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看似探讨“生而不養、養而不教”卻旨在體現更宏大命題的電影,其實隻是從“小我”這個沉重的話題開始來祈禱愛與和平。《何以為家》并沒有消費苦難,作為黎巴嫩知名女導演的娜丁·拉巴基隻是采用了更直接的方式,盡可能真實地反映了另一種孩子的童年。影片中,贊恩的生活、贊恩的境遇,都來自現實社會贊恩真實的人生。這個叙利亞難民的小孩兒,用真摯的表演所呈現的不過是他的生活日常……
■ 鐘玲
如果,生命的顔色隻是無窮盡的黑暗,你還會感恩父母将你帶到人世,擁有這獨一無二的人生嗎?
當自始至終充斥着憂傷基調的電影《何以為家》,最終定格在12歲的小男孩兒贊恩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時,從觀影伊始便存于我心中的壓抑終于找到了釋放的出口。而那個疑問,我也在影片結束的1秒鐘後, 找到了答案——不,我甯願自己從未來過這個世界,我不要這樣的人生,也絕不希望有另一個生命來重複我的人生。
盡管早就知曉,即使在同一片天空下,人們所生存的世界也千差萬别,但贊恩的遭遇還是讓我感到膽戰心驚,他的痛苦也讓我不自覺地去想象,如果我是他,又該如何面對那掙脫不了的悲慘命運?但這個問題,我找不到答案。也許,處于如斯境地,在機會未達之前,沒有人能夠予以解答。也難怪影評人史航說,《何以為家》是比整個《複仇者聯盟》都要悲傷的電影。其實,何止,哪怕是一百部《複仇者聯盟》,也敵不過這部原本名為《迦百農》的黎巴嫩電影,這部由人物原型本色出演、帶着紀錄片風格的《何以為家》就是“悲劇中的悲劇”。
影片從贊恩在法庭上對親生父母“為何生下我?”的控訴開始,以贊恩的視角向我們回憶了整個故事,在倒叙與插叙的不停轉換中,一個過早代父母挑起生活重擔的小男孩的紛亂童年就這樣展現出來:黎巴嫩,貧民窟,贊恩與父母、弟弟妹妹們生活在一個不足以稱之為“家”的房間裡。那裡沒有一張像樣的床,幾個幼小的孩子在夜晚隻能委屈在地闆上“疊”着睡。他們沒有身份,常常食不果腹,大一點兒的要幫助父母維持生計,小一點的被鎖鍊困住了腳像狗一樣長大,更小的孩子則被母親抱在手中,然而她的态度卻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溫存。
被幸福感限制了想象力的人們,能夠想象一個12歲的孩子都可以做些什麼嗎?
破敗不堪的街道,狹小雜亂的房間,在這裡野蠻生長卻從不知年齡幾何的贊恩,有着超出實際年齡的成熟,他用羸弱的身軀運送沉重的煤氣罐;他用娴熟的技巧去藥店買來處方藥再與母親一起制作毒品;他像成年人一樣勞動貼補家用,回到家中還要照顧幼小的弟弟妹妹們;他還會像一個溫柔的母親指導與之關系最好的妹妹薩哈面對月經來潮……
可父母的回報,不過是永無止境的壓榨、侮辱、咒罵、毆打,唯獨沒有愛。
當然,也沒有親情。
贊恩11歲的妹妹薩哈,被父母無情地賣給一個雜貨商做妻子,還美其名曰為她好。試圖帶妹妹離家出走并付之行動的贊恩,想要改變妹妹的未來,卻因自己的弱小而無能為力。他所有的抗争,在成年人面前都變成了一場弱不禁風的“遊戲”,他眼睜睜地看着薩哈被帶走。自此分離。
這是影片唯一一次激烈的沖突。對父母感到失望的贊恩,為擺脫這樣看不到光明的人生,選擇了離家出走。
以此為分水嶺,影片的前半部分,有困境生存之苦,有身不由己的無奈,有底層社會的悲哀。而這一切,在後半部分體現得更加淋漓盡緻。
贊恩偶遇非法勞工拉希爾,和她不滿一歲寶寶約納斯開始了一段短暫的平靜生活。隻是,拉希爾突然不見後,他再次陷入窘境。為了養活自己和約納斯,贊恩為了賺錢繼續開始制作毒品,可不久他們便被房東趕了出來,錢成泡影,希望也成了泡影。走投無路的贊恩賣掉了約納斯。
不管曾經有多努力,不管對那個小孩付出過多少愛,贊恩還是成了像父母那樣令他厭惡的人。而在得知薩哈因懷孕大出血去世後,憤怒的贊恩用刀刺傷了所謂的“妹夫”。
女孩成為商品,被父母随意買賣;男孩成為家長的附屬品,承擔家庭重責。動蕩、貧窮、早婚、家庭暴力、生死随意,《何以為家》裡的世界是正處于安穩生活中的我們,想象不到的另一種模樣。影片為我們上了這樣一課——有人說,“人,生而平等”。可是現實告訴我們,這并不絕對。有的人在色彩斑斓的彩虹之下從不知何為疾苦,有的人卻在黑暗的角落拼命掙紮卻難以自拔;有的人可以為了不必須的東西一擲千金,有的人卻連賴以生存的三餐都難以為繼;有的人生活在“天堂”,有的人生活在人間,而有的人卻在地獄……
贊恩,在地獄。可造成這一切的原罪,有人能追溯的清嗎?贊恩不可逆的痛苦,真的隻來自貧窮嗎?
我一直認為,貧窮其實并不是最可怕的,沒有愛才最可怕。
與贊恩寡情的父母完全不同,影片裡還有一個具有母性光輝的角色拉希爾。這個來自埃塞俄比亞的黑人女性,盡管生活捉襟見肘,仍用自己的全部生命來愛她的孩子。她的房間有很多玩具來豐富約納斯的生活,她努力打工賺錢想盡辦法試圖擁有正當身份,她會偷偷留下客人扔掉的蛋糕為約納斯過生日……總之,她會盡自己全力給予他愛,不負母愛之名。
約納斯得到的愛,也是贊恩最期待的母愛與溫情。
因此,贊恩的悲劇命運,更多的來自父母的不負責任。而愛的缺失,或許才是症結。但更可怕的是,這種人生,竟是一種輪回。“我也是這樣出生,這樣長大,我做錯了什麼?”法庭上,贊恩的母親有此反問,在同樣環境下長大的她,不過是把從上一輩那裡得到的虐,施予給了自己的下一代。
和很多以悲傷的故事情節堆砌而成的苦情影片相比,《何以為家》并沒有刻意營造陰郁的氣氛,更沒有設置多少煽情的橋段,卻做到了自然而然地将觀者帶入到那樣的情境之中。影片讓我們看清的是黎巴嫩撕裂失序的社會現實背後,無數個被貧窮影響的孩童,無數因戰亂和驅逐分崩離析的家庭,和無數對愚昧、無知而不懂何為愛,不知何為責任的父母。
影片并沒有消費苦難,沒有放大痛苦,作為黎巴嫩知名女導演的娜丁·拉巴基無非是采用了這樣更直接的方式,盡可能真實地反映另一種孩子的童年和這樣一個難民群體。對,影片中的贊恩,現實中就是叙利亞難民,而贊恩的生活、贊恩的境遇,都來自現實社會贊恩真實的人生。無數人誇贊他對于人物的刻畫毫無演繹痕迹,卻鮮有人知,他用真摯的表演所呈現的不過是他的生活日常……
當然,我們也都知道,不僅僅是這些在自己國家已無法正常生存的人們,才會有這樣的人生。除了戰亂這個誘因并不相同,在世界的很多角落,都有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都有這樣承受了太多磨難的勇敢的小孩。影片隻是通過贊恩的口,對世間所有的父母都提出了這樣的诘問:“若沒有準備好,何必要生下我們?若不能負責任,又何必給我們這沒有希望的人生?”
還有,若人生不是注定了隻有悲傷,我們怎會如此痛恨父母,痛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不過,雖然影片的整體基調是壓抑而無望的,但娜丁·拉巴基卻用部分帶有微光的片段與光明的結尾,拼接出一個讓你覺得有希望的世界——
盡管現實很殘酷,她還是用一個敏感、多情的女性視角,去審視了一個孩子本該擁有的世界。于是,即便生活如此艱難,贊恩也有過片刻的歡愉:在天台,與妹妹薩哈一起度過的時光,是酸澀而美好的;路過遊樂園,贊恩也像每一個生活在正常世界裡的小孩一樣,期盼充滿刺激的快樂感;寄人籬下時,贊恩也能在帶寶寶的枯燥生活中尋找樂趣……而片尾,收留約納斯的人販子被抓,約納斯與母親重聚。流過淚水後,他們終将迎來新生。
仔細想來,這部探讨“生而不養、養而不教”卻旨在體現更宏大命題的電影,其實隻是從“小我”這個沉重的話題開始來祈禱愛與和平。
“贊恩,微笑,這是護照照片,不是死亡證明。”聽到攝影師的話,換上了幹淨的明黃色衣服的贊恩留下了他最燦爛的笑容。
片尾的瞬間美好,則以積極的人生态度,讓人們永遠不要放棄希望。哪怕我們知道,如今的贊恩與家人生活在挪威,這樣美好的結局,也不過隻是偶然的個例。但是,無論如何,現實中的贊恩,的确因為這部電影,改變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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