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随筆

最近在讀《瑞州洞山良價禅師語錄》時，遇到了一個生僻字，感覺按照自己平時對這個字的理解來讀有點不通。

原文是這樣的：

“雲居一日作務。誤刬殺蚯蚓。師雲。這個聻。雲居雲。他不死。師雲。二祖往邺州又作麼生。雲居無對。”

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是說，有一天，洞山禅師的弟子雲居禅師在勞動的時候，不小心把一隻蚯蚓斷為兩截。

洞山禅師正好看到弟子這一舉動，于是就說了句：“這個聻！”

雲居禅師回答道：“師父，它不會死的。”

意思是，我是無心之失，反正蚯蚓還會長出來的，也不算殺死了蚯蚓。

洞山禅師聽了之後，說了一句話，仿佛來自靈魂的爆擊：“那當初二祖晚年去邺州說是要償還宿業，你又是怎麼理解的？”

意思是，就算是二祖慧可大師當初已經被達摩大師印可了，晚年時也說要去邺州償還宿業，以示不昧因果。你如今是何等修為？竟然對此細行如此輕忽？

雲居禅師自知修行還不夠細，所以就無語了。

那麼問題來了，語錄中洞山禅師說的“這個聻”是什麼意思呢？

以前看注解時，裡面說這個“聻”指的是“鬼死後為聻”，但是放在這裡明顯文義不通啊。

于是，開始翻查詞典。

一查之後，發現“聻”還有放在語末作為語氣詞的作法，讀作“你”音，大緻的意思是“呢”或者“哩”。

這樣一來，就容易理解了。

洞山禅師說的“這個聻”，意思是禅師指着斷為兩截的蚯蚓說“這個呢”，作為語末的語氣詞。

那麼，“聻”字還有那些意思呢？

根據宋代的《五音集韻》中說，“聻”的音為積，并說：“人死作鬼，人見懼之。鬼死作聻，鬼見怕之。若篆書此字貼于門上，一切鬼祟遠離千裡。”

而這個“聻”做此義時，讀為“漸”音。

而清初的《正字通》中說“按聻音賤。俗謂之辟邪符，以聻為鬼名。”

這看的人就很蒙圈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洞山禅師是唐代的人，那咱們就再翻翻唐代的著述看看。

唐代《酉陽雜俎》裡面曾經說，當時就有在門上畫虎頭，寫聻字的風俗。說這是陰府鬼神之名，可以消瘧疠，遠離邪祟。

唐代張續的《宣室志》中曾說：“裴漸隐居伊上……當今除鬼無過漸耳。時朝士皆書聻于門上。”

這是說，當初裴漸隐居在伊上的時候，當時有“除鬼無過漸耳”的傳聞，所以，當時的士大夫們都把聻寫在門上。

而同是唐代著述的《通典》中說：“漸耳，司刀鬼名。漸耳，一名滄耳。”

看到這裡，其中大緻的脈絡就可以看出來了。

其實“聻”字，最初就是“漸耳”二字，是傳說中司刀鬼的名字，所以古人傳說把這兩個字寫在門上有辟邪的效果，所以唐代時就有“當今除鬼無過漸耳”的說法。

那“漸耳”後來怎麼就變成了“聻”字呢？

大概古代是，書都是豎排的，那漸耳兩字豎起來可不就是“聻”，後來就以訛傳訛，變成了“聻”字。

嗯，關于“聻”的意思，今天就和大家分享到這裡了，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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