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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外閱讀紅樓夢問題設計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5 08:40:55

【“名家評紅樓”系列評論】

作者:上海師範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 詹丹

幾年前,曾有出版社統計發布了一個“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紅樓夢》位列其中。而《紅樓夢》,又恰恰是高中語文統編教科書中,構成整本書閱讀要求的必修單元之一。因為有此要求,已經有不少教師、學者撰文出書,為《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提供了各種指導和學習任務的設計。但是,如何激活學習興趣,讓中學生死活讀不下去的狀态變成死活要讀下去,成了大家繞不開的一個基本議題。

課外閱讀紅樓夢問題設計(紅樓夢教學設計)1

近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成了全國人民關注的重點。深圳有中學教師突發奇想,設計了一道有關《紅樓夢》的創意閱讀題,說是“假如賈寶玉參加某次家宴,吃了野味,患上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傳染了五個人,最有可能被傳染的五個人會是誰?請按傳染的先後順序列出這五個人,并說明理由”。此題一出,引得不少中學師生點贊,連有些國家級的出版單位公衆号也予以肯定和轉發。一時間,這似乎成了吸引學生閱讀《紅樓夢》的标杆題。

與此同時,北京、上海等地也有教師對這樣的教學設計深深質疑,對其本身缺乏學理依據以及帶來的娛樂至死傾向,提出了嚴厲批評。

老實說,雖然很早有人把這題傳給筆者,讓談看法,但筆者基本是以“瞎胡鬧”三個字來回複的。而網上看到的幾位教師對此題目的質疑,筆者也大緻認同,本沒有太多的新見可以貢獻。隻是因為這學期開設《紅樓夢》研究課程,班上讨論起這個問題,學生也做了相關作業,需要對此有所回應,筆者才認真思考了這個話題。

盡管别人的質疑也引起了一些反批評,認為教師結合時事熱點,基于學生排斥經典的學情,用創新的娛樂方式提高學生閱讀《紅樓夢》的興趣,無可厚非。但個人覺得,無論是創意題的設計者,還是對批評的反批評者,都把問題抽象了,也教條化了。

根據《語文教學與研究》雜志公衆号轉發的一篇帖子,教學者對自己的命題意圖解釋說,“懸念教學法能夠喚起學生的求知欲望,點燃學生的智慧火花,讓學生手舞足蹈(身體自由)、浮想聯翩(精神自由)、興趣盎然(生命自由)參與到教學過程中來。”而他這樣做,就是為了打破教學形式的程式化和教學文化的專制化,力圖跟學生建立起平等交流。

不過,這種借助娛樂方式與學生建立起的表面平等交流,恰恰是以對《紅樓夢》作者創作意圖的無視為代價的。而這種對作者的不平等,也或多或少會折射到師生關系上,有可能造成師生交流本質的不平等。且不說在新型冠狀病毒讓不少人喪失生命的情境中,蹭此熱點,出這樣的帶有娛樂傾向的興趣閱讀題,未必合适。

回到具體問題看,讓中學生死活讀不下去《紅樓夢》的症結,究竟在哪裡?

如果這是指讀不下去八十回後的内容,也許倒是說明了中學生的一種感覺。因為《紅樓夢》八十回後的文字,思想藝術遭遇了斷崖式的下跌,讀不下去的反應,屬于正常、正确。如果讀不下去指的是《紅樓夢》的前五回,那麼,這跟《紅樓夢》的特殊結構有關,這是許多讀者共同面臨的一道坎,清代評點家也曾有對《紅樓夢》開頭語言“令人太煩”的指責。教師設計些輔助性的興趣閱讀題,讓學生越過這道坎,也許是合理的。但如果讀不下去指的是小說主體部分,這就涉及《紅樓夢》創作的一個根本性話題。

從中國小說史發展曆程看,《紅樓夢》是把傳統小說傳奇的超邁性轉變為日常生活詩意性的集大成之作。所以,通常意義上的娛樂化、趣味性恰恰是作者要竭力抵制、予以颠覆的。不是遊戲式的娛樂活動,而是心靈的詩意滲透,才是《紅樓夢》閱讀活動的靈魂。從這一點說,采用娛樂的、遊戲的方式閱讀《西遊記》,甚至《三國演義》《水浒傳》也許合适,但對《紅樓夢》來說,這一閱讀設計本身,就不合理。因為它帶有反諷性,是遠離《紅樓夢》本質的。除非教師要在設計過程中,随着閱讀深入,解構自己的設計題,形成對《紅樓夢》本質的對比式理解。但看教師的實際設計,又不是這樣的。所以,如那位教師,以懸念式教學方法來設計各種興趣題,就不能把它當作屢試不爽的招數,無差别地用到不同的名著上。不然,就隻能出現如應用于《紅樓夢》的那種昏招。

判斷這樣的教學設計是高招還是昏招,既要看題目,也要看學生的答題實際。但從這兩者看,都是把學生導向遠離《紅樓夢》乃至文學本質的路徑去的。

學生自身的學情是具體的,對文學的理解、對《紅樓夢》内容的理解也是具體的。即使必修教材中,有關《紅樓夢》的第一項學習任務就是把握人物關系,但這樣的題目設計和學生的回答情況,證明了教師和學生都沒有也無法進入具體作品。

因為小說描寫本身的限制,無法從人物的免疫系統等原因來比較,隻從接觸頻率單一維度來考慮感染的可能性,結果,學生幾乎無例外地設定,最可能感染的第一人是日夜厮守在賈寶玉身邊的襲人,但如果是春節期間,襲人因母親去世後回家奔喪,返回後又熱孝在身,不便伺候寶玉的日子呢?這一陣不是賈府的晚宴特别多嗎?再要說襲人第一被感染,就不可能。退一步說,即使不從這一段特别的日子來考慮,把襲人視為最可能感染者為理所當然,但接下來要根據可能性大小依次排出後四人的次序來,更是不可能(有個别學生還把小說人物的體質問題加進來作為排序的依據,越發造成理解的混亂)。

這樣基于嚴格的量化統計結果,讨論的已經不是文學,而是數學關系,也不可能在作為文學作品的《紅樓夢》中,得到真實的、确切的反映。僅僅從怡紅院看,作品反映的是大丫鬟和小丫鬟兩個群體,在禮法制度制約下和賈寶玉不同的空間距離,人際交往的心理感受以及個别關系的微妙調整。換言之,反映人際關系質的差異性,而不表現可以量化的次序性,正是文學的特質所在。而面對這道所謂的創意興趣題,不同學生實際給出的答案千差萬别,不是證明了對文學的多元理解,而是他們在被教師引向一條數學化的、無解的路上,硬生生逼出了千百種經不起推敲的謬誤答案,完成了帶有搞笑意味的鬧劇。

總之,用娛樂興趣的方式來颠覆《紅樓夢》日常生活的詩意,用數學關系來替代對文學作品的理解,這是筆者不認同深圳教師這一教學設計的基本理由。而這位教師在談到名著閱讀時,認為首要問題是,“在教學内容上,太過淺表化、缺少厚度、缺少深度、缺少高度,不探究或少探究整本書的語言之美、文章之美、文學之美、文化之美、人生之美”。話說得一點沒錯,而要證明他這一觀點成立,最直接、最有力的論據,就是他自己設計的那套有關《紅樓夢》的創意閱讀題。(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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