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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時期徐氏曆史名人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19 00:04:55

戰國時期徐氏曆史名人(趙孟僴與文天祥)1

文天祥來過上海?

不但來過,而且那句著名的“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就寫在今崇明島附近,寫在他由此進入今上海地域開始“上海之旅”時。

《過零丁洋》,是後來在南方被俘後寫下的。《正氣歌》,是再後來在北方囚室裡寫下的。而這句與《指南錄》同名的“指南”誓言,寫在他人身自由時——而且當時,他的皇帝都已率百官正式投降了,他的大軍也竟然早被自己的朝廷解散了,他自己剛剛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元人又剛許諾他為元朝丞相……

客觀上看,這或許是他一生最有理由放棄、最有可能自保、最考驗内心抉擇的時候了。

他來到的,又正是宋末、元末時期人們紛紛逃此避難的今上海地域。

然而,就在平生第一次見到的大江大海水天壯闊中,文天祥寫下“不肯休”的誓言,邁出不回頭的一步——

經今上海崇明東灘、橫沙島東面海域、鮮花港與上海天文館附近、東海大橋、洋山深水港等區域一路乘船南下,文天祥在每天最早迎接太陽的今上海東部,劃出一道弧線,走上此生最遠的航程,走向心中最好的自己。

這位其實長期不被待見的孤勇者,在“雪崩”的至暗時刻,不顧一切奔赴。

上海,見證過文天祥最堅定的樣子。

【一】

在上海的日子裡,文天祥是喜悅的。

他自己在《指南錄·自序》回憶:當時得知南方還有益王、廣王在抵抗,于是“狼狽憔悴之餘,喜不自制”。

這是《指南錄》《指南後錄》乃至整部《文山先生全集》,都少見的四個字——“喜不自制”。在上海的日子裡,文天祥内心充滿着熱切與希望。

緊接着他又說:“意者,天之所以窮餓困乏而拂亂之者,其将有所俟乎?”

這是想起了孟子“行拂亂其所為”那段名言。

他還在這時的《蘇州洋》一詩寫道:“便如伍子當年苦,隻少行頭寶劍裝。”

查譚其骧主編的《中國曆史地圖集》可見:蘇州洋,即今上海東南海域,在杭州灣東、舟山北。1288年刊行的《至元嘉禾志》距文天祥1275年此行13年,志中有《蘇州洋》一詩,标題後明确寫道:“南舶欲入華亭者,必放蘇州洋。蘇州洋,蓋此處舊屬蘇州。”(據嘉興市地方志辦公室編校版校勘)蓋,蓋,有“大概”“表示推論原因”之意。

伍子,伍子胥。

在上海的日子裡,文天祥用孟子名言與伍子胥事迹激勵自己,為自己為家國打氣,充滿着“有所俟”的期待與信心。

還有蘇東坡。

早幾天的《出海》一詩裡,文天祥寫道:“我愛東坡南海句,茲遊奇絕冠平生。”

“茲遊奇絕冠平生”,是蘇東坡終于結束放逐,從天涯海角的海南回來時寫下的名句。值得注意的,是原詩裡這句的前一句——“九死南荒吾不恨”。

“不恨”,是因為一心為公。近兩百年後,另一片大海,文天祥與蘇東坡心意相通。

從丁功誼、李仁生所著《文天祥年譜》可知,文天祥的《紀年錄》及《指南錄》衆多詩句記述顯示:他在1275年這趟“指南”航行,“二十八日”在今南通啟東東南部,經今崇明島過滬後,“三十日,至台州境”,“四月初八”抵溫州。

在上海的兩三天,文天祥是高興的、樂觀的、懷着信心與期待的,也是自強不息的。

他不是傻樂。他深知前途艱險。他用來和自己對話的,是一位又一位前賢。

從孟子、伍子胥、蘇東坡到文天祥,中華文化一脈,在上海這片海域的波濤湧動裡生生不息。

就在他西邊不遠處,今上海松江一棵古樟樹下,他一位老戰友趙孟僴後來臨終慷慨陳詞:“王室之懿,文山之客。持此寸心,千古忠赤。”

同樣是一種心意相通。

本文,正源于前一篇“上海兩千年人物考(八)”《趙孟僩與趙孟頫》刊發後,因文中講到趙孟僴與文天祥,引起于漪老師一次來電。

【二】

于漪老師來電專為文章“跳出純曆史純藝術,寫出氣節與精神”。她好奇文中說趙孟僴“少遊謝南齋、(歐)陽巽齋、劉須溪、朱約山諸公之門”,後三位恰好都與文天祥早年求學生涯息息相關。她關注“是怎樣的老師與教育,教出了這樣的學生”。

一番勉勵點撥,正與記者一個存疑相關。

趙孟僴是今浙江台州黃岩人,那三位和文天祥都是今江西吉安人,教學地點也都在今吉安,尤其第三位朱約山“倡捐建”的侯城書院,位于“廬陵縣儒行鄉”,離文天祥出生地“廬陵縣淳化鄉”僅百多裡——難道趙孟僴幼時也在那?

三個月深挖趙孟僴與文天祥畢生交集,意外地看見了文天祥與今上海的獨特交集。

上海,以東邊的海天遼闊庇護文天祥南下,以西邊的九峰三泖呵護趙孟僴終老,讓兵敗失聯至死未見的兩人,得以在同一片土地的銘記中,擁有了某種意義上的“永不失聯”。

得知文天祥被殺,遠在上海的趙孟僴寫文遙祭,《松江府志》說他“涕泗橫流”,《嘉興府志》說他“恸絕複蘇”。

初見趙孟僴,文天祥“奇之”,驚歎“瑚琏器也”。瑚琏,古代宗廟中盛黍稷的禮器,用以比喻人有立朝執政的才能。

相比人生若隻如初見,他們更令人感歎的,是此後二十年兩人“窮且益堅”、都至死“不墜”的——

心志如初。

【三】

記者對趙孟僴的“初見”,就是《趙孟僩與趙孟頫》裡那些信息,無法回答于漪老師。

最好能知道趙孟僴人生詳情,最好能有他的傳。

偶然查見,他那十六字的“臨終口占”,被《全宋詩》收錄了。找到專業版本第六十八冊第43126頁,“趙孟僴”名下有一句話:“明萬曆《黃岩縣志》卷六有傳。”

找到中國國家圖書館編《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據明萬曆刻本影印”的萬曆《黃岩縣志》書名下,也有一句話:“七卷,存四卷。”存的是“卷一至四”。

黃岩當地會不會有什麼線索?

在報社同仁請台州市有關方面熱心幫助下,記者很快聯系上台州趙氏文化研究會會長趙家寶。得知來意,16分鐘後,他便發來請人剛剛拍下的照片,拍的是一頁族譜,上面從“孟僴”到他的父親“與(此字為“禾 全”)”及他的祖父“希䢰”,一一赫然在目。

還有子“由顯”——趙孟僴有後代。

提供照片的台州趙氏文化研究會黃岩分會會長趙文喜告訴記者,早年别處族人修新譜時,他收藏了早年殘本。

從他發來的《黃岩西橋趙氏宗譜》兩篇“原序”可見:宋太祖“六世孫”趙子英,南宋初年任“黃岩縣丞”,“遂家于西橋”,從此成為西橋趙氏始祖。

查媒體報道可見:2016年黃岩村民無意中挖出一南宋古墓,經考證為“宋太祖七世孫趙伯澐”之墓。墓内絲綢文物被稱為“宋服之冠”。

趙子英,趙匡胤次子燕王趙德昭後代。由此可知,趙孟僴與趙孟頫從血緣上不算很親近。後者是趙匡胤四子秦王趙德芳後代,他們隻是共一個宋朝開國皇帝,同為十一世孫(按子為一世孫計,如“六世孫”趙子英、“七世孫趙伯澐”)。

從“原序”還可知,此譜“始修于”明“萬曆乙巳”即1605年,趙文喜手上是清“光緒壬辰”即1896年之後版本。譜中,關于趙孟僴再無其他信息,倒是為他祖父寫了幾句,其中一句是“至元十三年丙子避兵沙步死于難”。

至元十三年?

正是元軍攻陷南宋都城臨安(今杭州),謝太後與宋恭帝率百官投降,文天祥經上海南下的1276年這一年。沙步,不知是否為今台州市黃岩區“沙埠”鎮。

祖父“死于難”之年,趙孟僴剛剛與文天祥在平江府(今蘇州)兵敗分離。

家國俱破。

【四】

追考至此難再往前。

突破口,最終在趙孟僴生年。

記者寫《趙孟僩與趙孟頫》時,見明代朱國祯在《湧幢小品》寫過六個字:趙孟僴“年十七,及胄舉”。

從明代陳繼儒的《本一禅院志叙》也找到五個字:趙孟僴“七十餘坐化”。

再反複查看整本崇祯《松江府志》,發現“楊維桢記略”一文還有四個字:“延祐昌寂”。

延祐,元仁宗年号,1314年至1320年。寂,圓寂。昌,趙孟僴又名“汝昌”“順昌”,人稱“昌公”。

就此,倒推“七十餘”年,趙孟僴應出生在1250年之前(按出生即一歲計)。

趙孟頫比他小,生于1254年,對上了。

文天祥生于1236年,兩人誰大?

還得縮小範圍。

終于,在網上搜見《台州府志》“卷一百二十一·人物傳二十二(隐逸一)”有寫“景定二年孟僴年十七”。雖然按圖索骥查喻長霖等編纂的《台州府志》影印本十卷,第一次沒找到,但網文在這句後寫着——本一禅院志。

查上海圖書館藏書目錄,一本《中國地方志集成·寺觀志專輯》裡,第一冊第九部正是。

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靜心等候調閱,九天後拿到手,翻開:明崇祯四年刻本、釋大玄輯的這本《本一禅院志》裡,“本一禅院開山第一世 月麓禅師”傳中,明确寫着“景定辛酉時年十七”。

“景定辛酉”,正是“景定二年”,即1261年。

由此倒推,趙孟僴生于1245年,比文天祥小九歲,比趙孟頫大九歲。巧。

志中接下來一句還是驚喜:“應胄舉選赴南宮,得遊謝南齋、歐陽巽齋、劉須溪、朱約山諸公之門。”不但印證了陳繼儒那句“少遊謝南齋、(歐)陽巽齋、劉須溪、朱約山諸公之門”,更多了一句破解趙孟僴與文天祥交集之謎的關鍵信息——

“應胄舉選赴南宮”。

【五】

“胄”,指帝王或貴族的後裔。

查《宋史》卷一百五十六“選舉二”,有“胄舉”二字,且在“淳祐元年”即1241年——距趙孟僴1261年“應胄舉”不算久遠。

查《佩文韻府》卷三十六,對這處“胄舉”及同時出現的另一詞“漕舉”,有專門的解釋:“漕舉”為“諸路漕司所舉者”,胄舉“謂國子監所舉者”。

再查《宋代官制辭典》可見:國子監,南宋後“專掌天下之學校”,别名之一為“胄監”,因“‘國子’原指公卿大夫子弟,即‘貴胄’”。

還有,《宋史》卷一百五十六“選舉二”寫道:“景定二年,胄子牒試員……”

景定二年,正是趙孟僴“年十七”應舉這年。

南宮,有“尚書省的别稱”等多個解釋。不過查《宋史》卷一百六十五“職官五”可見:“南宮者,太祖、太宗諸王之子孫處之,所謂睦親宅也。”與之相對應的還有“北宮”,又稱北宅。南宋學者李心傳在《建炎以來朝野雜記》寫道:“北宮,即廣親宅,魏悼王趙廷美子孫居住。”魏悼王,宋太祖趙匡胤與宋太宗趙光義的弟弟。

由此看,趙孟僴似是參加國子監“胄舉”後,被選入專供太祖太宗後裔所處的“南宮”,就讀有别于“太學”的“宗學”。

細究南宋宗學史——從《宋史》與《宋會要輯稿》多處記載可見:北宋“命諸王府官分兼南、北宅教授”,後因“靖康之亂,宗學遂廢”,到南宋嘉定九年即1216年“始複置宗學,改教授為博士”,“旋有旨複存諸王宮大小學教授一員”。大學、小學,針對不同年齡段宗子。

另一記載是:南宋紹興十四年置諸王宮教授,“在學者”,“皆南宮、北宅子孫”。

文天祥與歐陽守道(号巽齋),恰好都做過“景獻府教授”。

景獻府,應即“景獻太子府”。景獻太子,應即宋太祖十世孫趙詢。有意思的是:他正好與趙孟僴同屬“燕王趙德昭”後代。

這讓分派“景獻府教授”給燕王後裔們如趙孟僴講授,顯得似乎順理成章。

不過,記者查到趙詢1220年就已去世,且未生子。人去府存?

關鍵處,宋史專家、上海師範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虞雲國指點迷津:查《宋史》卷四十一《理宗本紀》可見,寶慶三年即1227年,“孟杓改賜名乃裕,授和州防禦使,繼景獻太子後”。景獻太子後繼有人。

虞先生還指點道:“南宋科舉,從地方一級考試升入中央一級禮部會試,一是通過地方上的‘解試’,二是靠中央特例,如國子監推薦的人。從‘應胄舉選赴南宮’這句的連貫表述,及趙孟僴本是宗室後裔,去睦親宅似不應用‘選赴’二字,加上‘南宮’也常指尚書省主管考試的禮部來看,這句更宜理解為趙孟僴十七歲時,由國子監選拔舉薦,參加禮部主持的全國會試。”

文天祥,就是1255年八月先參加吉州鄉試,被鄉薦去臨安參加次年禮部的會試,正月開考,二月開榜,獲五月殿試資格,再參加殿試高中狀元。

這是1256年——禮部會試三年一次,下一次在1259年,再下一次在1262年,正是景定三年。

這就是說:趙孟僴景定二年應舉,參加景定三年正月開考的禮部會試。

不過,記者又發現明正德年間《松江府志》“趙孟僴”傳中,有後來崇祯年間《松江府志》《本一禅院志》都删去的三個字——“父訓遲”:“……景定辛酉年十七及胄舉,父訓遲赴南宮,遂得遊謝南齋、歐陽巽齋、劉須溪、朱約山諸公之門。”

一種解讀是:從上下文意思看,是父親教誨他遲點參加南宮(禮部)的進士科考,便追随諸公之門了。

從後來《本一禅院志》看,他“景定辛酉時年十七應胄舉選赴南宮”,應還是參加了禮部考試。

就在景定三年四月,文天祥在臨安正式出任秘書省正字,不久兼任景獻府教授。五月,文天祥還充任殿試複校考官,閱卷中選廬陵人鄧光薦、劉辰翁等為進士。

早在景定元年,歐陽守道就已在臨安為官,景定五年任景獻府教授。

一種可能漸出水面。

【六】

那麼趙孟僴“得遊”的四人中,排在歐陽守道之後的劉須溪呢?

劉須溪即劉辰翁,号須溪,南宋末年著名的遺民詞人。查吳企明先生所著《劉辰翁詞校注》可見:1260年,劉辰翁在臨安補太學生;1261年,至少元宵節他仍在太學;1262年,他在臨安以太學生考中進士。

時間地點也對得上。

而且到臨安前,歐陽守道、劉辰翁、文天祥三人是老相識。

查丁功誼、李仁生所著《文天祥年譜》可見:1209年,歐陽守道生于廬陵(今江西吉安),少孤貧無師,自力于學,《宋史》稱“廬陵醇儒”;1241年,廬陵人劉辰翁十歲喪父,同樣“家貧力學”的他從學于歐陽守道,“守道大奇之”;1252年,歐陽守道在廬陵白鹭洲書院為山長,“山長”類似今院長或院學術委員會主任;1255年,廬陵人文天祥入白鹭洲書院讀書,成為歐陽守道得意門生。

相處不到一年,但文天祥從此對歐陽守道尊敬親近。

他初出茅廬被内侍打壓,一氣之下棄官回鄉,專門寫詩向老師訴說。他苦于文章應酬,也選擇向老師吐露心聲。皇帝賜他金碗,他給迫于生計的老師拿去典當。别人送他木瓜,他便送給老師,“知先生嘗須此為藥物”。

1273年歐陽守道病逝,悲痛萬分的文天祥以詩文高度稱贊老師“望宗六一”,說“六一之學,實傳先生”。六一,廬陵人歐陽修号“六一居士”。

更讓人感歎的,是兩人各自寫下的兩段文字。

歐陽守道在《題蕭氏順安堂銘說後》一文寫道:“夫安危之判,不大于生死。然而孔子戒求生以害仁,孟子許舍生而取義。”

文天祥臨終藏在衣帶的絕筆詩《自贊》前半段是:“孔曰成仁,孟雲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歐陽守道一文接着寫道:“苟有合于仁義,則生死不足計,而何安與不安之知?”他認為關鍵在“理”安——“必不得已,生死置之度外,而惟一順于理之歸,亦可以浩然矣”。

文天祥絕筆後半段是:“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無愧,即“安”。

而“必不得已,生死置之度外,而惟一順于理之歸,亦可以浩然矣”這句,更簡直像是專為文天祥寫的,也堪稱最懂他的寫照了吧?

不到一年的短短相處,影響為何如此之深?

是品行?《宋史》為歐陽守道立傳寫道:早年做家庭教師,他“每食舍肉,密歸遺母”,感動他人;不到三十歲,就以德行為“鄉郡儒宗”。還有一個故事是:江萬裡問歐陽守道是歐陽修第幾代後人,他答“非也”,并不攀附。

是志氣?從研究者廖思玲論文可見:歐陽守道在《顔魯公祠記》寫“誓為越鬼,折首剖心”,在《書崇嶽集》為嶽飛慨歎,讀胡铨“吾有蹈東海而死耳”之語大為感動,勉勵後人要“身任乎國家”……《江右古文選》評語是:“公一腔熱血湧現毫端”“文極莊厲”。

是操守?文天祥祭文一語中的:“先生之心,其真如赤子,甯使人謂我迂,甯使人謂我可欺。”歐陽守道的“雙甯”,與曹操“甯我負人,毋人負我”的“雙負”,對比何其鮮明。

是理念?“順于理之歸”的“理”,是心安理得的“理”。而就在告别歐陽守道後,文天祥在高中狀元的答卷中寫道:“心術既壞于未仕之前,則氣節可想于既仕之後。”

後來趙孟僴“得遊謝南齋、歐陽巽齋、劉須溪、朱約山諸公之門”,是“究心理學”。

從歐陽守道到文天祥再到趙孟僴,包括劉辰翁,值得關注的是他們心同此“理”——人要有志氣與操守。

劉辰翁也是歐陽守道的學生,也曾随文天祥抗元。他後來專程遠行去禮葬投水殉國的江萬裡。

與劉辰翁同中進士的鄧光薦也是歐陽守道的學生,也曾随文天祥抗元。他後來專門寫下《文丞相督府忠義傳》,為四十四位忠義之士立傳,又為文天祥歸葬廬陵寫下墓志銘。據顧寶林所著《劉辰翁<須溪詞>遺民心态研究》一書介紹:這篇墓志銘沉睡七百年後,于1980年出土,成為重要文獻。

與劉辰翁、鄧光薦同年應試的趙孟僴,也是歐陽守道的學生,也曾随文天祥抗元。

巧合一再發生,便不再是巧合。

【七】

謝南齋、朱約山又是什麼情況?

朱渙,字約山。丁功誼、李仁生所著《文天祥年譜》引汪泰榮《吉安書院志》考證,他應不晚于1252年就“緻仕”回廬陵老家了。

趙孟僴應胄舉的1261年,他已七十三歲高齡。

查《中國道觀志叢刊續編》收錄的宋代《華蓋山浮丘王郭三真君事實》一書,有他在“景定辛酉”即1261年寫的序。文中寫“觀顔魯公碑”,顯示他當時可能在現場觀碑後寫下此文。書中寫明此華蓋山不是“溫州永嘉縣”那座,而在“臨川、廬陵二境之間”。朱渙是廬陵人。

種種迹象顯示,趙孟僴應胄舉這年,朱渙不大可能在臨安,更似在廬陵老家一帶。

而且,他與文天祥、劉辰翁也是老相識。

尤其文天祥,查《文天祥全集》可見,他一再為“約山”寫詩。

不少志書說朱渙是其“受業師”。丁功誼、李仁生所著《文天祥年譜》認為,二人可能是“忘年之交”,文天祥“恭執學生輩禮數”。該年譜還介紹,清代黃文成在《讀史随筆》稱:文天祥幼年在朱渙“倡捐建”的侯城書院求學,曾種下五株柏樹,對之立誓要為國出力。

趙孟僴“得遊”朱約山之門,更像是經文天祥介紹,可能主要以書信往來。

這或許正說明着,文天祥對趙孟僴這個“瑚琏器”的器重。

謝南齋依然是個謎。從“歐陽巽齋、劉須溪”看,“南齋”似也應為号。從他排在最前看,可能之一是年齡或名望連歐陽守道、劉辰翁都大過了。記者在上海圖書館找到保存完好的善本《本一禅院志》,可見“南”字清晰,且“謝南齋”三字在志中兩篇文章各出現一次,筆誤可能性不大。與文天祥同科在臨安中進士的謝枋得,别号“依齋”,應該不是他。

有一條線索是,《本一禅院志》附有引自《嘉興府志》的趙孟僴傳,隻寫着“宋宗室。其先家黃岩。文天祥見之曰‘瑚連器也’”,并無“得遊”這句。

記者核查萬曆《嘉興府志》,可見與之一緻的趙孟僴傳。

再查更早的明弘治《嘉興府志》,則無“趙孟僴”。而查緊接着弘治年間的正德年間《松江府志》,則有趙孟僴傳及“得遊”這句。

看來,很像是上海這邊修志時,自己掌握的材料。

有沒有可能,是趙孟僴自己當年在禅院所說,被弟子們記述傳了下來,又或是寫在了他自己的著述《湖山汗漫集》(一說為《河山汗漫集》)裡,被上海這邊後來修志的人看到而引用?

可惜,《湖山汗漫集》已佚。汗漫,漫無邊際。

如是,則又指向着,文天祥對他影響之深。

雖然史料明言的兩人交集,“僅五十日”。

那是同赴國難的五十天——1275年農曆九月初,文天祥任“浙西江東制置使”,十月十五日抵平江府,二十二日遵旨離去救臨安,就此與留守的趙孟僴永别。二十四日,平江府“通判王矩之、都統王邦傑遣人迎降于常州”。這就是陳繼儒寫的“文丞相開閫江浙,辟孟僴與之偕抵吳。僅十日,其環衛王邦傑以城降元”。

虞雲國先生介紹:“制置使”是宋代地方上統軍的官員,“開閫”在這裡就是開府統兵之意。辟,征召。

随後,“授邦傑安撫使、孟僴吳江尹。孟僴稱疾不就,遠遁雲間”。

除了這“五十日”,趙孟僴與文天祥就目前所見的交集,可能就隻有當年在臨安了。兩人的初見,最多約一年七個月。

稍長于文天祥與歐陽守道的初見。

對有的靈魂來說,一再相見也隻是相見。對有的靈魂來說,遇見即一生。

【八】

文天祥曾六起六落。

又兩度求見自己要保衛的皇帝都求而不得。

這還是在他拿出自己的家産,招募義軍“勤王”之後。

終于被囚時見到已降的宋恭帝,卻是來勸自己投降的。

文天祥,其實是一個長期處于尴尬,屢屢被拒絕,并不怎麼被待見的人。

記者仔細梳理他十八年的職場生涯:二十一歲中狀元後,三十九歲起兵“勤王”前,他被起用為官的日子,僅僅不到六年。三分之二在賦閑。

有的“落”,還未赴任就被免了,簡直令人瞠目。

宋理宗是很喜歡他的,殿試“親擢第一”,後知考生姓名又高興地說:“此天之祥,乃宋之瑞也。”

文天祥第一次任職也是壯志滿滿的,行前寫詩表示要“學四忠”——廬陵四位先賢歐陽修(歐陽文忠公)、楊邦乂(楊忠襄公)、胡铨(胡忠簡公)、周必大(周文忠公)。早年他曾對先賢祠像“慨然”表示:将來也要被祭祀崇奉。

然而一出山就被打擊。

他一腔熱血寫了篇《上皇帝書》,提出四項改革建議,“乞斬”主張遷都南逃的内侍董宋臣,卻被“不報”——壓根就沒報給宋理宗。

一氣之下,他“自免歸”。

兩年後,1262年農曆四月,文天祥第二次“起”,出任秘書省正字,不久又兼任景獻府教授。然而被“京國闾巷”呼為“董閻羅”的董宋臣,也被宋理宗“強行起用”了,偏偏兼職之一還是“主管景獻太子府事”。

七月,文天祥“上書求去”,後赴任外地。1265年農曆四月,文天祥被政敵彈劾罷職。

第二次“落”。這是他當官最久的一次了:三年。

第三次“起”,一個月後被罷。第四次“起”,剛任命便被人“奏寝新命”。寝,息、止。第五次“起落”,約八個月。第六次被任命後,再次被人“寝新命”。

又兩年後,1273年,文天祥才出任“湖南提刑”。此時他才三十八歲,已早生華發。

1275年起兵“勤王”後,他又兩次在緊要關頭求見皇帝而未果:臨安告急入衛時,“詣門陳大計,不得見”;“衛王繼立”時,“乞入朝,不許”。

苦悶中,文天祥寫下:“壯心欲填海,苦膽為憂天。”

“六起六落”、兩次被拒,解讀之一是奸臣、權臣當道。

他也明知。就如起兵時,朋友好心勸他是以烏合之衆“搏猛虎”,他說:“吾亦知其然也。第國家養育臣庶三百餘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無一人一騎入關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第,但。徇,有“對衆宣示”之意。

他期望的,是“庶天下忠臣義士将有聞風而起者。義勝者謀立,人衆者功濟,如此則社稷猶可保也”。庶,幸,希冀之辭。

所以可以想見,在今上海崇明島一帶寫下“不指南方不肯休”時,文天祥應也是準備好“明知不可為而為”的。

順于理之歸,則不安為安。

【九】

文天祥也是一個真實而立體的人。

和蘇轼一樣,他也是“吃貨”。滬上寫美食的林苛步先生曾寫:“文天祥也樂于下廚做菜,他的‘文山肉丁’是江西的傳統名菜。”

《宋史》寫了句常被引用的話:“天祥性豪華,平生自奉甚厚……”後面緊接的是:“至是,痛自貶損,盡以家赀為軍費。”到了“勤王”時,文天祥對自己痛加裁減,盡疏家财招募義軍。當時他一邊“流涕”一邊對人說:“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他還很喜歡下棋、交友,曾專門寫詩四首評衆棋友高下。

他對親人一往情深,一再寫詩“哭母”“哭妻”,深情告白妻子“天上地下,惟我與汝”,在獄中收到女兒信後“痛割腸胃。人誰無妻兒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這裡,于義當死,是乃命也”,托付妹妹:“可令柳女、環女好做人,爹爹管不得。淚下,哽咽!哽咽!”

他自己赴死,但不苛求在元做官的二弟,又叮囑四弟隐居不仕。“我以忠死,仲以孝仕,季也其隐。”仲在兄弟姐妹的排行中表示行二,季指最小。

就在交代好這些後,1281年農曆六月,文天祥寫下《正氣歌》。

他不是盲目求死的人。從熱愛生活到義無反顧,“時窮節乃見”。

在“如何評價文天祥赴死”的網帖中,一位網友感歎:真正的較量其實在被囚之後,因為人心往往經不起想,而他被放在牢房想了整整四年。

那年二月洪承疇被俘,光着腳痛斥勸降者。勸降者見“梁間塵偶落,著承疇衣,承疇拂去之”,急忙回來報告皇帝:洪承疇一定不舍得死,“惜其衣,況其身乎?”

最多不晚于五月,洪承疇就降了。

文天祥之所以寫“正氣”,是面對牢獄“土室”污腐熱濕等糟糕透頂的“七氣”——“水氣”“土氣”“日氣”“火氣”“米氣”“人氣”“穢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

還是歐陽守道那篇文章寫道:“人之欲安也,一起居飲食欲安,一出處語默欲安。欲安之心重,則凡可以得安者無不為也。夫可以得安者無不為,則苟涉于不順者亦可為也。”他強調的是“吾心安”。

趙孟僴臨終說“王室之懿,文山之客。持此寸心,千古忠赤”,也是在強調“持心”。

不過他這句有點不通。

懿,常被解釋為“美;美德”。文山,文天祥号文山。文山之客應是指趙孟僴做過“五十日”的文天祥幕府門客。然而“王室之懿”,是在自誇?

虞雲國先生曾在《宋元學案補遺》卷八十八看到:“王室之裔,文山之客。”

如此,倒是通了。

還有一個版本是“王室之懿,文山之客。一朝從容,千古忠赤”。無論哪個,都可從中感到:從歐陽守道到文天祥再到趙孟僴,中華文化有種生命力生生不息。《正氣歌》背後有“正氣鍊”。山尖越高聳,山體越巨大。

趙孟僴是“端坐拱手而逝”的。

明萬曆年間的《萬姓統譜》與崇祯四年的《本一禅院志》都說,趙孟僴“子孫遂家華亭”“子孫遂占籍為華亭人”。

《黃岩西橋趙氏宗譜》所載趙孟僴唯一的兒子“趙由顯”,是否在上海?

今天的上海,是否還有趙孟僴後人?

可以确定的是:大罵洪承疇的少年夏完淳,生于今上海松江,家離本一禅院和院後趙孟僴墓僅數千米。

可以确定的是:文天祥那句“朝廷養士三百年,無死節者”,寫在了《本一禅院志》裡。

記者随手一查,便見夏完淳生于1631年——正是詳細披露趙孟僴事迹的《本一禅院志》與崇祯《松江府志》雙雙刻印那一年。

純屬巧合嗎?

在上海,文天祥因一個人,走向更多的人。

這個人叫趙孟僴。

【注:《漢語大詞典》注解“僴,同僩”,釋義放在“僩”字下。《辭海》(第六版)隻見“僩”字。《辭海》(第七版)注解“僩,同僴”,釋義放在“僴”下。古籍文獻多為“趙孟僴”,本文用“僴”。】

欄目主編:陳抒怡 文字編輯:郭泉真

來源:作者:郭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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