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人怕入錯行”這話是很有道理的。幾年前，在互聯網公司、科技公司崛起的當下，我選擇了投身一家實業公司。不為别的，就想證明實業公司的發展在社會上也很重要，在實業公司我也能闖出一片天。

我們公司位于葵青的工業區，我每天和機器、工人們打交道，覺得非常踏實。然而千算萬算算不到新冠疫情席卷而來，實業公司成為了最受打擊的領域之一。由于訂單大幅下滑，外貿物流又受阻，工人也不具備居家辦公能力。公司幹脆實行起“可調節無薪假”政策。

平均一周浮動上1-3天班，周末和上班的日子算全薪，不上班的日子自然就無薪。雖然我具備居家辦公能力，但公司選擇了一刀切政策，所有公司成員都按上述原則發薪。盡管公司給我發了一筆疫情撫慰金，但終究杯水車薪，抵不過每個月都被扣上一筆錢帶來的收入損失。于是半自由身的我開始動起兼職補貼生活的主意。

兼職工作多種多樣，我首先總結了自己的需求。認為适合自己眼下情況的工作應短期靈活、可快速應聘、可即刻上手、按每日或每周結算工資。

朋友推薦了香港幾大兼職網站給我，我立刻開始投入搜索。我了解到可以滿足以上要求的工作通常有這麼幾種：餐廳侍應、店鋪服務員、活動促銷員、廚房雜工、清潔工、電話客服。時薪大緻在$45-80範圍。

在唏噓自己已經淪落到要認真考慮這些工作後（絕無歧視工種的意思！隻是感慨寒窗苦讀到碩士有何用！），我調整好心情開始信心滿滿投簡曆或者聯系招聘方。在奮鬥一上午後，終于有一家人力資源公司在whatsapp回應了我。他沒興趣了解我的任何背景，開口就問我能上班的日子。我報上自己可上班的日期後他就立刻聘用了我。

不需要了解我的情況，不需要簽合同，不擔心我失約，直接就讓我指定日子去街市報到即可。這個随意程度真是驚訝到了我！

Anyway，這份兼職工作是去某街市做“推廣活動大使”。具體工作就是從街市的倉庫裡包裝指定禮品，再運到街市的禮品換領站派發給合資格的顧客。

我覺得這份工作很輕松，不需要和人接觸和溝通也比較安全，時薪也不錯，真是太走運了！

事實證明，無門檻工種的錢都是不好掙的。

報到第一天，我的負責人阿芳——每句話都夾雜粗口的火爆阿姨對着我吼了一聲“過來！”就算是和我打招呼了。她忙得不可開交，完全沒空和我多說一句話。

阿芳指着一條髒亂差的走廊，示意我走進去。香港的街市整體整潔，但我知道街市的後勤工作環境不見得好，所以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阿芳說，往前走幾步會看到一堆雜物，推開雜物後面的門就可以進倉庫包裝禮物了。我小心翼翼地在濕滑而髒兮兮的走廊上走了幾步，很快就看到了阿芳所說的“一堆雜物”。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惡劣環境驚呆了。

堆得有一人高的街市濕垃圾堵在标有“不得擺放垃圾“警告招牌的倉庫門口。想要進倉庫就得撥開它們并跨過去。（潔癖者慎看下圖）

後來聽阿芳說，街市每天接收大量貨物，所以包裝箱、壞掉的蔬菜水果等垃圾量也相當龐大。當處理垃圾的速度趕不上攤主扔垃圾的速度，這些垃圾就會短暫堆積在某些地方。那一刻，我倒沒有多嫌棄這個環境。而是蓦地想起了奶奶。

我奶奶退休前在内地的市場工作了多年。小時候我不懂事，總是嫌棄她下班回來帶着一身垃圾臭味。此刻覺得好内疚。

倉庫内的環境尚可，我收拾好心情開始包裝第一天的禮物——檸檬茶。

搬檸檬茶不累，最累的是在換領禮品站站上幾小時，腳底那叫一個酸爽。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開始觀察街市中的人來人往。我發現街市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基層衆生相。來往最多的人群當屬老人家。不少已經非常年邁的老人跨着遲緩的步伐踏進街市，再賣力提着買好的菜走出來。

一個白發蒼蒼、背彎成80度的奶奶實在提不動了，把東西放在我們換領站旁邊地上。我看她用仿佛0.5倍速的節奏緩緩取下背包上繞起來的繩子，用繩子把兩袋菜綁到一起，再艱難地把菜綁在拐杖上。這樣就騰出了另一隻手來提水果和肉類等物資。

每次看到這類畫面都非常心酸，不敢想象老齡化社會全面來臨後的景象。也不敢去想象自己父母老成這樣後的情景。

第一天兼職幹下來後，我沒有忙着趕回家，而是趕緊找個座位，愣是呆坐了半個小時才緩了過來。回到家後隻想看無腦搞笑視頻、咕咚肥宅水來徹底放松自己。

之後的幾天兼職我慢慢适應下來，也結識了不少朋友。阿芳看似火爆，其實直爽沒心眼。另一個兼職的老兄一直跟我抱怨婆媳關系難搞，他不知道怎麼同時取悅老婆和自己媽媽。還有個阿叔，一看就是個老油條，每天教我們怎麼偷懶。

一周幹下來，我竟然有那麼點意猶未盡的味道。于是我又馬不停蹄地接下了另外一單兼職——在油麻地果欄抛頭露面吆喝賣水果。期待下一場基層體驗！

（本文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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