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雙版納蜜思柚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 吳康銀
時隔半年,我再次與吳康銀相見。上次是在元謀,他不遠千裡從西雙版納趕到金沙江畔,述說這些年他投資農業所遇到的難題和困惑。
他是浙江人,1988年來到雲南,并在普洱成家立業,從事足療保健行業,收入頗豐。2016年開始在西雙版納曼那村承包土地種植“東試早”(俗稱“傣柚”),面積從最初的200畝發展到730畝。
轉折點發生在2021年8月20日前後。前期雨水少,傣柚的糖度都在12%以上,品質穩定,吳康銀供給優鮮美佳的一級果保持在14.2元/公斤;之後是連續9天的陰雨,早秋梢大量萌發,導緻糖度一路走低,價格也随之下滑,最後降到8元/公斤。
位于橄榄壩的傣柚種植基地
幸運的是,吳康銀的500多噸傣柚基本賣完,而橄榄壩其他種植者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滞銷,外銷無力,本地市場的價格跌到3元/公斤,随之而來的是大面積棄園、砍樹或高接其他品種。
由于資金和合夥人的緣故,吳康銀也放棄了新建的260畝高标準的園區,集中力量管理470畝投産園。
“我2016年過來的時候,這裡的柚子種得很少,我種了之後,大家就跟着大面積發展起來了,現在光這周邊就有2000多畝面積。”爬上園區的制高點,吳康銀指着周邊一望無際的柚子園感歎道,“因為我有一個姐夫是當地的‘柚子大王’,别人看見我在種,就全部跟着種了。還有個重要原因,以前這裡都是種香蕉的,香蕉因為枯萎病退出橄榄壩了,有土地資源。”
富麗堂皇的傣族寺廟
“這裡地租要多少錢一畝?”我第一次來西雙版納,對這裡的土地、氣候以及民俗、民居都頗感新鮮。在基地庫房旁邊,還有一座曼那村的寺廟,建得富麗堂皇。
“我拿地的時候是1500元/畝。原來種香蕉的時候,地租是3000多元/畝,而且他們地多,那時候土地最少的家庭一年的地租收入都有六七萬元。”吳康銀說。
“怪不得!原來他們才是地主。”我笑道。剛進村的時候,我就看見村寨裡一棟棟新建的别墅,富裕程度絲毫不遜色于江南的農村。
曼那村的别墅群,中間是傳統的竹樓
“他們日子好過,自己種點糧食和蔬菜,再到我們這裡打打零工,一天120元,遇到過節就全部不來了。”吳康銀苦笑道:“我們差不多把前期在其他行業掙的錢全投在這裡了,現在還要貸款。”
“除了資金的問題,目前所遇到的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我言歸正傳。
“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品質的穩定性,第二個還是銷售的問題。”吳康銀想了想,補充道:“歸根結底還是口感的問題,品質不穩定。”
吳康銀(右)向張飛宇(傑士農科)介紹技術瓶頸
“你姐夫的柚子也存在品質不穩定的問題嗎?”我先找參照物,“比如拿你最早的一批樹跟你姐夫的柚子相比,品質上有差距嗎?”
“如果跟他老基地的柚子比,還是有差距的。”吳康銀實話實說:“他的口感更穩定,清香味更濃,這個跟樹齡有關系,跟技術也有一定的關系。他那個樹種了20多年了,每年都大量投入有機肥,一棵樹用兩包,80公斤。畢竟賺了錢就舍得投了,我們還在投入期,用的沒這麼多,一棵樹用20~30公斤。”
“關鍵還是樹齡。”我算了一下,吳康銀最早種的那片樹也隻有7年樹齡,按照浙江台州種溫州蜜柑的經驗,起碼要8年之後的品質才漸入佳境。像臨海湧泉賣幾十元一斤的橘子都是20年以上的樹齡,皮薄,化渣,糖度高,風味濃,是寬皮柑橘的品質“天花闆”。
樹齡越大品質越穩定
“技術上還有其他差别嗎?”我接着問細節。
“我們做農業是小白,剛開始的時候一點都不懂。雖然說我姐夫是柚子大王,但實際上我還是受你的文章的影響比較大。”吳康銀詳細介紹道:“我們有機肥是挖坑施,每年要動一次土;我姐夫是撒施,不動土。還有我的用肥次數比他們多,主要是打葉面肥,中微量元素為主,基本上一個月3次……”
我聽着有些迷糊,這些年我的文章着重傳導的是省力化的栽培模式,怎麼到他那裡變成這種傳統的施肥方式。十幾年前我在做海塗地土壤改造時也強調生草栽培 不動土,以草養蚓,以蚓養地,以地養樹,用三五年的時候把非常闆結的海塗地改造成十分松軟的土地。
工人在松土開溝準備施鉀肥
說白了,就是讓免費的土壤微小生物來代替昂貴且喜歡偷懶的人工。
“我今年人手不夠,有一個片區是沒有松過土的,同樣的施肥方式,效果天差地别。”吳康銀接着說:“所以我買了兩台小挖機,一是為了開溝排水,二是為了松土,挖機能過去的地方盡量用機械……”
“‘東試早’你也賣了幾年了,從市場的角度,你覺得它的優勢在什麼地方?”我已經很多年不搞技術了,而且又在氣候條件完全不同的熱帶地區,不敢在技術上亂提建議,所以把話題轉移到市場上。
果形比較标準的“東試早”
“一個是早,一個是口感。”吳康銀說:“如果‘東試早’能達到最佳口感的話,它完全可以媲美泰國的‘紅寶石’,很糯,很軟,化渣,水分相當多,而且有濃郁的柚子香味。如果這個品種跟福建的‘三紅柚’一樣果肉是紅色的,在江浙一帶就更受歡迎了。”
“‘三紅柚’在這裡什麼時候成熟?”我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
“7月,‘三紅柚’比‘東試早’還早一點。”吳康銀說:“但它的口感比不過‘東試早’,完全是兩種口感,所以價格上還是差很多的,基本上是7元/公斤。它的優勢就是早,而且可以早采,在達到八成熟的時候就可以采摘。”
吳康銀(左)和李超在展示“蜜思柚”的包裝(2021年 )
“去年我們在石林跟李超(滇果出山)聊到傣柚的兩條出路,除了提高品質之外,還有一種方向是把熟期提前,提早到中秋節前結束,現在有沒有具體的技術方案?”我問道。
上午在西雙版納喃哈熱帶水果園時,熱衷于新奇特品種的黃勝計就提出了這方面的擔憂。一旦等到體量龐大且價格低廉的福建柚大量上市,“東試早”就會再次面臨去年的窘境。
吳康銀在果園裡找了找,摘下一個果皮有點發黃的柚子,介紹道:“這個是早花果,去年11月—12月開花,到6月就開始成熟了。”
左邊為早花果,右邊是正季果
“可以嘗試用早花果啊!”我想起去年在元謀看到的“沃柑”反季果,雖然品相遠不如正季果,但價格不俗。
不僅是柑橘類水果,包括葡萄在内的很多農作物主打的都是反季節,這是雲南的優勢。
“這個早花果我們也觀察了好多年。從我開始種到現在,隻有一年的口感是好的。”說着,吳康銀剝開手上的柚子,然後遞了一瓣給我,“你先嘗嘗。”
吳康銀(右)在介紹早花果的特征
沒有吳康銀剛才描述的水嫩的口感,有點幹,風味頗像自己家鄉的“玉環柚”。“我倒挺喜歡這種口感的,有柚子本來的味道。”也許是習慣家鄉口味的緣故,我其實并不怎麼喜歡“紅寶石”那種水嫩的口感,尤其是那種果汁滴滴哒哒的感覺。
“我們覺得這種口感遠沒達到‘東試早’該有的品質,它就賣個‘早’字。”吳康銀搖了搖頭說:“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一株樹上既有早花果,又有正季果,那在用肥上會産生沖突。當早花果進入成熟期需要控水控肥的時候,正季果剛剛需要大肥大水。除非你不要正季果。”
“可以啊!比如,我有400畝地,其中200畝我通過環割促花做早花果,不要正季果;另外200畝還是做正季果,可以延長供應期,這個方案行不行?”我建議道。
地面覆蓋地布防止雨水滲入土壤
“也有一個問題。”吳康銀依然搖頭,“如何在2月—3月讓正季花不開,還有春梢的問題,這塊技術瓶頸還要突破。我們現在能做到的是提前到1月現蕾,2月開花,然後在7月—8月控水控肥,這樣既能保證品質,又能在中秋節前完成銷售。”
2021年,為了解決品質不穩定的難題,吳康銀嘗試用‘特衛強’地布覆蓋樹盤,防止雨水滲入土壤,效果非常好。缺點是成本比較高,一畝地一次性投入要6000元,按3年的使用壽命算,一年也要增加2000元/畝的成本。所以今年又嘗試用甘蔗渣來替代昂貴的進口地布,看看能不能起到同樣的效果。
吳康銀在檢查雨後甘蔗渣的滲水情況
“我現在天天待在基地,看樹有什麼變化,每一次施肥,每一次打藥,每一次修剪,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的目标就是要把‘東試早’這個品種的品質做到最佳。”吳康銀信心滿滿地說。
雖然我還沒嘗過品質最佳的“東試早”,但在吳康銀的描述中,我看到了這個品種的“又早又優”的核心競争力;在吳康銀的身上,我又看到了種植者該有的“匠心”。在這兩個關鍵因素的作用下,我相信傣柚能迅速走出去年的陰影,以一種比較良好的狀态進入全國市場。
正如吳康銀所說的那句話:“别人越看不到希望,我就越有希望。”
2022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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