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inkerbell & Donald Lyons
譯者:覃天
校對:易二三
來源:《Interview》(1977年4月刊)
阿倫·雷乃1959年的新浪潮傑作《廣島之戀》勾勒了廣島轟炸和戰争殘骸的一角,一個無名的法國女演員(旁白稱其為「她」)和日本建築師(「他」)之間的浪漫故事浮出水面。這部電影獲得了1961年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的提名,劇本由瑪格麗特·杜拉斯撰寫,被視為新浪潮電影美學和叙事的奠基之作。
女演員(埃瑪妞·麗娃飾)和建築師(岡田英次飾)開始了一段短暫的戀情。影片旁白的對話以兩人之間關于記憶和生活經曆的叙述構成,輔以他們之間纏綿的畫面和廣島的戰後慘狀。
《廣島之戀》
阿倫·雷乃最被人熟知的影片可能就是《廣島之戀》和《去年在馬裡昂巴德》(1961),但他執導的《天意》(1977)同樣是一部傑作——這是他的首部英語片,由約翰·吉爾古德(《甘地傳)主演,偉大的伊萊恩·斯特裡奇也在片中扮演海倫·維納,她的表演備受贊許。
《天意》
廷克貝爾和唐納德·裡昂代表《Interview》雜志與阿倫·雷乃進行了一次有關影評人、财産和死亡有關的談話。
阿倫·雷乃的第一部英語片是最近上映的《天意》。盡管《天意》的拍攝對一個以法語為母語的導演和演員們來說并非易事,但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電影就完成了拍攝。這部影片猶如一簇雛菊中的黑蘭花,讓評論家和觀衆感到震驚、猝不及防。
但對于那些不輕易被震動道德觀衆來說,很顯而易見的是,《天意》是一部充滿了風格和品味、幽默感和引人之處的作品,大衛·默瑟為此片撰寫了劇本。
《天意》是一部扣人心弦的電影,對那些看電影不喜歡動腦的人來說并不推薦。這是一個超現實主義的故事,講述了一個垂死小說家的幻想以及藝術創作本質中的施虐感。
約翰·吉爾古德在他迄今為止最好的一次電影表演中,飾演一名小說家——他淩晨躺在床上,用酒和藥物來消除病痛,同時試圖構思、創作最後一部作品的片段。如果情節看上去還沒有那麼奇特,那麼《天意》同時還是一部奇異的黑色喜劇。
盡管我們是用英語提問,但阿倫·雷乃用流暢、熱情的法語回答了我們的問題。在銀幕之外,雷乃也是個很有魅力的人,他的出現給中央公園南路的套房增添了光彩。
他的物品和書籍擺放得整整齊齊,并沒有給人一種這裡是一個臨時住所的感覺。雷乃高高的額頭讓人想起讓·科克托。他安靜地坐在那裡,導演智慧如同美酒般傾瀉了出來,就連他的出現都像是精心準備好的,這讓我覺得一切就像是巧合。
問:你是什麼時候從一名影迷變成電影工作者的?
阿倫·雷乃:12歲的時候,我和幾個朋友拍了一些短片。我嘗試着拍了一些類似于《方托馬斯》(1964)那樣的黑幫片,但我還記得當時我對自己拍出來的東西很不滿意。這些所謂的短片現在看來一點也不會讓人害怕,相反可能會引人發笑。
《方托馬斯》
問:這些電影遺失了嗎?
阿倫·雷乃:哦,可能還在吧,沒準在哪個不知名的地窖裡。它們看上去可能有點無趣,但的确是我拍電影的起點。
問:我看了兩遍《天意》,因為第一次看,我就喜歡上了這部電影,這是一部需要多次觀看的電影。我對一些批評者的負面評價感到驚訝,當我第二次看的時候,我仍然不同意他們對影片「裝腔作勢」的看法。
阿倫·雷乃:很感謝你這麼說。但對我來說,電影上映之初的惡評是家常便飯。不知出于什麼原因,電影上映的時間越久,評論就會越來越好。
《天意》
問:費裡尼的電影也是這樣。
阿倫·雷乃:我的電影似乎更容易被那些閱讀月刊的、适應慢節奏的讀者和觀衆接受。電視等媒介的評價往往是反面的。
問:也有一些人認為《天意》是一部自負的影片,你怎麼看這種評論?
阿倫·雷乃:顯然讓我感到失望的是,人們認為這是一種矯揉造作的影片,可是我們根本就沒有打算拍一部故作姿态的電影。我們認為這是一部黑色喜劇——但我們認為評論家不會把這理解為我的借口。
問:你在美術設計和布景中融入了如此多的品味和風格,人們對你「做作」的批評是不是就和這有關呢?另外,你對風格的理解是否也是你電影理念的一部分?
阿倫·雷乃:我不知道為何一部電影不應該有風格化和視覺美感上的設計。我從來不認為精緻、絢麗的布景就是做作的表現。雕塑家在創作作品時,肯定都希望這是一件美麗的作品,那麼為什麼拍電影就不能如此,甚至被認為是錯誤的呢?
當然,藝術家們有各種方式來完成一部作品,但這就是我選擇的方式。從觀衆而非電影人的角度看一部影片,會有不同的看法。但我對自己的風格非常滿意。
問:很多電影人都有自己的風格。約翰·吉爾古德、艾倫·伯斯汀、德克·博加德都是出演你電影的第一和最終人選嗎?
阿倫·雷乃:是的,我非常幸運。
問:對他們來說,和你合作一定也非常幸運。
阿倫·雷乃:《天意》中的所有演員都是我選的,這是一件不容易完成的事情,因為演員們分散在世界各地,有着各自的片約。
問:你為這部電影選擇的房子非常漂亮。伯斯汀和博加德居住的房子到底是誰的?
阿倫·雷乃:那間房子是我們在攝影棚裡搭的。
問:老蘭厄姆(約翰·吉爾古德飾)住的房子有什麼來頭嗎?
阿倫·雷乃:約翰·吉爾古德的房子屬于一位留法的美國人,那是他讓一位美國建築師為他建造房子。然而,這個場景并不是我拍攝這部電影時的第一選擇。最初我選了一所我在新英格蘭看過的房子,但來美國拍電影太貴了,所以我們留在了法國,那座豪宅是我們能找到的最接近我們想要的選景地。燈光是法式的,但這座房子,盡管它位于法國,卻是一座美國房子。
問:影片的另外一個美感來源就是它的音樂。
阿倫·雷乃:這部電影的配樂實在有點棘手。米克洛斯·羅茲薩和我都決定用那種伴睡感的音樂。那種淩晨三、五點鐘會放的音樂。
問:也許應該管這種音樂叫「喝白葡萄酒時會聽的音樂」。
阿倫·雷乃:是的,「酒精音樂」。總而言之,米克洛斯·羅茲薩可是《失去的周末》的配樂師。
問:影片中的狼人有什麼象征意義嗎?
阿倫·雷乃:對我來說,他并沒有象征什麼。我不喜歡符号。這隻是一個生病、不快樂和垂死的人幻想的片斷之一。這些畫面出現在一個充滿創造力的人身上,他正酗酒來消除悲傷和痛苦。他還吸毒,這對他的想象力産生了影響。這些幻想發生在一個人處于做夢和睡覺之間的精神狀态。在這種夢幻般的狀态下,一個人有時會對他的所見所聞感到震驚或驚訝。
例如,這個垂死的人看到了像狐狸和狗的人,對他來說,這些畫面非常神秘。這可能是衰老過程或死亡的圖像,因為人死後頭發和指甲會繼續生長。
問:當拍攝解剖屍體那場戲時,你的劇組成員們有什麼反應?
阿倫·雷乃:那确實有點令人不适,我把參與拍攝這一場景的人員人數降到了最低。
問:你和垂死之人有過接觸嗎,或者說影片中那個小說家痛苦地結束自己生命前的那些幻想,都來自大衛·默瑟?
阿倫·雷乃:當悲傷、抑郁和恐懼一同出現時,我還想展現出理解心、同情心和同理心——這些感受不一定和死亡有關,也許是和身體的老化以及年齡帶來的蛻變有關。從小事上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比如為什麼老年人通常都會戴眼鏡呢?即便他們的想法和欲望可能都沒有改變過。
問:你怎麼看待死亡?
阿倫·雷乃:我們可能都會因為突發、劇烈的心髒病而死。我個人覺得這樣的死法比較短暫,痛苦較少。
問:我的一個表親就是這麼死的。有一天,他蓦然坐起來,說:「時候到了。」然後就死了。
阿倫·雷乃:我父親就是這樣「幸運」地去世的。有一天,他去打獵,他度過了那麼美好的一天,他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打獵收獲不少。他說:「啊,我這把年紀都還是個好的獵手。」然後他說:「我感覺不舒服。」短短30秒後,他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