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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古道水深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13 16:47:45

來源:河南日報網

□馮傑

複堤

黃河大堤每年要增高加固一次。黃河長,大堤也長。一歲長一尺。徒步走黃河的詩人孔令更說,黃河大堤和開封鐵塔尖一般高。

少年的我逃學的一項内容是看民工複堤。“熱火朝天”“歌聲嘹亮”這些好詞都可用上。關鍵還有打夯,倆人或四人,每人拽一繩頭,夯歌聲裡,石礅像翻燒餅,在塵土裡起起落落。

夯歌調子固定,歌詞全是原創,新鮮活潑,漫無邊際,全靠那一位領夯者即興發揮。杜甫、白居易領夯不會出效果。

“從那邊過來一個人兒喲——夯喲!

長得真好看喲——夯喲!

誰要不使勁兒喲——夯喲!

誰就是王八蛋喲——夯喲!”

歇晌時,領歌的夯頭用草帽扇汗,一邊端碗喝水,見我觀看一上午,說我不好好上課來“亂蹅垡”。要不,也給你這孩兒一個繩頭吧?

現在黃河大堤複堤不再用大量民工勞動,靠機械化吸泥船澆灌,石硪下崗了。

多年後,我把兩個石硪搬回家當花座。它四面有石眼。我用手掏一下石眼裡殘存的黃河泥,忽然,掏出來舊日夯歌。那天陽光下的夯歌。“誰要不使勁兒喲——夯喲!”

鯉魚拐

廚鄉老廚師習慣把黃河鯉稱“鯉魚拐”。為了解魚類,我專門尋找輝縣李思忠先生的《黃河魚類志》,最早屬資料印刷,2017年才由中國海洋大學出版社出版。我姑說,李思忠和作家柏楊曾是私立百泉中學同學。世上一輩子專注幹一件事的人都令我敬佩,有定力定心。

後來還淘到伍獻文先生編的《中國鯉科魚類志》上下兩卷,1964年出版,扉頁嵌一枚“張耀明印”,是這套書第一位持有者,1964年,我才在黃河大堤下小鎮出生。書中鯉魚遊了半世紀才遊到我家。案頭滿紙潑剌聲。後來河南文藝社要約一本書,我起名叫《鯉魚拐彎》。

我寫過“鯉魚焙面”,如今真正的黃河鯉魚紛紛遠離人類,它們遊動在曆史裡。它們鱗片金黃,背部稍暗,腹部色淡而較白,臀鳍、尾柄、尾鳍下葉呈橙紅色。鯉魚會歌唱。

愛釣魚的詩人北莽兄對我說過,釣魚粘杆會上瘾。關鍵是他隻釣不吃,釣的魚或送人或放生。我從小不喜歡釣魚,主要是沒耐心,也不下網捕魚。我喜歡找到一方水,和大家把水蹚渾,趁勢“渾水摸魚”。滿池金色鯉魚拐因為缺氧,露出片片青頭,呼吸艱難,唾手可得。

有位朋友免費為我測算:從蹚水摸魚習慣判斷,你肯定屬雙子星座,對世上的事并不執著專心,隻喜歡一下而過。

我馬上反駁:挺專心!我一直喜歡真正的黃河鯉魚。

如今再見不到野生鯉魚拐,它們隻在夢裡露出青色頭頂,如霧中青石,遊到天上,被雲朵藏起來。像李商隐的詩“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這詩句眩暈得不知該如何注釋,被人幹脆當成自己作品了。抄襲一條鯉魚。

河流簡史

恐怕隻有開封人開口稱自己是“河北嘞”,大河之北。八朝古都。古語啊!

黃河是我今生來到世上見到的第一條大河。“河”字唯它專用。生命,新生,希望,愛情,苦難,長征,死亡……世上所有大詞它都具備,能概括或象征。不到黃河心不死。隻有面對黃河,我才理屈詞窮。

最早見到黃河那副蒼老的面龐是童年。父親為了節省煤錢,拉一輛架子車到黃河邊馬寨碼頭拉煤,在河邊飯館吃了一碗撈面,有雞蛋鹵,又喝了湯。來時父親給我一條繩頭車前拉着。路上,見到遙遠河灘上空,垂挂下一線龍卷風。我最早參加金融工作,分配在黃河邊一個營業所,院裡扣着一條木船。中年時調到省會寫字,鄭州又臨黃河。宿命是在兩岸奔波,入河是鯉魚,上岸是黃鼬。

許是命中近水。中國河流我到過濟水、伊河、洛河、長江、漓江、伊犁河、嫩江、蛟河、黑龍江、漠河、松花江、鴨綠江、圖們江、拉薩河、尼洋河、嘉陵江、湘江、淮河、丹江、白河、湍河、衛河、淇河、金堤河、晉江、洛江、渭河、延河、汾水、淡水河、濁水溪、瑪納斯河等等河流。像蜘蛛結網。從河短三尺到河長無涯。每一條河流都是一段過程,成為毛細血管密布在我的身體裡。

世界上所有河流,我和一條真實的黃河一條虛構的黃河糾纏最多。從河之北到河之南,從河之陽到河之陰,生命也像蘆根,反複打撈搓揉。

黃河是中原詩人的原漿和酒頭。痖弦先生在1996年曾給楊平、田原和我三人合集《三地交響》詩集寫序言,最後一句是“我希望有一天,他們三位小兄弟和我,最好再加上周夢蝶,帶着我們的新作,一起去朝拜黃河”。多麼美好而又實現不了的黃河夢。

1999年9月裡,日本著名詩人谷川俊太郎來鄭州,和中原詩人聚會,大家一塊到花園口看黃河。九月時節大河脾氣已小,黃河汛期是“七下八上”,谷川先生通過田原翻譯,說,他被黃河震懾住了,全日本沒有這麼大的河流,日本隻有川,都很短小。

我有時想,黃河不一定是一條河,它是一個人一個偉人一個巨人或一群人一群恒河沙數的人。我是它微不足道的分支或泡沫。

今年鄭州澇疫困城期,老潘送我德國作家路德維希寫的河流史,翻譯成中文有兩個版本,一種叫《尼羅河傳》,另一種叫《青白尼羅河》,兩部相同的書,我對比着看,青白之間。知道這不是屬于自己的黃河。

想起許多年前的黃昏,是上世紀,在大河邊沙灘,小傑鼓動我寫一本《黃河傳》。我說自己不配,也不敢,會把自己先淹死。

刊發于河南日報2021年10月22日24版中原風

黃河古道水深(黃河瑣碎記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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