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溫九
來源/公衆号【溫酒暖冬】
我隻是個戲子,在别人的故事裡,流着自己的淚。
陌上花,開半夏,舊河畔,老房屋,一切如故。夢裡那個依稀年少的身影,卻早已不見。
那些所謂的悲歡離合、回不去的曾經,不過就是戲台上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
——題記
一
洛下麥秋月,江南梅雨天。
小鎮,陰雨綿綿。
淅淅瀝瀝的雨聲,掩蓋了老唱片機發出的古樸之音,夾雜着幾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他躺在竹藤椅上,手執一封已經泛黃且有些褶皺的信。視線卻漸漸模糊了……
“又是夏至了呢,才第三十八年啊……”
可是為什麼,總覺得已經好久好久了呢。
記憶中的人兒,水袖青衣的扮相。
眉目搖曳,顧盼生姿,花腔婉轉,仿佛就站在他面前一般。
離得那麼近,卻又顯得那般遙遠。
衰草連橫向晚晴,半城柳色半聲笛。
枉将綠蠟作紅玉,滿座衣冠無相憶。
“待月西廂下,迎風半戶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阿窈,你可還記得我?
願君如同梁上燕,歲歲年年常相見。
二
時光倒退,思緒輪回。
五十年前的時候,提起“舒窈”這個名字,在這個偏僻的江南小鎮裡,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仰慕古時“秦淮八豔”的鼎鼎大名,老班主便把戲班命名為“秦淮”。
舒窈正是秦淮的當紅名角,她的唱功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當地的人都喜歡聽她唱戲,因為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享受。
甚至有很多附近城鎮裡的人都會慕名而來,每當她演出的時候,總是座無虛席。
戲班有位茶藝很好的阿婆,美妙的戲曲,配上清香的茶水,沁人心脾。
而他,也算是角兒了吧,雖然沒有舒窈那麼出名。
戲台上的妙人兒,隻有在和她搭戲時,他才能從莺莺的目光中看出對張生的濃厚情意。
是的,他喜歡她。
但他知道,他們的距離很遙遠。
所以,這份卑微的心意,他從未提起過。
三
他無意間瞥見,蓮池旁,美人翩若驚鴻的一舞。
清脆的歌聲,餘音繞梁。
橋邊,他不禁拾起腰間的短笛,輕和起來。
隻見她頓了一下,詫異回眸。
他嘴角彎了彎。
自然道:“你也在這裡啊。”
花燈節,他靜靜地跟在她身後,注視着不遠處逗弄着花衣的女子。
倏地,女子回頭朝他的方向走來,吓得他趕緊掉頭就拐進一條巷子裡。
隻見她似乎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麼,随後俯身從石闆路上拾起了一隻短笛。
而急匆匆離去的少年并未來得及見到她臉上洋溢的笑意。
四
時光如梭。
小鎮似乎變得不那麼平靜了。
或許是感覺到了硝煙的氣息,老班主準備離開這裡了。
有的人願意走,有的人卻不願意。
漸漸的聽戲的人少了,戲班子也散了。
該走的都走了,就連舒窈,也在某個清晨不告而别。
她留給他的,隻有一封信,上面也僅僅隻有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那天,他記的很清楚,是夏至。
五
又過去了許多年,鎮上的人很多都換上了新面孔。
隻有那些老一輩的人,
還依稀記得當面名震四方的“秦淮”。
他的頭上已經有了白發,但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一出紙醉金迷鬧劇,一席染盡紅塵的衣。
衣香鬓影,隔世經年。
他還沉浸在那場待月西廂下的戲,
他還穿着那件花影斑駁的衣。
可是如今,這場戲,即便演盡了悲歡,也無人相和。
夜深了,燭火搖曳,繁華墜落,隻餘下滿地的蕭瑟。
他默默躺回竹椅上,和衣睡去。
夢中,她依舊如初識那般,笑靥如花。
尾聲
猶記初見,老班主剛領他回來之時,少年怯生生的樣子,清隽的面容,布滿了局促不安。
因為年紀小,又瘦弱,總被戲班子其他人欺負,但又始終不肯低頭,少年堅毅的眼神,經曆了時光的重重洗滌,如今想起,依舊記憶尤新。
他的嗓音很清澈,總是會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一口一個“阿窈姐姐”的喚道。
不知從何時起,小小少年長大了。不再跟着她,也不再需要她的保護了,反而告訴她說“我會保護你的”。
漸漸的,他不再時不時出現在她身邊,反而開始躲着她,仿佛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一般,那是隻有在戲台上,厚厚的脂粉掩面之時,才敢流露出來的濃烈的情意。
時光如白駒過隙,有時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貪慕俗世一盞濁酒的溫度,就這樣相伴着老去。
可是硝煙的氣息越來越近,這裡是少年的故鄉,卻不是她的歸途,待她如父親一般的老班主也終是要走了,到底是不舍親眼見證離别,隻留了一封信她便不辭而别了。
匆匆數年已逝,朱門半掩不知誰家的庭院,白發老翁靜靜的和衣睡在藤椅上,門外,步履蹒跚的老妪途經,鬼使神差般朝裡探了探,一眼,萬年。
原來,你也在這裡啊。
還有誰陪我癡迷看這場舊戲,
還有誰為我而停誰伴我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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