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上屋門前有一棵核桃樹，這棵核桃樹是1980年深秋被移植到我家的。這一年我家蓋了新房，農曆五月我們搬進了這個新家。

新家總該有個新氣象。我的父母都是閑不住的人，先是在諾大的院裡翻土種菜，有豆角，辣椒，黃瓜，芥疙瘩，蕃茄，茄子，白蘿蔔，紅蘿蔔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幾畦青蔥，中秋節刨出的青蔥如柴雞蛋般粗、有一米左右長；然後是種竹栽花，有牡丹花，木槿花，白菊花，黃菊花，臭金菊，美人蕉，刺玫花，芍藥花等。新家新院子，被爹娘收拾得生機勃勃。這一年我十四歲，我最小的妹妹才兩歲，我們姊妹五個在爹娘的呵護下，愉快地享受着新家新院子帶來的幸福和快樂。

我是家中長子，十二歲就會開荒地種倭瓜，擔水、挑大糞，到了十四歲，自覺已成了“小大人”，總想着也該為我們的新院落增添些景緻。八0年收秋後，生産隊除了将田地全部實行責任制外，生産隊的資産如牲口、農具、場房、煙炕房也都一一分幹淨。我們生産隊在責任制之前在田地邊種有一些核桃樹，實行責任制時這些核桃樹還不大，挂果的也還不多，但在我所開墾的倭瓜地邊上有一棵核桃樹，長的挺拔俊秀，樹冠雖還未擺開枝條，但已經結果。因為它長在我的倭瓜地邊上，我給倭瓜上糞、澆水、除草時，也總忘不了關照這棵核桃樹。幹活兒累了，我靠着它休息，炎炎夏日在這棵核桃樹下歇息小坐，涼風習習，催生了我多少少年之夢喲！人物有緣，日久生情，所有田地都實行責任制了，于是我把這棵核桃樹“請”進了我家。

我拼力地挖坑，又上了牛、羊糞，澆足了清水，夯實了根部的虛土，把樹栽好。傳統的栽樹佳期都在春天，而這棵核桃樹卻是在仲秋之後移栽，生怕栽不活，我爹說”秋天栽樹如做夢，會栽活的。”

果然，這棵核桃樹不負我望，雖然在冬天葉子落盡，仿佛枯死，但到了春天，卻發了滿枝嫩芽，接着是挂上如長長的“毛毛蟲”般的核桃花，到了農曆“六月六核桃灌滿油”的時節，如雞蛋般飽滿，如翡翠般潤綠，圓墩墩，皮實實的核桃挂上了枝頭。這棵核桃樹終于在我家落地、生根、發芽、結果。八一年的中秋節，母親打了核桃，并同着柿子、蘋果、紅棗，給我們姊妹五個每人一份，那香甜的核桃味至今難忘。

之後，那棵核桃樹在我家經春曆夏又秋冬，頂風抗雪耐霜寒，年年開花，年年結果。它曾做過我家拴狗的樁子，做過承挂帶褲玉米穗子的柱子，做過秋千架子的一根立杆，做過我家電視天線的“助手”。每年的春節都會在它的樹幹上貼“樹木興旺”，然後再挂上一串喜慶的小紅燈籠。它一年比一年的長粗、長壯、長大，如今的樹冠已遮了半個院子。近些年，家人已不忍心再用長杆打核桃，怕傷它的枝條，一任成熟的核桃自然落下。深秋季節，秋風秋涼，秋雨綿綿，小院寂寂，每當夜闌人靜，我躺在老家的老床上靜聽那核桃落地的清脆之聲，真是惬意；一早醒來，再悠然提籃揀拾那幹幹淨的滿地核桃，方才領悟澎澤縣令“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趣。

我的老父曾借住這棵核桃樹“扶”過多年秋千，我的兄弟妹子都在這核桃樹下蕩過秋千；我的子侄輩們、外甥外甥女們也都在這棵核桃樹下蕩過秋千。而今，老父老母都已年逾八十了，在這棵樹下蕩過秋千的人，也都過了蕩秋千的花季。白雲蒼狗，白駒過隙，一切都怱怱然，唯有這棵核桃樹卻長年累月默默無聞，悄悄生長，竭力地舒展枝條，滿懷豪情地給我家送來綠蔭，從不間斷地供給我們果實。

我家的那棵核桃樹見證了父母為我們這個家付出的辛酸；見證了我們姊妹五個成長、成人、成家立業的幸福生活；見證了我的子侄和外甥外甥女們的快樂時光。多少年之後，也許至親們要在天南海北生活，但永遠不可忘卻老家、老宅、老屋和老家的那棵核桃樹，把她當作我們家庭的一個成員吧！心中裝着她，她會裝點你的夢裡風景。

劉曙光

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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