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風吹淡淡塵,半拂楊柳半拂人。剩餘春色漸無痕。
三十餘年雲作雨,百千重夢曉和昏。亦真亦幻亦昆侖。
解析:填這首詞時,我已經三十餘歲,對人和事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感悟。這首詞基本上明白如話,沒有什麼晦澀難懂的詞語。但明白如話的字面底下,其實暗藏着心潮起伏。在我的詩詞裡,風從來都不僅僅是字面意義的風,它往往被我賦予了風波、緒風、變數、促成事情朝不良方面發展的因素等深刻内涵。“塵”,既可以是視覺上的灰塵,也可以是感覺上的過往紅塵事,是心中之塵。這兩種“塵”,都給人以迷蒙蒼茫的感覺。之所以“淡”,并非是真的“淡”,而是曆經百劫、痛定思痛、大徹大悟之後的看淡。“淡淡風吹淡淡塵”,表面上寫的是自然景,其實,刻畫的是心底暗瀾,蓦然回首,看見身後風揚起的塵沙,一派溟濛遙渺、迷茫怅惘,就像是過往的痛,在記憶深處,漸漸淡去,漸漸模糊不清;但畢竟新的不快依然還在發生,過去的不如意,疊加現在的不如意,作用于身心,隐然作痛,因此,才會有“半拂楊柳半拂人”之說。這裡用了拟人手法,就是說,風揚起的塵沙,讓人有了心痛的感覺,就連楊柳也感同身受,仿佛活了一般;柔條随風而舞,時不時地摩挲一下詞人,似乎是在安慰詞者。這其實隻是詞者渴望一個可以傾訴的知心人,就像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樣,隻是,相似的心境,不同的寫法而已。“剩餘春色漸無痕”,既是實景,也是虛筆。春色,代表着青春,代表着人一生最美好的年華。而曰“剩餘”,而曰“漸無痕”,是對歲月流逝、青春漸漸虛耗殆盡的無力之感,真的是“無可奈何花落去”“流水落花春去也”。上片以痛憾青春即将虛耗殆盡作結,下片就以為什麼如此,作為開頭領起。三十餘年好理解,前面說過,作此詞時我已經三十餘歲。那麼“雲作雨”是什麼意思呢?第一層意思就是《風中有朵雨做的雲》裡的意思;大家知道,積雨雲達到一定重量,就會因空氣浮力難以支撐而下降,随着高度降低,溫度升高,雲裡的含水冰晶便會融化成雨。積雨雲就像是醞釀壓迫已久的情緒,雨就像是情感決堤的淚水,但淚隻能往心裡流,雨也仿佛落在心底。第二層意思是,雲代表着希望、理想和抱負,雨代表着希望、理想和抱負的落空,雖屢次振奮而起,卻屢屢化為泡影;第三層意思是借助“雲化作雨”來渲染那種溟濛無際、迷茫怅惘之境;第四層意思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說三十餘年造成我希望落空、愁腸百結的因素,是那隻無情的命運之手,假借我的上級弄權,不停地對我進行撥弄。在這隻看不見的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的命運之手的無情撥弄下,我所有的希望、理想和抱負,就化成了“百千重夢”,隻能在流光飛逝的曉和昏的無情交替中,一次次無益地坐等、不甘、奮起、再黯然地掙紮着。聯系目前并沒有改善的情狀,回思過往,自然會覺得往事如煙,今時似夢,亦真亦幻,思潮萬千,起伏不定。“亦昆侖”怎麼理解?大家都登過高山吧?不知大家登頂後是什麼感覺?杜甫的感覺是“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蕩胸生層雲,決眦入歸鳥”,林則徐的感覺是“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這二者,是我心潮的起,也是一種奢望;王安石的感覺是“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這是王安石的豪,對于我而言,豪隻能是登頂後對于景觀的淺層的豪壯感覺;許棠的感覺是“近空無世界,當楚見波濤”,這是悟之覺、覺而空;與視之闊、闊而遠,對于我而言,我希望能達到如此境界,但未入其境不得其悟,也不得其眼界;袁枚的感覺是“愛替青天管閑事,今朝幾朵白雲生”,我也想,但顯然是有心無力;寇準的感覺是“舉頭紅日近,回首白雲低”,對于我而言,我遠遠沒有到寇準那樣的階層高度,還在社會底層掙紮;蘇轼的感覺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這種迷茫,是我思潮的伏。也許,隻有跳出這個世界,才能看得清這個世界吧?所以,“亦昆侖”,在這裡描摹的是一種心潮起伏的複雜感覺,有雄起、有低落;有不甘、有迷茫;有豪壯、有黯然;有清高、有屈就;有遠闊,有狹阻;百味雜陳,不可名狀,在亦真亦幻的世界中,不停掙紮,既不甘沉淪,又無力改變現狀。之所以用“昆侖”,一是昆侖為萬山之祖,用以代指萬山,取巍巍昆侖之勢;二是欲借用爬山登頂後容易産生的時而偉大時而渺小,時而豪壯時而低落,時而眼界雄闊,時而塵心蒙昧的複雜感覺,這種複雜感覺,在登山者登頂後容易産生,比較普遍,容易引起共鳴;三是昆侖在此處音韻優美,同時也是押韻的需要。在另一首詞中,我曾寫道“身同五嶽共巍峨”,這個寫法與“亦昆侖”相似,隻是“身同五嶽共巍峨”表達的登頂感覺比較單一,隻是雄偉豪邁之感;而“亦昆侖”,無論寫法還是内蘊,都相對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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