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初秋時節,正是各大博物館推出年度重量級展覽的時間段。今年恰逢故宮建成600周年,故宮博物院也推出了一系列精彩的展覽,其中“千古風流人物——蘇轼主題書畫特展”吸引了衆多藝術愛好者的關注。
熊秉明先生在《中國書法理論體系》一書中以“宋人的個人主義抒情”為題展開論述,指出宋代書家注重追求自由表現。這一點在蘇轼的書法中表現得也尤為突出。看懂了蘇轼筆尖傳遞出的書法性情,便能看懂蘇轼“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人生境界。
蘇東坡畫像
寓意于物 求理存真
作為宋四大家之一的蘇轼曾評價自己的書法,說:“仆固非善書者,而世稱之,以是知是非之難齊也。”又說:“吾書雖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踐古人,是一快也。”可見,他很清楚自己書法的優劣所在。
蘇轼的書法元氣淋漓、才華橫溢,詩詞文字皆信手一揮,于無意為佳處,得真誠性情,這是他的書法魅力。他說:“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阙一,不為成書也。”
實際上,任何人寫書法,筆落字成,即五者皆備,為何他又切切言及呢?蘇轼所謂五者,乃書法之理。得其理,則可稱得上有神、氣、骨、肉、血;不得其理,則五者皆阙。這是他“君子寓意于物”書法觀的表現。
蘇轼 緻夢得秘校尺牍
所謂“寓意于物”,就是但究物理,不為物相所累。譬如蘇轼臨摹《講堂帖》時說:“此右軍書,東坡臨之,點畫未必皆似,然頗有逸少風氣。”所謂的風氣,就是品味性情,品味相投,是指在審美觀上有所認同。臨摹書畫時,臨得像隻是得到了淺近的道理,想要有“風氣”,不能隻靠形式上的變化,而是要達到審美觀上的趨同。
字裡行間的真性情
欣賞蘇東坡的書法,還應該看到書法作品絕不能止于藝術,其文字内容也十分重要。蘇轼所書《寒食帖》,其自寫的兩首詩為其增色不少。
蘇轼 寒食帖及黃庭堅題跋
其一為: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卧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闇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須已白。”
其二為:
“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小屋如漁舟,蒙蒙水雲裡。空庖煮寒菜,破竈燒濕葦。那知是寒食,但見烏銜紙。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裡。也拟哭途窮,死灰吹不起。”
黃庭堅在《寒食帖》後題跋:“東坡此詩似李太白,猶恐太白有未到處。此書兼顔魯公、楊少師、李西台筆意。試使東坡複為之,未必及此。它日東坡或見此書,應笑我于無佛處稱尊也。”黃庭堅的評價貼切又诙諧。所謂“于無佛處稱尊”既是調侃,也是推崇。
讀蘇轼寫給王元直的書信,也是提及在黃州的日子,他說:“此中凡百粗遣,江邊弄水挑菜,便過一日。”與《寒食帖》一樣,雖然都是對黃州三年左右日子的描述,但時間、心境、對象不同,展現出的感受也不一樣。
蘇轼 緻坐主久上人尺牍
再看蘇轼的其他墨迹,他在文字中展露的性情清晰可見。他在海南時回複侄孫的信,說老人但能不死,一定會把你需要的碑文寫好!在惠州時,去看當地人放火燒山,歸來寫下“食餘甘煮菜,顧影頹然,不複甚寐,書以付過”。他在儋州陪着老秀才們逛元宵夜市,回家後在庭院裡自我調侃,笑韓退之,說“走海者未必得大魚”。如此等等。
我們常說書如其人,不僅指的是書法性情,更是其學、其才、其志。正如曹丕在《典論·論文》中說過:“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
當我們穿越百年再次看到蘇轼的作品時,我們與他的對話也是從其書迹出發,透過他的才學、性情和志向,最終追溯的是其心迹和心志,是一種精神上的趨同和審美觀上的唱和。蘇轼曾評價歐陽修書法,說:“庶幾如見其人者,正使不工,猶當傳寶。”如今我們用這句話回顧和評價蘇轼的書法,亦複如是。
作者:陳文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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