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馬晉一
【一】
西遊神話世界裡,似乎誰都想着長生不死。
而慣知的長生藥,卻并不算太多。掐指算來,無非蟠桃、金丹、人參果,以及唐僧肉了。
蟠桃的所有權在王母,金丹的專利權在老君,非特殊身份人士,恐怕是難以品嘗。也正因如此,處于三界等級鍊底端的妖精,便在取經路上伏擊唐僧,妄圖一品美食,得以長生捷徑。但往往事與願違,機關算盡反丢了“卿卿性命”。
有趣的問題出來了,妖精們甘願冒着被猴哥當頭一棒的風險,熟吃一片唐僧肉,為何卻不去五莊觀走一遭?那裡可是盛産人參果,那果子“聞了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絕對堪稱養生滋補大品。
況五莊觀地處萬壽山,尚在地界範圍,以妖精法力,未必不可得。
對啊,偷偷其實又何妨呢?
【三】
不妨把視線移至原著二十四回。
當時鎮元子從彌羅宮聽講回來,情知孫悟空人等毀掉了人參果樹,冷笑了一聲,“既認得(取經人),都跟我來。衆徒弟們,都收拾下刑具,等我回來打他。”
刑具裡都有什麼?
最為著名的,便是七星鞭。原著如是說明,“這條鞭,不是什麼牛皮、羊皮、麂皮、犢皮的,原來是龍皮做的七星鞭”。此外,刑房正中還擺放了一鼎碩大的油鍋,孫悟空就曾在鍋裡吃過苦頭。
要說這五莊觀地處深山,這洞天福地,洋溢着一派祥和氣息,府中擺放這些兇狠狠的刑具作甚?實在太煞風景了嘛!
答案,已經一目了然。
這些刑具,正是為偷盜人生果的妖精們準備。但凡入室的妖精,無異于自投羅網,拿住之後,便是七星鞭一頓拷打,奄奄一息之時,便擲入鼎沸油鍋,直榨得妖精三魂出竅,屍骨或作果樹肥料,或棄置荒野。
但凡偷食人參果的妖精,都離奇地有去無回,這似乎業成了妖界敏感而神秘的話題。如是,五莊觀便成了妖精驚懼且禁足的隐秘之地。
【四】
此時,再來看看相隔五莊觀不遠的白骨精的反應。
這位後來被孫悟空激情棒殺的草根妖精,就曾有一段心理活動,“幾年家人都講東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蟬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體。有人吃他一塊肉,長壽長生。”
這是一隻多麼可憐的妖精啊,它念念不忘于長生,惦記了多年唐僧肉,卻對近在咫尺的五莊觀避諱莫深。
而在西遊神話世界,諸如白虎嶺上作怪白骨精這般妖精還有許多,它們縱然心中有萬千長生不老的心思,也不敢涉足五莊觀半步。因為它們深刻地知道,鎮元大仙折磨人的手段,要比孫悟空厲害得多。
這個時候,再來看看鎮元大仙那座豪華會所周遭的環境吧,“龍吟虎嘯,鶴舞猿啼。麋鹿從花出,青鸾對日鳴。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萊阆苑隻如然。又見些花開花謝山頭景,雲去雲來嶺上峰。”如此好景,看得唐僧大為驚歎,“經曆許多山水,都是那嵯峨險峻之處,更不似此山好景,果然的幽趣非常”,更一度認為此處已離靈山不遠,恨不得下馬便拜。
但肉體凡胎的唐僧又怎會知曉,在這弱肉強食的神話時代,所有祥和秩序構建的背後,都離不開武力和殺戮,那五莊觀裡赫然安放的七星鞭和沸油鍋,名下又祭着多少冒犯者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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