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為中國人造了一個夢——田園夢,他的一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牽動了多少人的田園情結。
他“不為五鬥米折腰”,封印辭官,嗜酒,任性,身上貼滿了魏晉風度的标簽,奇怪的是後世人稱他為“著名的隐士”,“田園詩鼻祖”,文學家,辭賦家,諸多詞條中獨獨沒有“名士”二字,更重要的是被魯迅先生稱為“名士教科書”的《世說新語》裡居然沒有陶淵明的大名。
也就是說代表着魏晉風流的陶淵明被排除在了魏晉名士之列!
其中原因,究竟為何?
01 何為名士?魏晉是盛産名士的時代,但當名士也是需要條件的,并不是你愛喝酒,做事容易出格,會寫幾首歪詩,就是名士了。
要想當一個合格的名士,至少要符合以下三大條件:
首先,要有才華,王謝之家是名士輩出的兩大家族。這兩家族中堪稱“名士”的人比比皆是,人人都才華橫溢,不同凡響。
“風流宰相”謝安是名士中的代表人物,他多麼有才呢?當年謝安隐居東山時,天下曾流傳這樣的歌謠:“安石不出,奈蒼生何?”安石,是謝安的字,謝安如果不出來治理國家,讓天下蒼生如何生活啊?
果然謝安一出山就指揮侄子謝玄帶領他手下的“北府軍”打的苻堅的軍隊“草木皆兵”。關鍵是謝安有着宏大的雅量,喜怒不形于色,真的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勝利的消息傳來時,謝安正和朋友下棋,他把前線的書信看了一眼,不再理會,繼續下棋。朋友忍不住問,謝安緩緩地說:“小兒輩已破敵。”剛才的那封信好像不是前線的捷報,而是家中的夫人催他回家吃飯一樣。
王家的代表自然是王羲之,是千古流傳的“書聖”,一篇《蘭亭集序》集文采、書法雙絕。和謝家一樣,王羲之、王獻之父子雖然都是以書法留名青史,他們的先祖王導、王墩也都是有治世之材的,“王與馬公天下”說的就是王家和晉帝司馬家共享天下。
其次,名士要疏放不羁,嗜酒,風流,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
要說以“玩的出格”著稱的名士非王羲之的另一個兒子王微之莫屬。《世說新語》裡關于王微之标新立異的故事很多,最脍炙人口的就是《雪夜訪戴》。
王微之住在山陰時,一次夜下大雪,他半夜醒來,看到窗外的雪景,忽然想見好朋友戴逵。戴逵遠在百裡之外的剡縣,豈是說見就能見到的。王微之不管,他命令仆人駕着小船,冒着鵝毛大雪,來到了戴逵的家門口。仆人剛想敲門,王微之輕輕地說:“走吧,回去。”仆人不解,王微之說:“我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瞧,魏晉名士就是這麼任性,任性,也是魏晉名士最顯著的特點,另一個就是嗜酒。
阮籍嗜酒,能連着大醉六十天。劉伶喝酒,讓人推着小車,帶着鐵鍬跟着,如果他醉死了,就把他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刨坑埋了。阮籍的侄子阮鹹居然和豬一起趴在酒缸裡共飲一缸酒。
名士狂狷的個性,讓魏晉成為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時代。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名士們要會清談,無論是朋友還是政敵,隻要坐下來清談一場,就都成為了朋友。
清談的名家有漢末的何宴、夏侯玄、王弼等人,主要是倡導玄學,這三個人是清談的鼻祖,後來的美男子衛玠、謝安、殷浩,還有著名的“竹林七賢”都是清談高手。
魏晉時期,你再有才,再厲害,不會清談,也不能成為名士,大司馬桓溫,一代枭雄,就因為不會清談,就永遠被排斥在名士圈外。
因此,陶淵明到底算不算名士,看看他是不是符合名士的标準就可以了。
02 陶淵明其人陶淵明也算出身名門,他的曾祖或為東晉名将陶侃,起碼兩人的親緣關系非常近,外祖父則是名士孟嘉,(據說孟嘉還是陶侃的女婿,這樣說來,陶淵明和陶侃、孟嘉的關系實在捋不清)。隻是到陶淵明時,無論陶家還是孟家都已家道中落,陶淵明的父親早逝,隻留下他和一個庶出的妹妹。
陶淵明生活十分艱難,但陶家的名氣還在,陶淵明自身也有才華,于是别人推薦他做了彭澤縣令,本來不愛當官的陶淵明為生活所迫,不得已也就接受了。
陶淵明一上任,上司正好來視察,縣裡的小吏說,按照規矩,陶淵明要穿上官府,恭恭敬敬地去接待他。陶淵明一聽就火了,都是人,憑什麼我要低聲下氣,于是留下一句千古名言“不為五鬥米折腰”,然後把官印封好,自行辭官而去了。
陶淵明的這個行為也算是任性了,和那些以“狂狷”著稱的名士有的一拼。
他回到家,沒有了俸祿,生活又重新回到貧困的狀況,妻子和他說兒子都快餓死了。劉宋的開國元勳檀道濟來遊說他說:“賢者在世,天下無道則隐,有道則仕。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意思是說如今天下乃文明之世,為何不出來做官,在這窮鄉僻壤受苦呢?
陶淵明在做彭澤縣令之前,也曾在桓玄等人的軍中做過幕僚,但是他就是不願意當官,是天性如此,有詩為證:“少無适俗韻,性本愛丘山。”我從小就不會适應人情世故的俗世生活,我的天性就是喜歡田園山丘的無拘無束。“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羁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我已經誤入塵世的歧途三十年了,大半生的美好生活都被耽誤了,這次我可一定要回到我的故鄉,好好種我的地了。
陶淵明拒絕了檀道濟的好意:我也不是什麼賢者,隻是天生不是當官的料,我甯願在這南山下,守着我的茅草屋、二畝地,采采菊花,和鄉裡鄉親們喝幾杯濁酒,我就很滿足了。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當時很多名士隐居,都是為了走“終南捷徑”,為了建立自己“賢者”的人設,等着“求賢”者三顧茅廬,達到自己求官,獲取功名利祿的目的。而陶淵明是真不想當官,甚至他也不想當一個别人眼裡的“隐士”,他隻想當一個農民,種地,然後用收來的糧食釀酒。
僅僅這一點,陶淵明就和當時的名士大相徑庭,而且我們前面說過陶淵明也有任性的時候,但他的任性也是真的出于本心,并不像某些名士故意做出的“行為藝術”。
他嗜酒,但不是非要像阮籍那樣大醉兩個月,也不是像劉伶那樣非要醉死;他疏放,他也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彈奏“無弦琴”,比如他和朋友們喝酒,喝醉了就先睡覺,讓朋友們喝夠了可以自行離去。
但是他做的事情并不“出格”,他不像阮籍走着走着沒路了,就坐下來大哭,他不像劉伶在家裡“裸奔”,他要自由,但是他沒有太過放誕的行為。
陶淵明之所以被劉義慶從《世說新語》的“名士榜”上刷下來,還有兩個重要的原因:一是他的朋友中沒有名士,和他一起喝酒的都是他的鄰居——種地的農民;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陶淵明從來不參加名士們的聚會——清談。
清談是檢驗名士的重要标準,陶淵明卻從來不參加,他才華橫溢,卻隻用來寫幾篇文章,做幾首小詩,用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寄托自己的理想,而不是和别人作累死腦細胞的辯論。
綜上所述,陶淵明真的算不上名士,他隻是一個過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的人,同時,也給後來無數的中國人創造了一種想要的生活——桃花源。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水雲初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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