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張依琳
複旦大學新聞學院記錄中國團隊 謝鑫
即将步入深秋的貴州遵義,天在晚上7點已暗了下來,街上的行人匆忙趕路回家。此時的徐磊正穿戴好衣帽,準備騎上電動車出門跑代駕。
徐磊接到的第一單就在家樓下,從這裡起步,開始了他五年的兼職代駕生活。徐磊平均每天能接5單,一個月能掙5000多塊。他喜歡開車,人很熱心,得到客人的廣泛好評。在徐磊看來,這五年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過委屈,同樣也遇見過感動。
徐磊在2016年成為代駕司機時,行業正處于迅速發展的時期。2011年醉駕入刑,與此同時,滴滴、e代駕等互聯網平台的日益增加,人們的安全和法治意識的提高,都帶動了代駕行業的發展。徐磊見證了代駕行業的繁榮,也對現在胡亂定價、私人接單以及“黑代駕”這類行業亂象表示擔憂。
今年是醉駕入刑的第11年,酒後代駕已成為大多數人自覺選擇的出行方式。據公安部今年7月發布的數據,目前全國酒後代駕訂單年均達到2億筆。
時值國慶假期,徐磊又開始了他繁忙的工作。
代駕司機在路邊等單。複旦大學新聞學院記錄中國團隊 謝鑫 圖
兼職代駕:
生活壓力和興趣的共同選擇
徐磊的本科專業是軟件工程設計,畢業後進了一家公司負責軟件運維。37歲的徐磊已經組建了家庭,之所以選擇兼職做代駕,一方面是為了增加一筆收入,另一方面還是因為喜歡開車,“我喜歡駕駛,做代駕能夠滿足我開不同類型車的體驗,這是日常生活很難擁有的機會。”
徐磊白天要到公司上班,因此周日到周四隻做到淩晨一兩點,來保證足夠的休息時間。周五周六會在淩晨四五點左右下線,有時忙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每周這兩天生意會比較好”。
不管是兼職還是全職,注冊成為滴滴代駕司機都有較高的門檻。徐磊介紹,申請入職需要有C1駕照以及五年及以上駕齡,平台會對司機進行審查,确認沒有犯罪記錄、酒駕超速等危險駕駛記錄。由于代駕屬于服務行業,平台還會将司機的個人形象納入考核範圍。基本條件符合後,司機需要進行統一的駕校路考。通過後進入培訓服務環節,直到完成培訓才能正式成為滴滴代駕司機。此外,平台還會每周定期組織學習,以鞏固每位司機的安全和服務意識。
徐磊通過了一整套考核後,還擔心因不熟悉車況而做不好單,他在“汽車之家”等網站上學習和了解各種車的駕駛操作技巧。但即便如此,剛開始接單的徐磊仍有些手足無措。“第一次開林肯的時候,準備下車卻找不到門把手,被客人提醒才知道是按鈕式的電子門。”若是遇到了超出自己掌控範圍的汽車,徐磊會讓車主選擇更加有經驗的“代駕師兄”。“最開始做代駕的時候學得比較多,現在接單的車基本都能比較快上手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經驗積累,接觸了越來越多的車型後,徐磊也更加懂車,遇到意外也更加從容。一次代駕途中,客戶的車因為年限老化,故障燈突然亮起,徐磊檢查後發現是車内冷卻液不足而引起發動機溫度過高。車開進維修廠後專業修車師傅給出了相同的結論。“那一次為客人節省了拖車的費用,也保障了客人的安全,受到客人好評,我感覺很有成就感。”
“500單才算入行”
做代駕的五年裡,徐磊幾乎零差評。這與他樂觀的性格有很大關系,他不會把客人酒後無意的言行放在心上,但也難免有委屈沮喪的時候。
去年夏天,徐磊接到了一位醉酒客戶的訂單。行駛途中客戶突然讓徐磊轉向,但是直行車道不能違規變道,徐磊隻能一邊直行一邊向客戶解釋,對方卻堅持認為徐磊是在故意繞路,甚至破口大罵。為了不和乘客發生争執影響行車安全,徐磊隻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完成這一單。到達目的地時,徐磊發現客人昏睡不醒,隻得向小區的保安尋求幫助,一直等到客人進入家門徐磊才離開。“當時覺得委屈難過,但事後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喝醉了,可能也有不如意吧。”
有委屈也有溫暖,工作中徐磊也時常遇到善解人意的乘客。一次淩晨3點,徐磊接到一個200多元的大單,但是目的地是20公裡外的偏遠山村。将客人送到後,自己返程卻成了難題,山村深夜人煙稀少,徐磊幾經周折還是無法返回,此時乘客主動提出讓徐磊在家中留宿,被徐磊婉言謝絕了。最終在乘客的堅持下,由其家人将徐磊送回了家,來自客人的無私幫助讓徐磊十分感動。
五年來與各樣的客戶打交道,徐磊認為代駕服務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理性。遇上實在無法交流的客人,徐磊會讓其直接聯系平台進行溝通。“在我的經曆裡,大概99次代駕才會遇到1次很麻煩的情況,但我不會因為1次而影響了99次。我出來是賺錢的,不是來吵架的。”
清華大學法學院公法研究中心研究團隊2016年發布的《代駕行業發展白皮書》指出,用戶對常用代駕平台的滿意度調查中,用戶對司機态度的滿意度以94%的比例排在首位,而不滿意度最高的是等待派單以及接單的時長。
一位資曆較深的司機告訴徐磊,幹代駕這一行,500單才算入行。“剛開始做代駕肯定會有些緊張,但一定要機靈些,500單不是靠等出來的,而是主動出擊換來的。當看到有喝了酒的客人從門口出來時,就去問問需不需要代駕并讓其通過平台系統進行下單。”但徐磊有時候在飯店酒吧門口等很久都沒人下單,上前詢問,才發現客人已經找好了沒聽說過的代駕公司,他發現了“黑代駕”的蹤影。
行業發展亂象亟待解決
徐磊在和同行聊天時,發現不同代駕司機的駕齡和代駕的起步價格差距較大。徐磊表示,“現在做代駕的公司太多了,有很多公司随意招人。有些公司的起步價格很低,行業内部的差價太大,代駕市場就被擾亂了。”
根據“e代駕”發布的行業數據報告,截至2021年4月20日,全國代駕需求累計突破16億人次,代駕使用人數突破1.5億。市場的強烈需求帶動了代駕行業的發展,行業内部湧入了大批新公司與新司機,但由于代駕行業一直缺乏統一的市場規範與準則,近年來代駕行業亂象頻出。除了代駕公司之間的惡性競争以及代駕司機水平參差不齊外,如何對個人代駕行為進行約束和管理,也是代駕行業亟待解決的問題。
個人代駕,也就是不經由公司平台,直接私下與客人達成訂單的“黑代駕”,其行為很可能涉嫌非法經營。黑代駕的特點是通過繞行以增加費用,或是利用軟件進行任意定價,他們通過網購主流代駕平台的服裝來掩人耳目,甚至出現盜走客戶财物的情況。除此之外,還可能出現勒索、碰瓷、惡意傷害等現象。
近年來,關于黑代駕的相關報道也屢見不鮮。2022年7月,昆明的李女士在酒後叫了代駕,訂單結束時行駛了37.7公裡,費用總計卻高達568元,事後也并未查詢到對方所說的“平安代駕”,李女士才明白自己正是遇到了漫天要價的黑代駕。5月,西安市公安局碑林分局紅纓路派出所破獲一起車内财物被盜案件。嫌疑人王某通過受害人朋友私人聯系,以代駕的身份接單,在受害人還未趕到前,對車内現金實施盜竊,共竊取4000元。
徐磊對諸如此類黑代駕的行為表示憤怒又無奈。“正規代駕平台的收費價格在軟件上可以清晰知曉,代駕司機也會穿戴工作服飾與銘牌,當客人在接受服務後,會收到顯示收費明細、具體行程的短信。如果代駕存在繞路等行為,系統也會進行判斷。”徐磊提示消費者可以從以上方面辨别自己遇到的是否是正規代駕,盡可能地保障自己的權益。
規範代駕市場環境的探索一直在進行。2015年,中國代駕聯盟成立,中國汽車流通協會等單位起草的《代駕經營服務規範》獲得商務部通過。2020年,全國“兩會”上,全國人大代表黃禮輝建議,國家有關部門盡快對代駕行業進行立法管理,确保代駕服務規範有序發展。2021年3月,《汽車代駕服務安全管理要求》團體标準開始實施,包含對申請入職司機基本條件的要求,以及對職業道德、安全教育、急救知識培訓的要求,同時為汽車代駕服務過程的安全事故處置提供依據。
“期待着政府有關部門能夠盡快出台相關法律法規細則,創造一個透明公開的市場環境。希望每一個代駕都能安全作業,為每一個代駕客人提供安全護航,也希望客人不要因為部分的污點而對代駕失去信心,選擇正規平台的代駕會得到更好地保障。”徐磊說。
本期高級編輯 周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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