裡的同事稱他“一毫米手藝人”。

五

有一次我去染發，和他商議用一個顔色，要理發店自己調配出來。我坐在那裡等待，他和負責調色的年輕人交代：先怎樣，三十分鐘後怎樣，嚴格控制時間……中間他過來看，覺得顔色不對，沖着負責調色的小夥兒曆吼：誰讓你這樣調的?自己想的？隻能怎樣怎樣……扔掉！重新調！氣憤地甩身而去。

他向我道歉、解釋，時間要再多一會兒，因為顔色調的不好，要重新調。我覺得多等一會兒沒啥，但是感覺他對小夥子劈頭蓋臉一頓猛訓有些過火。我主動安慰搭讪負責調色的年輕小夥兒，沒看出來他有點厲害啊。小夥兒樂呵呵：沒事，他是我師傅，他對别人不這樣。我跟着他學習幾年了，今天确實是我偷懶，急躁了。小夥兒一直笑呵呵：我重新調好了，我師傅他人很好，手藝也好，對顧客特别負責。我也笑：是的，他确實是我見過的對顧客頭發最負責的理發師。

六

相熟之後，開始像朋友一樣聊天。我稱贊他的手藝和做派，問他結婚了沒有。他回答，結婚了，像我們這一行的，必須要早結婚。我問為什麼，他說因為不早早結婚就不能結婚了。太晚了不好找，很多人，尤其老人，會嫌棄這職業。

我問他哪裡人？他說，重慶人。我說，哦，重慶要比鄭州好呀。他說：鄭州也不錯呀，鄭州有很多好的理發師。就是這行業總是要推銷辦卡，影響不好。我不願意那樣。我是跟着女朋友來到鄭州的。我嶽父到今天都不是很滿意我呢。我問為什麼？他說還是職業啊，老人老覺得這職業不好，又說，覺得這職業不好的人很多。

我告訴他，我聽說過一個理論：凡是男人抛棄一切跟着女人走的，都是好結局，凡是女人抛棄一切跟着男人走的，都是不好的結局。他哈哈大笑，問為什麼？我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直覺覺得有理。他再笑，一臉滿意舒适的樣子，估計日子過得不錯。

去年以來，鄭州房價沸騰洶湧。他和我聊，很多年輕人買不起房子怎麼辦？像他們這一行，收入算是高的，買房還是有些吃力。他感歎将來還要負責兒子的房子，壓力還是蠻大的。我安慰他，也許到時候人們對買房的依賴性不會這麼大，租房也會更加規範。他眼睛一亮，也是哦。

七

時代變了，懶人大行其道。他為此樂觀欣喜，也為此憂慮。

欣喜的是他說将來的時代，會有很多變化。房子概念也會變化，鄭州已經有開發商規劃酒店服務模式的小區了，他說時代真是飛速發展，有生之年能看到這樣的飛速發展變化算是幸運的事情。

憂慮的是他感覺多數人都希望快速掙錢，更少有人專心、潛心學習好的手藝了。目前來說，這對好的理發師是好事，他們會稀缺，理發店老闆對他們都足夠重視，待遇也好。但是将來怎麼辦呢？他仰起頭問我，你見過五六十歲的理發師嗎？你願意讓五六十歲的人給你理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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