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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鹹炘道家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7-22 11:14:54
神釋

庚午三月十四日始筆十七日始成

劉鹹炘著

鬼神之事人多不信,信者又妄加解釋。成其非理,皆由不明其故。吾非能知鬼神之情狀者也,顧嘗聞之矣,思之矣,故述所知以正俗訛,略舉大義,證以常識,要在以平常解神奇,使人知神奇之本平常也。夫平常神奇者,相對之詞,宇宙固如是,即平常,即神奇,本無分别,特以人間所見有常有罕,遂以較罕者為奇耳。朱晦庵有言,且就這一身看,自會笑語,有許多聰明知識,這是如何得恁地?虛空之中忽然有風有雨,有雷有電,這是如何得恁地?這都是鬼神。旨哉言乎。法蘭西人伏爾泰嘗言,吾何以能任意運動吾之手猶且不知,而欲界說何為神,知神何以造世界,誠妄也。彼不知正由何以運其手即是何以為神,吾身即神之一分。由吾身而知神,神正不難解耳。

盈天地間萬物同出一元。一元者,同一質也。此質極微,中國聖哲謂之為。西洋近世由化學分析亦得一元之結論,但謂之為物一元,以與心一元相對則支,心與物即此一質之二面耳。中國本無心物之争也。或曰:氣則知之矣,神又何物耶?曰承認有氣而不承認有神,即如西洋承認有物,而不承認有心之論,此由疑神之虛渺耳。實則虛與實亦止此一質,不過以固定有形,有礙感覺甚著者為實,以不固定無形,礙感覺較微者為虛耳。實則虛者,亦是有而非無也。且進而言之,古聖賢之以無有二名論宇宙本體者,亦止是此一質之二面。無亦有也,非果無也。

劉鹹炘道家(劉鹹炘推十書内書)1

今先言神之本義。《易傳》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也。此是神字确解,蓋謂萬物之靈妙也。言神之古且多者莫如《易傳》。《易傳》曰:陰陽不測之謂神。曰:神無方。曰:圓而神。皆言其靈妙。究竟何為靈妙,吾欲強以一名詞說之曰:能動。不止曰動,而曰能動者,以此物固非止動而無靜,雖靜亦有動之能耳。此動亦可謂之生,生即宇宙之所以為宇宙也。古之人于宇宙之妙謂之神,于人身之神則謂之志。《孔子閑居》屢言氣志,曰:氣志塞乎天地。曰氣志不違。氣志既得。氣志既從。氣志即氣神也。又曰:志氣如神者,言人身之志氣如宇宙之神耳。《孟子》曰: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志至焉,氣次焉。持其志無暴其氣。此即謂神統氣也。朱子曰:鬼神隻是氣,又是這氣裡面神靈相似。又曰:神乃氣之精明者耳。語皆甚明也。如是解釋,尚不足明,蓋此能動者是否别有一物寓于氣中,如物之盛于器中,血之貫于身中邪?昔之信有神者,即由誤解為别有一物,故不能直說以喻人。而不信有神者,又正以不見别有一物而認為虛誣。實則神與氣乃相盈而不離,既曰萬物之靈妙,萬物無非氣,則神即氣矣。既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則神即陰陽矣。《閑居》以志氣連言,明乎志氣之不相離也。《孟子》之言似若志氣為兩物矣,然誠能直指之狀态而覺之,則知《孟子》之言正妙于言神而非支而為二也。然則何以直指邪?曰:此正不難。人或注視一處面久不移,俗謂之曰看神了,此即神之顯者也。以心态言,謂之注意。其所以能注意者,即謂之神。注意之處氣即趨注昔有醫胸腹痞積成瘡者,給以足須潰爛,其人因常念足痞,瘡遂愈。又如人乘輿睡熟,則輿夫覺其加重,蓋未熟則目常有視,心常有思,其神上提而外注。則無思無視,而神下降,此皆神移氣移之證也。是足以明有神矣。然而實惟見形氣之注與移而已,非别有一神也。如人吐氣而氣成一股,此即神統氣,固非别加一物以統之也。雖曰氣之帥,固非如三軍之别有其帥也。雖然,氣之接觸非皆為注也,如《大學》所謂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又如所謂手到眼到心到,固有手眼到而心不到者。即吐氣成股之例言之,氣之不成股者,嘗不四散而與他物接觸也。然則神到必氣到,而氣到不必為神到,是則因言說之便面謂為别有一神,亦未始不可也。且神雖與氣相盈,二者俱到,然意則注已到,氣則須有漸,二者若有先後,故《孟子》雖不言先後而雲氣次焉也。

夫此本非别一物而又可分言為一物者,尚能有一代名以表之乎?曰:是謂之機,亦可謂之力。機、神二字,古本通用。神字習用既久,每易疑為一物不若言機。機者,即今譯詞之機能,謂其物所以能動之能力也,非别有一物也。西人又有一詞,譯曰:有機體。有機體者,其構造部分與全體相關連,此類以人體為最著,一感而全體皆動。其所以動者為神經,神經為最微之腺體。夫腺體何以能動,此自有其能,即神也。夫既于物質之外承有能力,于構造之外承有機能。能也,機也,雖然别有一物,固有之而非無矣

西洋晢學者謂太古之人持靈魂,以靈魂為一巧炒之物。哲學家無論唯物皆笑此說。實則此說雖粗而實通。唯物者不承有神因非,而唯者以概念為實在亦不可通。蓋宇宙之充皆占空間,概念不占空間,何為原質邪?先儒言理氣亦正如是,理即在氣中,即是氣之條理,非别一物。其以理氣為二者,亦因言詞之便而誤會。明儒辨之甚明。

神之有與神之所以為神既明矣,于此有第二問焉,則神能否離物質而存是也。神滅神不滅之争,即在于是。範缜言神滅,取喻于刃之與利。若神止是質之杋能,則質亡機能不得存矣。機能既非一物,則何神鬼之可言乎?曰:此無難也。刃利之喻,應以喻氣之于神,不當以喻形之于神,以形亡氣不亡也。有氣即有神,正如有刃即有利耳。前世駁範論者,皆力證形神之兩與神之寄于形,皆止證神之非形,而未證神之即氣,于理未究。蓋徒證神之别于形,要不能證其不滅也。近西方生物學家有承認生物于形氣外别有生命靈魂者,謂苟非有此物加入,則生不可解,非有此物離去,則死不可解。然科學者終以為疑,謂其與能力不滅之原則不相容。能力有重量,苟别有是物,則重量必有增減,實則此亦無難也。即如吾前所舉人乘輿之例,重量固顯有增減,且其異乃随時而變。儀器雖精,曷從而考定之?夫彼承有生命靈魂者,語固有疏陋,蓋此生命靈魂,乃是有神之氣,非在氣外,神固不能離氣,無無氣之神,審觀吾上文之言,自當知此。誠知此,則所謂神也,鬼也,皆有神之氣也,何疑乎不能存邪?有機之械則謂之機,有力之人則謂之力。勿有神之氣則謂之神,一類耳。

有神無神之論,謂神之存滅也。然但言存滅,未足以了此。蓋有暫存永存之殊,又有自始一成不毀與或成或毀之異。即承有神者,其說亦紛然不同。宋儒之說歸于暫存終散而不能自圓。西方宗教則主一成不毀亦有窒礙。皆不明乎聚散之故也。蓋盈天地間惟一氣,而氣各為聚。大聚小聚,即人物神鬼之所以成。體氣之靈而聚者謂之神,有聚亦有散,其聚而不散者神祇也。雖天地同體,萬神一神,幾不可分,而其體仍聚而存也。其暫聚而終散者,鬼之澌滅與化而為物是也。雖囊漏貯中,其氣仍在宇宙間,而其靈曰減或竟不聚,則其體已不存矣。故神非皆暫存,亦非皆永存。聚則存,散則毀,非皆一成不毀。張橫渠水漚聚散之說,正有見乎此,特水漚終滅不可與神同論耳。此其故道教言之最精且詳,他家不及也。不明乎此,則存滅之說多有難通矣。

終散之說者,謂氣聚則生,氣散則亡也。宋儒能知神即氣之靈,又知有陰陽即有鬼神。既承有鬼神,又承祭祀之實,蓋知聖經固不言無鬼而祭祀,非有鬼不可通也。然終以門戶之見,不肯同于二氏,于是遂不能自圓。觀《朱子語類》可知。夫既曰氣散,則祭祀何屬。朱子則曰:祖宗之氣即在子孫之身,初死未遽散,祭祀即所以聚之。後雖終散,而其根仍在子孫。子孫聚其神以氣迎之。此其說有二難焉。其一難

劉鹹炘道家(劉鹹炘推十書内書)2

曰:如是說,則祭者乃自祭其神而非祭祖先矣。且祖考之氣已散,天地間公共之氣何能湊合而為祖考。黃勉齋《複李貫之書》答此疑問,仍止謂初死不至遽散,歲月既遠,祖考之氣雖散而所以為祖考之氣未嘗不流行于天地之間。且吾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以此交之,有必不無者。此說之不能解疑甚明。蓋初死雖未散,固終散矣,已散則成天地間公共之氣矣,是祭者乃祭公共之氣也。勉齋知其不合也,故名之曰,所以為祖考之氣。夫所以為祖考之氣必未散乃可,若既散,則何以辨之?故朱子又曰:未便散盡,是不能圓,而複作騎牆語也。且諸儒之必以為氣散者,乃因固不肯同釋氏輪回之說。然朱子又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氣不散。伊川曰:伯有為厲,又别是一理。此亦騎牆之說耳,理焉有二乎?

其二難曰:祖考猶可雲氣傳于子孫,若妻及外親,天地山川之神,豈有根在此乎?朱子則答之曰:祭所當祭,亦有其類。又曰:本從源中流出,天地氣,是他氣的母,就這母上聚他。又曰:理合如此,便有此氣。此其說之含糊尤易見,一源之母乃是公共之氣,茫茫然祭公共之氣,如何辨其為此山之非彼山之神乎?至于當與理合乃止一意義,此一意義如何遂能生氣邪?吾此時當飯豈飯便到乎?

凡此二難,是非承認鬼神本聚而成體不能解,而諸儒必固執氣散之說,不能答。氣散之說,捉襟見肘矣。而諸儒猶必固執之者,是有由焉。朱子曰:非有一物積于空虛之中。又曰:若道無物來享,自家祭甚底?此其徘徊兩歧顯然可見。蓋既不能謂本無鬼神以顯背于孔子,又不肯謂鬼神離人心而自存于釋道,故既謂有物即有鬼神,而又牢執人心聚之之說,以矛陷盾,固勢之必然耳。朱子曰:鬼神之理,定不如釋氏所雲,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且不要理會。嗚呼,何其固也!

夫終散之說固不可通,而一成不毀之說亦有過拘之處。西方宗教即如是。意謂有天地即造靈魂寄寓形中,出此入彼,雖傳舍不同,而居之者不滅。佛教緣生之說固不如是,而誤解輪回之說者,則與此說近。此其說殊有可疑。今人張東荪謂輪回說有一大難,即在如是則靈魂數必有定。實則其難尚不止此。使一成不毀,則天堂地獄皆是永生,清濁厚薄乃成定質,即宗教罪福之說,亦不能自圓。誠知聚散之理,則聚散豈有定數,而雖無定數,聚者自可化此為彼,亦不害其為輪回也。

靈魂之說既拘而不可通,西方遂盛行無神之論。及至近時,因幽靈之事礦不可誣,乃複有論神存者。英人伯勞德謂人之心靈乃二種原素化合而成身體元素,一為精神元素。化合以後,則别具性質,與一切化合物同。死後所存,僅是心靈元素,如輕氣既與養氣化合成水,而又散出。又謂存有固存、餘存之殊。餘存者,原性質必全。而今所見鬼事,乃僅能記憶而不能應付環境,創造思想,是可知其為止一半而不全,乃固存而非餘存。張東荪取其說而修,改固存為餘存,謂止如燭息之有餘光,非别為一種質體之元素,其所以餘存者,乃由強盛與修煉。凡鬼為厲,每屬少年橫死,而老年久病近于自然死者則不見為厲。新鬼大,故鬼小,亦即此故。按:伯氏固存之說,正承靈魂說之餘,而張氏之言,則與宋儒相近。二說皆有所蔽。伯氏所謂身體原素,近于吾人之所謂魄,而張氏所舉漸滅之證,則正魄之象耳。《左傳》論伯有為厲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說文》曰:魂氣也,魄,陰神也。《淮南》高《注》曰:魄,陰神。魂,陽神。《禮記外傳》曰:精氣曰魂,形體曰魄。朱子曰:魂如火,魄如水。魄是精之神,魂是氣之神。魄主靜,魂主動。暖氣便是魂,冷氣便是魄。凡能運用作為皆魂也,魄則不能也。能思慮計畫者,魂之為也;能記憶辨别者,魄之為也。凡此諸說,似參差而實同。運行者為陽氣,凝滞者為陰精,如氣體與液體,故以水火為譬,同質而異物也。魂塊即此二者之靈。身體以陰精為元素,魄者附于身體,較滞之神也,以較于魂,有清濁明暗之殊。身體須飲食外物培養而後氣力盛壯,即所謂用物精多則強也。《左傳》之兼言魂者,以魂統魄耳。《說文》之分言神者,互文耳。魂魄之故,道家言之最詳。鬼趣之受苦即在魄,而其可以超升受生者,即以其尚有魂。若修煉者,則以力棗之。聚魄多者為卑下之鬼魔,與所謂外道邪師,專聚其魂而永存者則仙聖也。二者皆可漸滅,而魂則不能永存,此與物一元論者本不相背。世間萬物本一質所化,此質本固存,特聚而成散而毀,何可分誰為固存,誰為餘存邪?伯氏一半之說由所據事實之偏,張氏必以餘存成其無鬼之論,亦成見耳。

中國古書無不言神不滅者邪?邵與杜弼辨曰:季劄言無不之,亦言散盡,若複聚而有物,不得言無不之也。弼曰:此乃形墜魂遊,往而非盡,若全無也,之将焉适。梁劉歊《革終論》曰:季劄雲骨内歸于土,魂氣無不之。莊周雲:生為徭役,死為休息。尋此二說或相反,氣無不神有也。死為休息,神無也。原憲曰:夏後氏用明器,示民無知也。殷人用祭器,示民有知也。周人兼用之,示民疑也。考之記籍,驗前志,有無之辨,不可曆言。若稽之內教,則諸子之言可尋,三代之禮無趨。何者?神為生本,形為生具,死者神離此具而即彼縣乜。離此故示其弗反,即彼故顯其猶存,不仁不智之說于是乎可息。按:那、杜之辨未究,劉說亦非。無不之者固未盡,然尚未言其聚散。那語豐非豐。莊周之說,非謂神無。周本言死生無終始,死休乃其權,言若果死為歸,乃反足證神不滅耳。明器祭器,乃人道鬼道之殊,不關神之有無。若必泥有知無知為神之有無,則無知乃無神,何止示其弗反乎?佛兼言天堂地獄,且有所謂中有者,未嘗言凡死皆離此即彼,而無住者。若果皆離此即彼,則已由此人而成彼人,何有知無知之疑。且祭祀乃謂他人父矣,非不智之甚乎

或曰:陳北溪言無一處不是陰陽,即無一處不是鬼神。然則萬物皆有神乎?土亦氣之所成,亦有神乎?曰:斯固不然。《苟子·解蔽篇》嘗言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朱子亦用此說。西人柏拉圖亦有之論。即人一身亦有異矣,鄭鮮之嘗言肌骨則痛癢所知,爪發則知之所絕是也。盈天地間固皆氣而非皆有神之氣,雖皆聚而非皆聚而有靈。土世者,正所謂有氣而無生,其氣不靈者也。然雖無神而固有氣矣,故有神之氣得以附之運之,此怪異之所由見也。于此又須審焉。所謂有神無神者,靈與不靈也,非一别有所得而一無之也。靈與不靈者,即前人所謂清濁之異也。明乎皆氣而不皆神,皆聚而不皆靈,則神祇魔鬼四生六道之高下可知矣。純清而靈者神也,不甚清靈者鬼也。雖不甚清靈,然濁聚而有力,則為魔。魔也者,猶人間之有虎豹也。其氣禀有偏勝焉,較之木石則固靈矣。故有神之氣盈天地間皆是也,而其程度則萬有不齊焉,是以有天神地示陰魔物精之别也,是無足怪也。同為人也,而愚智魯敏強弱則有異矣,

或曰:子既雲盈天地間一元同質矣,何又有清濁邪?一體不能二用也。曰此世所謂一元論之難關也。凡論形而上,道德諸義皆有此難,為最終不可通之處,實則此固無難也。一體不能二用者,謂世間已成之物,如水不能出于火耳所語于宇宙之總體乎。世間事物本同末異,初純終駁者多矣。縱之以時間論則寒暑之相反著矣。《莊子》所謂始乎陽,卒乎陰也。橫之以種類言,則一胎發育著矣。耳不能為目,目不能為耳,而其初固自一胎而發也,豈其細胞固有耳細胞、目細胞邪?故一氣而分萬形不足怪也。化學家證明萬化原質之同一,以多少配合而異,然則異質皆生于異量也,何疑乎清濁哉?

論宗教者謂由多神教變為一神教乃是進步,此說固是。然酉洋之多神教亂雜而無統系,一神教則渾淪而無分理。中國之言神則不然,亦一亦多,而不可以一多論。凡中西學說皆有此異,不獨宗教之神也。中國民俗之神話固無統紀道教中派别殊多,亦有雜淺無理之說。然其完具者則非他教之所能及。其說為高下三界而本于陰陽五行與形上之學,蓋若合符,楚語稱古之巫祝能辨于神之次主序位,此其是矣。

朱子曰:這一個氣運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許多渣滓,裡面無處出,便結成個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又曰:天止是個旋風,下軟上堅,道家謂之剛風。下面氣較濁而暗,上面至高處則至清至明耳。此論至精。清濁高下之間,參差非一,三界亦止約略言之耳。即天地固亦本無嚴界,風雲雷雨,地氣為之,則蒼蒼之下皆地也。固定之形為地,流行之氣為天,則塊然之上皆可曰天也。是故天堂之上更有天堂,而地獄亦不必在人足所履之下也。二氣雖充周于天地間,而下者固不能達于上,是勢之自然,非如人世宮廷衙署之有禁而後不能人也。下者亦有微靈,而困于不靈,是幽沉之故也。上者可以達下,靈者可以禦不靈,是神降之說也。然下之不靈甚,則亦拒上使不得達,此神祇救世之力所以不能皆效也。明乎此,則神位之上下可知矣。

陰陽五行之說已詳于《二五篇》,本一氣之變态也。由時間之變而成空間之種類,亦由時間之變而成空間之方位,神之位不過上下四方,而其所主者即五行也。故五态又表于五方,此亦不足怪也。天下皆寒也,而溫室之寒較減。天下皆暑也,而凊地之暑較微。雖終不能逃于大運,而其地固有獨異矣。明乎此,則神位之東西南北可知矣

劉鹹炘道家(劉鹹炘推十書内書)3

神之位有不可以人世官府例者二焉。一則一神而數位,位各有所主,高下不同,各有其名,而實一神之分化,人則無此分身之術也。二則數神而一位,神本是人,事迹不同,各有其名而同司一位之事。人則無此兩政之制也。蓋天地之氣本相連貫,百神萬聖俱為一體。雖各自為聚,非如人物之相礙而不通也。譬之人身之神,五官百骸,分而不分,言神經者亦驚其聯貫之密與呼應之速矣。天地之神亦如人之神耳。神之異名,更有無其位而止有其意義者,如一神一元而分為三是也。道教之三清,佛教之三身,耶教之三位,此不特不可視為三人,且不可視為三處也。是故以神之聚及人之不朽而為言,則神多。而以神之位與功言,則神無多。蓋其下則繁,愈高而愈簡,城隍裡社鬼使遊魂近茲塊土,與人并立并行者,固不可勝數矣。及乎星辰之間,層霄之上,玄之又玄,則萬後為一,渾然無可辨矣。

神之存證明矣,然存者未必能動作為禍福。世之不信神者,即持此論。《朱子語類》某門人言鄭康成猶言鬼神是氣,至佛人中國,人鬼始亂。其意蓋謂鬼神當以物觀之,不當以人觀之,此猶科學家強分機械與有意志目的之障也。機械非機械之不可分,吾已詳辨于《心物篇》。宇宙止此一氣,而化為萬物,以其皆循定律。而動言,則皆謂之機械亦可。然其中有靈有蠢。其靈者固與木石等不同,人心且不同于木石,況于鬼神。若謂鬼神止二氣之靈不能為禍福,人亦止二氣之靈,何又能為禍福乎?或曰:雖同為機械,而人有意志感情,神則無意志感情。謂神為有意志者,乃人以人推而度之,所謂初民之拟人觀,哲人之所笑也。曰;此迷謬之見也。佛家小乘宗于地獄鬼卒之為有生物,抑為業力所生,無心識之機器,亦頗有争論,實則無争也。試問所謂意志者何邪?非即心神乎?天之神與人心之神正同等,何乃與木石等視而謂之無意志邪?或曰:有意志無意志者,即俗所謂有心無心之謂耳。人之行為皆有心為之,神乃二氣之屈伸,縱有作為,亦止行其自然,豈有心邪?風雲雷雨豈有心乎?曰此仍未脫機械目的之障也。俗所謂有心無心,不過注意與否,自覺與否之别耳。人之行為,亦有不注意,不自覺時,此與自覺注意之界限甚微,實皆神之态,不過程度之差耳。注意自覺之熟處,亦往往如不自覺不注意,修德為善,且以此不思不勉為成熟矣。神亦與人心同,其不思不勉,正其所以為天,且安知神無自覺邪?

上之所言,乃學者之理障,常人則未及思此而别有普遍之疑。福善禍淫之說,自是人所共信,蓋以忠信可行于蠻貊,而貪殘見惡于至親。善之緻福,惡得禍,皆于群之感應有顯征也。至于謂禍福為天神所加之賞罰,賞以壽康,以苦痛,則大有可疑。蓋道德之善惡與生理之苦樂顯為二事,何可合邪?此諸宗教皆含糊謂之因果,而未嘗明解者也。雖然,此亦身心二元及自然與當然分離之障耳。身心之非二元觀,吾上文所論神氣可以知之。止此神氣本不可分。心之善惡即神之明暗,神之明暗即氣之和戾,此言之似不明而驗之則可覺者也。常人之所以多不覺者,終日紛擾,罕見心之本體耳。能修養者,則念動于惡而覺其氣戾矣。世間大惡無如淫殺。淫者自竭,殺者自暴,即不論群之感應,害人人害即其本身已痛苦矣。其小小過差,變既微,效亦遠,故不若是之顯然。碰砥砺,豈得謂無損乎?夫當然皆本于自然,善本以生為準,吾已詳論之矣。凡所謂惡者,皆于生有損者也。若道德之價值,乃無關于生之成毀損益而别為一說,烏可通乎?故知身心之非二,而善福之非二,乃愈明矣。

或曰:若子之言,則禍福乃其本身之自然,非神之賞罰明矣。曰:子以為神之賞罰如世間必拜官于朝行刑于市邪?宇宙之充,無處非陰陽,即無處非鬼神。人之心神,刻刻與之相通,自身之三屍以至于門戶廚溷道路所遇無非鬼神者。故《中庸》曰: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體物而不可遺。一念之善神應其和,一念之惡鬼應其戾。此正如水之流濕,火之就燥,神應之即賞也應之即罰也。謂人為也可,謂神意也亦可。人為神意,皆循自然之定律也。謂自身之動也可,謂他力所緻也亦可,自力他力,皆字宙之神氣也。宇宙無主動無被動,風與竅合而鳴,孰為之主,不可定也。莊周已詳言之矣。子且謂人呼吸空氣為人使氣動也,為氣使人動邪?知此則何疑于賞罰之非自然乎。神之為狀既明,則感通之妙不待多言矣。先哲有二人論此最明。董仲舒曰天地之間有陰陽二氣,能漸人者,如水之漸魚也。朱晦庵曰:天地間無非氣之氣與天地之氣常接無間,人自不見。人心才動,必達于氣。明乎此,則無疑于鬼神之去人遠矣。且勿論銅山西崩,洛鐘東應,雖遠而相通,神鬼之在下者,固與人肩相摩踵相接也。

雖然,水流濕,火就燥,感之必以其類。宋儒謂鬼神由人之神而聚,固非。而其謂鬼神由人之神而感,則是也。清者感清,濁者感濁,惟聖晢可與天神相交通,而惡人乃為鬼所揶揄,是固易明也。世人不知此理,見彼鬼神之召緻而依附者則皆詫之,魔也而以為仙,遊魂也而以為上聖。不察召之者之為何人,所依附者之為何物,而概以為非虛而信之,以為可榮而誇之,是與不信有神者同為惑矣

王宏撰《山志》曰:今有人号為神仙者,遇人問吉兇事,辄舉筆答之。或數句,或數字,往往有奇驗。然驗後始解,未驗弗解也。此其無益于事已明,此不必以儒者之理正之,直以神仙之論折之可耳。《文始經》言鬼有六,其附托有八。為鬼所攝者,或解奇事,或解異事,或解瑞事,其人傲然,不曰鬼于躬,惟曰道于躬。《注》雲:心執蔽之人,為靈怪沈狂奇物六鬼統攝蒙昧者或解珍奇之事,或解怪異之事,或解祥瑞之事,預言必應,衆人敬之以為聖。其人不言有鬼附于身,惟言至道于身有此靈通也。詳觀此言,不幾為此人寫炤乎?此論甚明矣。宋陳北溪《字義》曰:世之扶鶴下仙者,識字人扶得,不識字人扶不得。能文人扶則詩語清新,不能文人扶則詩語拙嫩。問事而扶鶴人知則寫得出,與吟詠作文,則無不通,問未來事則全不應。此非因本人之知而有所假。蓋鬼神幽陰,乃藉人之精神發揮,随人知識所至矣。史悟岡《西清散記謂北溪此說不然,舉所見諸鬼仙降乩,雖童子女郎皆可扶以為證。按:陳、史之言,皆得一偏。史氏所見自是鬼耳。若果神仙,則止與人神感精通,豈以其餽附人身邪?鬼固幽陰,神仙則非幽陰,其随人之知,正是神與神通,非無神而藉人之神也。第神與神通,必從其類,固非不假人而自顯,亦不能非其人而附之。依草附木,固無論矣,即詠詩作字,與人周旋,亦必非真仙上聖之所為。訾之人間甯有當大任之人而遊于市井與人博戲乎?又世俗巫觋傳述鬼語,道人休咎,反較通神明者之言為多應驗,世亦多感惑之,反信彼而不信此,此亦未之思耳。譬之人世當權之官,賞罰在手,自新則赦,怙終乃刑。在彼視之,案固皆未定也。苟向之陳訴,彼必猶加開喻不止,以已定某臼執行答之也。惟差役下人,乃刺探已定之案以答人詢問。彼固無力轉移,僅足言此以示異耳。夫神袛之能轉移禍福,望人改行而寬其罰,固過于人間之官吏。而遊魂之刺探傳聞正如交通差役之遊民,此孰為可信也邪?

劉鹹炘道家(劉鹹炘推十書内書)4

交神之義既如上說,法術尤不難明。儒者常以法術為誕漻,不知法術之所恃者不過神氣,而其所由起則以補教化。蓋氣運末流,既多雜駁,人心曆久,亦多變怪。宇宙人間,亦如人身,病既多矣,則治病當不一其方,湯液針灸,皆可有效。故既立人倫之軌範,又明神道之感應,二者相扶,人之為人,固本于性靈神之能,神又豈有他具。此二者,固一實也。而世人囿于習見,歧而二之,斯不明其故之咎耳。世之行法者,固亦多不合立法之本意。蓋行法必以己之神靈為本無其本而行法,如傀儡之臨場。非其本而行法,則如污水為飲料。法又必以利濟為用,非其用而行法,則法之不可以假借者,如桀之以人為乘。其可借者,如盜之以饴黏牡。且進言之,正法必資于神靈,而邪行徒能感于濁氣,非其本則必失其用,固有必然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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